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秣馬厲兵 第十四章 拗種徐賓 文 / 魏育民
「陛下,司鑰庫掌印太監徐賓奉旨來見!」塗文輔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天啟走出動力室,讓葛九思把門鎖好,然後才回頭看著塗文輔說:「他在哪裡?」
「徐公公年事已高,上不得寶船,奴才讓他在下面的棚子裡待命。徐公公已是花甲之人,要不是三朝老人,先帝早就該讓他退了!神祖爺走時有交代,內宮誰都可換,惟徐公公必須留任,大概是為他老成忠厚,管家極嚴的緣故吧!」
天啟點了點頭,他想,人說人老成精,這已經夠老妖怪的份兒了,萬曆不讓動他,大概他真的掌握著那秘庫吧?看來那個時空的歷史書寫的也不是撲風捉影了!阿彌陀佛,老天對我不薄,還給我留一筆巨資啊!
走下寶船,進到工棚裡,看見一位眉發皆白,滿臉皺紋的老太監正坐在椅子上喘息,看見天啟,他急忙顫微微想站起來,天啟緊走兩步止住他道:「老人家還是別跪了,徐公公這麼大的年紀再給朕下跪,朕該折壽了!都是朕想的不周全,朕派個轎子接您就好了!小代子,你去叫個轎子,一會兒送徐公公回去!」
看著小代子匆匆走了,老人家渾濁的眼裡漸漸生出了雲霧,他看著天啟,聲音顫抖地說:「主子和神祖爺一個脾氣,都知道體諒下人!老奴也就不推辭,今天就身受吾皇的恩惠了!萬歲叫老奴來,不知所為何事?」
天啟看著寶船說:「鄭公公的寶船,是我們大明的驕傲,朕覺得不該在我們手裡丟掉,朕帶人忙了一氣兒,總算做出來了,老人家看看,是不是帶點老祖宗的那麼點仙氣兒了?朕想過幾天就放進太液池裡,讓內外大臣和外番來都看看我大明的寶船!不過,朕現在也遇到點兒難題,寶船下水總得刷油漆啊,,可朕現在是分文全無啊!老人家是不是給他們撥點款把這寶船漆一下呀?」
老人先喘了半天,然後才操著沙啞的嗓子說:「萬歲造的船,確實是漂亮極了,老奴看了也欣喜得不得了!可惜老奴所管的庫裡已經沒幾個銀子了,今年的金花銀(國庫撥給內供的銀子叫金花銀),戶部還是按神祖爺時的規矩給一百二十萬兩,近年存的一點銀子,去年兩位爺大行,花得如流水般,剩下一點,主子前不久支給遼東軍前,那是急用的,奴才不敢怠慢,都撥了出去,先帝又取消了稅監,內帑沒有了財源,哪有銀子可用?現在已經是碗空缽盡了,老奴無能為力了!」
天啟聽了一愣:「怎麼到我這就全沒了?太倉銀已經沒有,內帑再沒有,這麼大的國家,讓我指什麼活呀?不對,不是還有鎮庫銀嗎?」
他點了點頭輕聲說:「老人家是不是還有什麼庫銀瞞著朕呀?」
徐賓身子一動,低下了頭,但片刻了仰起了頭,混濁的眼睛裡儲滿了淚水,手顫顫微微地伸進袖子裡,掏出個印盒,那乾癟的,佈滿青筋的手哆哆嗦嗦地舉起來,遞給天啟道:「萬歲既然不相信老奴,老奴已經土埋脖子的人了,何必再治那個氣吶,老奴就告個假,回家去等死算了!」
他這一手,還真把天啟給鎮住了,天啟愣在那裡,半天沒言語,他身邊的小代子低聲說:「主子,徐公公給您印信吶!」
天啟白了一眼小代子,轉身擋回徐賓的手說:「老人家這是為何,大明現在用錢的地方太多了,朕只是看看老人家還能不能為朕多籌措點銀子!朕小時候聽神祖爺說,我們有不少鎮庫銀啊?」他現在必須打著神宗的旗號才行,對這麼個老古董,他是有點黔驢技窮了!
他的話剛落地,徐賓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邊磕頭邊說:「原來陛下要動祖宗的根基啊!神祖爺有話,那是千年不可拔之基,任何皇子皇孫不可分毫取用!老奴日事居積,日事節省,日事借貸,刻於理財,就是為了幫助陛下不撼國基呀,陛下現在要動鎮庫銀,還是先殺了老奴吧!」說完,已經淚如雨下了。
天啟急忙雙手攙扶著老人家,溫言暖語地說:「大伴這是何意,朕也沒說現在就動鎮庫之銀啊,朕是問問此款現在動了沒有?朕問問還有錯嗎?」
老人拿袍袖擦了把鼻涕眼淚,「先祖爺有話,不到國家最危險的時候,任何子孫無權動此庫之銀!萬歲登基大典時,老奴已經向萬歲說明了,那庫裡究竟有多少銀兩,老奴也不知道,老奴只是每年需向庫裡加進規定數量的庫銀,無權從裡取出一文!先祖有祖制,誰敢亂花裡面一文錢,就滅他的九族,是皇子皇孫,就廢為庶人!」
天啟不想跟這老人動橫去花這筆錢,但國家現在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刻,再不讓動這錢,豈不是太愚了嗎?不過,修這船,他可不想動這錢,總不能把那錢花在玩樂上面吧!現在塗文輔已經出了個弄錢的招,何必再逗引這老人哭哭唧唧的?他笑道:「大伴誤會朕了,那筆錢,朕不到關鍵時刻是不會動的,大伴快將印信收起,只要大伴身體還可以,大伴就得為朕管好這個家,朕相信大伴!」
老人家又老淚縱橫了,嘴唇哆嗦半天才擠出一席話:「萬歲嚇死老奴了!老奴無家無業,無親無友,沒什麼惦記的。這內帑就是老奴的命,神祖爺交給老奴鑰匙時說的話,老奴還記得清楚,神祖爺說:這是保我大明萬世根基的血本啊,你給朕看好,如果朕走到你的前面,你就把他傳給朕的子孫,還得告訴他們,這銀子不能亂花,誰敢亂花,誰就不是朱家的子孫!」
天啟渾身一震,知道為什麼崇禎直到煤山上吊也不敢動這庫銀了!可大活人也不能讓尿給憋死啊,對神宗選的這個拗種,還真不能來硬的,還是慢慢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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