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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四六五 星海浮沉前路漫,艱難險阻只等閒(九) 文 / 離經叛道

    冥王域乃玄陰蟹精氣所聚,疆域甚是廣大,從西南到東北,足有四百多億里,內中鬼物盤踞,相互攻伐,板蕩不休。似這般,反倒便宜了許聽潮一行渾水摸魚,只用了將近三月時日,就走完全部路程,且其間僅僅發生了十來次爭鬥,都只由敖珊敖鳳出手,便輕易打發了。

    甫一離開,眾人都覺眼前豁然開朗,視線所及,再無那般飄動翻滾的陰煞雲氣,而是日月爭輝,星光璀璨,端的美不勝收!

    飛梭左近,一團其大不知多少億萬方的炫彩雲霞浮在虛空,便是宓奼口中那元氣絕域了。這東西雖然壯闊雄渾,卻是攔路之虎,若非有它堵在前方,一行人也不用這般繞道而行,但此刻看來,眾人還是讚歎不休。

    如此異景,多少修士終其一生都不能見得?

    休憩了小半日,許聽潮便重新催動元磁極空梭,沿這雲霞的邊緣,往北方而行。足足四月有餘,才算堪堪要走到盡頭。

    這等險地周圍,天地元氣亦是暴亂不堪,修士長時間置身其中,難免會真氣動盪,甚至走火入魔。因此一路向前,幾乎不曾遇到什麼域外生靈,聊聊數頭,也都是元神、虛境之流修為高深的,且遠遠見得飛梭所化的星光,便慌忙遁走,片刻不敢停留。

    飛梭之,皆是修行之人,打坐煉氣,操演法術,也不覺得時光難熬,唯獨敖鳳好動,微微有些煩躁。

    這一日,敖鳳早早就停了修煉,瞪大雙眼,要看飛梭超越左側這雲霞的一刻。

    不僅是她,幾乎所有人都從入定中醒來。這四個多月,雖說身處飛梭之內,修行之際並不直接吸納外界暴亂的天地元氣,但冥冥中還是受了這絕域中混亂氣息的干擾,十分不舒服。此刻就要遠離這等凶地,眾人自是喜悅。

    飛梭一閃即逝,穿越絕域不過霎那,眾人卻都覺得與雲霞那似有似無的聯繫驀然中斷!似這般,並不讓人沮喪,身軀內反倒生出神清氣爽的暢快之感!

    敖鳳本還矜持,聽到誇父族老小的歡呼,便也張嘴吶喊,哪知方才喊出一半,就被轟隆隆一聲震天價的巨響打斷!

    眾人扭頭向側後,只見那雲霞北端,一道數十萬里長的參天火柱熊熊噴湧,把虛空燒得扭曲蜷縮!飛梭也受了牽連,從虛空中打著旋兒滾落出來!

    梭眾人大駭,慌忙催動腳下星辰!周天星辰大陣瞬息提起十成威能,方圓數千里內,盡成璀璨星空!

    如此,大陣之中來回拉扯扭曲的虛空才算逐漸穩定!

    九道色澤各異的光芒忽然從那火柱中遁出,四散激射!

    嗷——

    一聲暴虐的龍吟,把周天星辰大陣震得晃動不休!那九道遁光,立時就滅去四道!遁光潰滅的瞬間,隱約有四個人影現出身來,卻眨眼被這龍吟震得粉身碎骨!

    遠離飛梭的一方,那赤色遁光消散的瞬間,一枚碩大的暗紅圓丹驀然從虛空中跌出,通體烈焰熊熊,好似一輪如血落日!

    剩下五道遁光雖然都黯淡了大半,卻不管不顧地掉頭,往那赤丹遁去!

    「龍珠?!」

    敖珊敖鳳異口同聲地驚呼,而後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許聽潮亦是認出這東西的來歷,顧不得思索為何一枚龍珠竟會有數百丈之巨,逕直催動飛梭,也往那赤丹趕去!浩浩渺渺數千里方圓的一片星輝破空激射,聲勢極為駭人!

    那九道從火柱中逃出的遁光,只合道老怪能架,更何況還有那隱身炫彩雲霞中的大凶之物!陣中各人知曉大戰將至,不須誰催促,都使足了全身力氣,把腳下星辰催動到極致!

