第一卷 第五章 嘗到了甜棗 文 / 重陽美
其實金祥做了這個局長也未嘗不可，吳軍他本來就阻攔不了，只是如此一來吳軍就是當著所有縣各局各鎮的頭頭腦腦們被蕭翰林抽一巴掌，今天之後縣府一號的地位必將再落一丈。如此下去，以後各科室、各鄉鎮誰還將他方在眼中？
吳軍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緩緩的靠在背後的椅背上，眼角的餘光瞥向了一眾縣委常委們，最後落在了常務副縣長右江的身上。
常務副縣長佑江看到縣長寄來的信號，咳嗽了一聲道：「財政局可是關係咱們剛寧改革發展的重要縣局，這局長我看咱們可以多羅列幾個人選進行比較嘛，優勝略汰總不會差吧？我看自強同志就不錯，做事踏實，會來事，財政局就他最能幹。」
佑江說的，正是財政局的另一個副局長閩自強。
一看對方發炮，政法委書記徐懷山放下手頭的筆，抬頭道：「佑縣長，自強同志是不錯，做事也是勤勤懇懇，這我們都承認，可金祥同志也穩當的嘛，而且，你瞅瞅近兩年財政局的財稅計劃，那一次不是金副局長把關，哪一次出了錯?金局長敢作敢當，我看呀，能勝任這個位置。」
統戰部部長黃虎一向是直來直去，和縣長同是柳子出來的幹部，感情極深，聽徐懷山讚揚金祥，手中半根煙往地上一丟，氣哼哼道：「金祥麼，去年五月財政局丟了錢，值班領導是他吧！」金祥一聽臉色大變，盯著常委席上的黃虎，眼中閃過一絲恨意。」
縣委秘書長、縣委辦公室主任羅彬整了整衣服領子，他老婆是做裁縫出身，干了近二十年，平日衣服都不上街上買，都是他家婆娘親自操刀，因此那一身精緻的灰色中山服在一眾常委裡顯得格外顯眼。
身為縣委秘書長，自然是書記的堅定支持者，羅彬輕聲道：「這是人都會犯錯，毛主席同志也承認他犯過一些錯誤，但是，瑕不掩瑜，金祥同志主要方面還是好的嘛，總不能不讓咱們的幹部不犯錯吧，要是每次人事都將那些陳芝麻爛桃子的事翻出來，那誰能保證他沒犯過錯，要是這樣下去，同志們以後幹工作還有沒有積極性，黃部長，你說，我說的是不是個理？」
黃虎一聲冷笑，瞪了羅彬一眼，抓起桌上的茶杯就哧溜起來。
於是，縣委一干常委們你方唱罷我方唱，一時間掙得不可開交，但是局勢還是很明顯的，支持縣委書記蕭翰林的佔了大多數：政法委書記徐懷山、人事部部長鐵子、紀委書記王峪、秘書長羅彬、縣委副書記、平塘鄉黨委書記朱貴森都是挺蕭派，只有副書記馬成林、常務副縣長佑江、統戰部長黃虎、宣傳部長張衛國。
謝磊坐在下邊看一群領導爭吵，已經將縣裡的一盤棋看的透徹，第一副書記馬成林果然看不慣蕭書記的家長作風，已經與吳軍明顯達成了聯盟，可是這二三把手聯合也明顯制不住蕭老大！
謝磊倏然顧不上分析這些縣常委們的地位了，腦中閃出一個疑團越滾越大、越滾越大……
張衛國剛剛說完，蕭翰林便揮了揮手道：「不爭了，意見都可以保留，現在咱們投票決定吧！支持金祥同志擔任財政局局長的請舉手示意。」
書記一邊的人一聽說投票，立刻興沖沖的舉手，毫不拖泥帶水。
蕭翰林瞄了一眼身邊的吳軍，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七名常委認可金祥同志，那支持閩自強同志的咱們就不統計了吧！」