    那五道遁光,見得這般大一片星辰趕來搶奪,怎不急眼?暗淡的遁光霎那間光芒大盛,隱隱還帶著一絲血色,遁速提升三成不止!

    嗷——

    又是一聲震天價的龍吟,把許聽潮嚇得膽顫!虛空中五道遁光,卻只是稍稍黯淡了些,就繼續向前。原來這回的龍吟雖然洪亮依舊,卻好似從極遠的地方傳來,威能並不如何。那凶獸似乎已經回轉了雲霞中央。

    事情卻並非就此平息了,那碩大的暗紅龍珠,忽然一顫,好似流星墜地般地往雲霞投去!

    五道遁光先至,紛紛出手攔截,一河潑天黑水,一道霹靂劍光,一隻青碧巨手,一疊扭曲褶皺的漣漪,一條匹練般的五色彩光接連擊下,卻被那赤丹輕易衝破!

    許聽潮早改了方向,飛梭遁至赤丹回落的必經之路,周天星辰大陣被催出十二分的威能,好似深陷入虛空一般,正正將它兜住!

    甫一接觸,這赤丹便被無窮星力包裹!大陣運轉,浩瀚星光四面八方傾瀉而至,汩汩注入陣中,才緩緩止住了後退的趨勢!

    嗷昂——

    敖昂——

    聲聲龍吟憤怒欲狂,那凶獸竟從炫彩雲霞深處逐漸往這邊接近!

    五道遁光中的合道老怪,本還打算前搶奪,聽得這般嘶吼,遁光又是急促閃爍,紛紛掉頭飛奔!行不出多遠,就破開虛空,一頭扎入!

    梭眾人也是急了眼,誇父族不要命地催動腳下星辰,許聽潮接連將體內歪嘴小葫蘆和混元同心羊脂玉壺祭出,一噴清光,一吐灰芒,將星力洪流包裹中那碩大赤丹攝住!同時死命催動飛梭,卻被那赤丹的大力擋住,只能烏龜一般往前挪動!

    血妖早將都天血靈幡祭起,數千丈長的七彩細鱗巨蛇蜿蜒而至,將赤丹緊緊纏住,任是被其赤焰燒得皮焦肉爛,也不肯放鬆半點!

    摩陀老道暴跳如雷,大罵許聽潮貪心惹禍,卻也顧不得參悟陣法,手中總陣旗接連揮動,不知多少陣法層層疊疊地湧出,在赤丹周圍裹了一層又一層!

    細柳,敖珊敖鳳,喬癡一家,以及那九尾烈陽蠍宓奼,沒有合適的收攝法術,只好同誇父族人一般,拼盡全力催動太陰星!

    許聽潮那黃皮歪嘴小葫蘆,善能收攝旁人寶物,但凡被它噴出的五色清光罩住,立時就能將其中的原主人氣息煉化乾淨!混元同心羊脂玉壺更是不凡,能將異種氣息同化,甚而返歸本源,成了混沌靈氣!赤丹周圍的火焰雖然暴烈異常,卻依舊被兩件寶物迅速煉化!赤丹施加在周天星辰大陣的壓力也隨之減小,奈何後方雲霞中,那不知名的凶物正自接近,赤丹傳來的力道也在快速增加!

    如此這般,還是混元同心羊脂玉壺和歪嘴小葫蘆煉化的速度更勝一籌,飛梭正在緩緩加速!

    方纔那五個老怪,也並未遠去,各自朝一方挪移出百餘萬里,便停住了身形,四下圍定,都把神念往這邊探來,留意事情進展!

    許聽潮倒是不如何在意五個身已半殘的域外魔頭,後方那不知名的凶物,才讓他心驚肉跳,如芒在背!

    縱使心頭如何焦急,也並無什麼好的辦法,除非立時放手,挪移而走,否則只能這般一點點地消磨赤丹的氣息!

    血妖眼見勢頭不對,只憑周天星辰大陣,怕是擋不住後方那凶獸火焰一噴,便將體內仙府打入飛梭梭體幻化的大地之內,略一催動,周天星辰大陣周圍立時就多了一層數百丈厚的四色屏障!其中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靈神獸各兩頭,顧盼鷹揚,凜然生姿!屏障之外,白黑青紅黃五色雷霆綿延數百里,正是鈞天仙雷大陣!