吳軍一聽，臉色立刻變成霜紫色，憋得通紅，一雙拳頭緊緊握住，強忍著沒爆發。
「哈哈哈，看來金祥同志是眾望所歸吶，金祥同志今天來了沒。」蕭翰林粗聲粗氣的問道。
坐在後邊的新晉財政局局長金祥激動地雙腿發顫，一聽書記召喚，趕忙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差點將身旁文化局局長吉鵬撞倒在地。
「書記，我在這兒呢。」縣委書記召喚自己，金祥馬上將胳膊伸的筆直，站起來像小學生課堂上爭著回答問題一樣，生怕老師看不見他。
「呵呵，金祥同志呀，可要好好工作，莫要辜負剛寧百姓對你的期望呀!」
蕭翰林笑瞇瞇的說道。
「呃，一定一定，金祥一定不辜負組織的期望，蕭書記、吳縣長，請你們放心。」金局長立刻做出軍令狀。
蕭翰林看著金祥笑了笑，轉頭對身側道：「現在各鄉的工作近況怎樣，既是聯席會議，你們各個書記鄉長都談一談吧！老朱，從你先開始吧！」
蕭翰林指的正是朱貴森老書記。朱貴森站起來，將前一段時間寧塘黨的宣傳工作、幾個小加工場的運作、年後鄉上的治安、計生工作的進度、開春以來農田的灌溉形勢簡單的匯報了一遍。
不出謝磊預料，朱貴森偏偏漏過了他最近炒得沸沸揚揚的修路計劃。
隨後，各個鄉鎮的書記鎮長都簡單的作了匯報。只有謝磊坐在台下默默的吸煙，一動未動。
蕭翰林聽著報告，眼光卻是將謝磊的言行收入眼底，謝磊下到寧塘已經兩個星期了，可直到現在他也未能將謝磊的背景弄明白，謝磊來剛寧縣時是市委組織部的楊副部長陪同著的，一個小小的鎮書記哪需一個正處級市領導陪同！謝磊上面肯定是有人的，而且非一般人。蕭翰林堅信，整個剛寧班子也都堅信。
等最後一個人匯報完，已經快下午六點了，眾人都感覺有些許睏意。
蕭翰林看了一眼謝磊正想宣佈散會，謝磊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緩緩道：「蕭書記、吳縣長，我這裡有個項目，你們看看。」說完，從隨身攜帶的皮包裡拿出兩份文件遞到兩人面前。這份文件正是謝磊計劃修建的寧塘鄉第一條柏油路，計劃中的這條柏油路途經寧塘下轄的太平、十王、狗耐、柿子溝、畢樓、興華、轉駝灣、姚莊等十一個行政村，四十七個村大隊，最後通到連接剛寧縣和東平縣的省道上。
若是此路修建，寧塘將是剛寧十一個鄉鎮中唯一通上柏油的鄉鎮，謝磊的想法很簡單，要想致富，必須先修路，九十年代初中央並未意識到交通對於改革和經濟的關鍵作用，等後來中國加入世貿、經濟騰飛，交通的制約便是成了經濟飛速的致命阻礙，一度令中央頭疼不已，各地也只能大肆開山鑽洞，資源大大的浪費，雖說僅僅是個縣級公路，謝磊以後來人的精準眼光，堅信其巨大的經濟潛能，此路將來注定將是寧塘發展進入快車道的奠基之舉。
書記和縣長還未看完，朱貴森卻變了臉色，不用謝磊提醒他就知道謝磊交的材料是什麼，謝磊越過他這個鄉黨委書記，將這麼大一個項目上報到縣裡，明顯是告知在座眾人，他這個鄉黨委書記是不支持謝鎮長工作的，他們寧塘內部，是不團結的。
不到十分鐘，蕭翰林放下手中的文件，剛想表態說話，常委席上的朱貴森笑著插話道：「謝磊，是那個修路的事情吧？你還真拿到縣委會上說道了，這事成不了，縣裡現在處處用錢，縣財政哪能再支給咱們寧塘二十萬揮霍，有那些錢，咱們還是用在正途上吧！」