    若換了許聽潮,此刻斷然不能催動仙府使出這般手段!血妖之所以能做到,是因為孕育他那神魔軀殼的混沌元胎早已融入仙府陰陽五行池,使他對仙府的聯繫更加緊密,催使起來總要容易幾分!

    這般佈置妥當,血妖才算稍稍放心!摩陀老道見得兩座仙陣這般厲害,喜得心花怒放!誇父族等人,亦是目瞪口呆地看著大陣之外忽然出現的四色光幕和無盡雷霆,之前種種擔憂,不知不覺消去大半!

    片刻之後,一道跟之前差不多大小的火焰巨柱從那炫彩雲霞中噴湧而出,直往飛梭舔舐而來!

    霎那間,虛空熔融震動!

    鈞天仙雷大陣中,五色雷霆滌蕩,卻拿這等暴烈的火焰沒什麼辦法,頃刻就被其穿透而過,怒海狂濤般地撞到四色屏障之!

    八頭四靈神獸齊聲嘶鳴,努力想要穩住震顫不已的光幕,奈何火柱太過兇猛,十幾次呼吸的功夫,光幕便砰然破碎!

    血妖身體接連傳來肌肉經絡崩裂的脆響,面色瞬間就變得得慘白如紙,再也支持不住,坐倒在地!盤繞赤丹的巨蛇哀鳴一聲,化光遁回血靈幡中!即便如此,他卻哈哈大笑!

    原來就在方纔,飛梭被那火柱一衝,遁速陡然加快數百倍,幾乎與許聽潮全力催動了飛遁差不多!而赤丹傳來的力道,瞬息就衰弱了九成,再不成威脅!

    後方火柱被眾人催動周天星辰大陣死死擋住,許聽潮亦是用出了十二分力氣,片刻之後,終將赤丹的異種氣息煉化乾淨!數百丈大的丹丸徹底安分下來,許聽潮趕緊打出法訣,將之攝入歪嘴小葫蘆中,又馬不停蹄地催動飛梭,自虛空挪移而走!

    再次出現時,已在百萬里之外!身後,那凶獸暴怒欲狂的嘶吼依舊連綿不絕地傳來,卻再無威脅了!

    身壓力陡然一鬆,誇父族族人九成都一口精血噴出,委頓在星辰!

    早就等在附近的五個合道老怪立時圍攏過來,聯手把虛空封禁!

    許聽潮冷眼看去,瞬間就認出了他們的身份,赫然是五頭真龍!

    前方一個相貌平庸的老者,著黃衣,渾身有五色彩光環繞,威儀自生!

    左側卻是個白白胖胖的禿頭老者,身穿一襲白袍,八字眉,眉毛甚長,足有尺半,唇一縷八字須亦是不短,頜下還有一縷長髯拖在胸前,且鬚眉皆呈銀色,十分特別。他背更背了個半人高的胖大白葫蘆,教人印象深刻,見之不忘!

    右方一環抱枯琴的灰衣老者,神色淡漠,看不出喜怒。

    後面兩側一青一黑兩道人影。青衣者居左,是個中年人,面像頗為和善,右手卻深碧猶如翠玉,有些奇怪。右方穿黑衣者,則是個清秀陰柔的年輕人,手持一桿玄黑旗旛,正自冷眼而視。

    敖珊出身龍族,所知更多,正面色蒼白地給太陰星幾人解說:「前方那老者是一頭祥瑞五德黃螭,乃古異種真龍,只怕不好應付!左側這胖老頭,該是出身虺龍;右方那人是天龍;後面左側的青衣人當是我神龍一族;右側那小賊,定是一頭黑水虯!」

    「夫人慧眼如炬,這五人正是七龍域十一合道中的五人!」

    敖珊話才說完,宓奼立時滿面笑容地奉承。這般做法,讓敖珊敖鳳細柳幾女很是不喜。

    滿梭的傷患,委實不宜再貿然行事,許聽潮皺眉問:「你可知這五頭老龍的名號,有何本事?」

    「稟主,奴婢知曉!」宓奼惹得幾女厭煩,正自忐忑,許聽潮問話,立時讓她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前面此老喚作黃椹,一手大五行滅絕神光厲害至極,乃是七龍域龍族第一人!」