朱貴森雖然笑著沖謝磊說話，可這話語間已經赤裸裸的滲出了不滿：你這是花閒錢，不幹正事呀！同時也給蕭翰林寄了個話：這件事，我不同意。
一群常委都是人老成精的人物，何時見過老朱這官場老油條這麼不冷靜過，紛紛扭頭看向仍舊坐在長椅上的謝磊。
蕭翰林乾咳了一聲道：「謝磊同志呀，你這路想法挺好，可風險也是挺大呀，想像不代表現實，這是虛無縹緲的東西麼，你說，咱們能為了一個虛無的美夢而花上一筆巨款嗎？咱們不能呀！」聽蕭翰林這麼說，朱貴森微微瞇了一下嘴唇，瞥向謝磊的眼中流露出絲絲的嘲笑：這果然還是年輕人呀，連對手的虛實都看不清就貿然出手，可悲可憐呀！朱老書記想著想著緩緩的靠在身後的椅背上，揉其了些許困頓的眼球。
謝磊不緊不慢道：「蕭書記、朱書記，我這也算是摸著石頭過河吧，咱們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上的改革開放，不也是首長總結十年教訓提出來的一個經濟藍圖，幾十萬修一個路，現在還不能看出經濟效益，可我相信時間會檢驗真理，沿海許多小城鄉已經實現鄉鄉通，這樣一來可以使農村人一日間變往返縣鄉，縣域經濟將更加活躍，鄉與鄉之間也能實現互通有無，農產品互補……」
「謝鎮長說的在理呀！」蕭翰林一聲感歎，打斷了謝磊的話頭，接著道：「可縣裡也有難處，咱們剛寧窮呀，時不時還要向市裡身手要錢，這許多好項目都不能順利上工,我這個班長有責任吶！」
蕭翰林說完，吳軍放下手中的文件道：「蕭書記，我看這項目可行，你看這上面，西大的教授不已經實際考察評估過了麼，風險是有的，可投資回報也相當豐厚，寧塘毗鄰縣城，到時活躍城鄉可是毋庸置疑呀！」
謝磊看了一眼吳軍，不知道這個書匠縣長是拉攏自己、還是真的看出來這修路給寧塘今後帶來的巨大福音。
蕭翰林今天再次展示了自己在剛寧的意志力，心情頗為愉悅，一看吳縣長支持謝磊，心中好笑：這個繩子上的螞蚱還真不是輕易能就範的，也罷，既然打了對方一個耳光，就賞個甜棗安慰安慰，何況，這神秘的謝鎮長，我也不能一定要得罪。
「呵呵，既然吳縣長都說話了，我這老糊塗也就不阻攔了，各位常委沒什麼意見吧？」兩個老闆都意見一致了，眾常委自然也沒什麼好爭吵的。只有朱貴森張了張嘴皮子，待看到蕭翰林輕輕擺動的笑臉，就強行將一肚子不滿嚥了回去。
蕭翰林又扭頭對謝磊道：「不過謝磊呀，縣財政估計可拿不出那麼多錢吶！今年縣裡將修建各村的灌溉渠、還有城區的危房搬遷改造、賢寧高中的擴建，這些都是需要錢，因此，你們寧塘還要自己想辦法籌集一部分，至於縣裡能給你多少，你會後你和金祥局長說去，要多少算你本事了，到時候拿到我這裡看。」
散會時，各鄉黨委機關科室的頭頭們紛紛向謝磊打招呼，眾人心知肚明，這謝鎮長剛剛會上可是和兩個書記較過勁的人，上面沒路哪會自掘墳墓，不管今後如何，現在謝鎮長可不是他們能得罪的起的。
對於上前寒暄的人，謝磊皆是笑著應對，今天會上的成果他早就預料到了，一直沉默的他，一直在等吳縣長挨了巴掌之後偷吃那甜棗，果然，他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