    「左面這白胖老者,年歲最大,真正名字怕是已無人知曉,旁人都喚他懷素子,背那白葫蘆,正是他成名寶物霹靂葫中劍!」

    「右邊那冷面人,是個索命無常,叫作梵仲坤,一具無音枯琴,不知斬殺過多少生靈!」

    「那黑衣人名喚巴仕奇,煉得一桿黑水幡,精擅水行法術。」

    「至於這位青衣前輩,尊諱為『敖簡』兩字,把自家右臂以秘法煉成了碧玉天蠶手,最善擒拿。五人之中,敖前輩最是和善……」

    「夠了!」

    敖珊聽不得她這般赤蟹裸裸的諛詞,皺眉喝止。

    血妖在打坐調理傷勢,許聽潮又用心傾聽宓奼分說,飛梭之,就無人搭理五頭圍來的老龍。

    這般做派,卻激起了前方那黃衣老者的怒氣。

    「陣中的道,你奪了我龍族幸苦尋來的龍珠,就沒有話說?」

    許聽潮抬頭看去,對這老者滿面怒色視而不見,只淡然道:「寶物通靈,有緣者居之。若非許某出手攔截,這龍珠早已落回那元氣絕域中,不知那時,諸位何在?」

    黃衣老者聞言,竟一時語塞,半晌才悶聲道:「你待如何?」

    許聽潮暗自一笑,這老螭,似乎還是個端方君子,似這般,倒不是非得再行鬥法一場,於是反問:「道以為該當如何?」

    「哼!」

    右面那灰衣老者早已不耐煩,這時忍不住冷哼一聲,森然道:「交出龍珠,否則叫你血濺五步!」

    許聽潮一揮手,一道透明有如玄冰的符文劍氣激射而出,瞬息沒入虛空,在灰衣老者面前穿出,往他脖頸捲去!

    劍氣所過,虛空幾乎被切割成齏粉!

    灰衣老者大驚失色,右手修長的五指在懷中枯琴一抹,數道無形音刃四面竄來,將符文劍氣敵住,他卻趁機抽身疾退!

    啪啪啪連聲脆響,音刃不敵劍氣,頃刻崩碎!

    許聽潮不欲真個惹起爭端,見好就收,揮手把劍氣召回。

    「舍弟性子魯莽,得罪之處,老龍在這裡賠禮了,道切莫動怒!」黃衣老者當真躬身深施了一禮,才站直身軀,道,「那龍珠於我龍族實有大用,我等願用手中寶物交換,不知道意下如何?」

    這老螭,姿態倒是放得夠低,說話卻著實沒有誠意。那龍珠何等至寶,豈是區區五頭河道老龍隨身攜帶的寶物能夠比擬?便是傾七龍域龍族所有,怕也不見得能湊出等同價值的財貨!

    並非許聽潮看不起龍族,實在因為域外貧瘠,雖特產不少,但又如何比得各界物產豐富?

    錯非他們五人個個身有傷,怕是早已出手硬搶了!

    當下,許聽潮冷笑一聲,但眾人傷勢尚未穩定,也不好立時翻臉,便佯作饒有興致地道:「哦,諸位道身都有些什麼寶物,不妨拿出來讓許某一觀!」

    黃衣老者本還有些忐忑,生怕星光中那人發怒來鬥,聽得此話,趕緊笑道:「該是這般!」

    言罷,揮手取出小山般地一堆物事!其中多為五金礦石,各類說不出名字的筋骨血肉,以及被束縛成團的異種靈氣,偶爾還能見到幾株年月久遠的靈藥。

    其餘四個老怪,拿出的東西也差不多。

    許聽潮看了幾眼,大感興趣,隨意讚歎了幾句,才猶猶豫豫地說:「寶物雖好,要換龍珠,卻是不夠。」

    五個老怪暗喜,那黃衣老者忙道:「道需要些什麼,儘管開口!我龍族富有,左右都是出了名的,就算我等身不曾帶得齊全,也可分出一兩人趕回族中,攜來足數的寶物!」

    「倒也不需那般麻煩,許某看幾位手中的寶物十分不凡,不如都拿來交換,如何?」

    「你……」

    灰衣老者方才開口,就被黑衣人示意攔住。

    黃衣老者心中抽搐幾下,暗道不妙,面卻還是堆起笑容:「道說笑了,本命寶物,何人肯換?不如用其它物事代替?」

    許聽潮沉默半晌,才勉強道:「也好。」

    五個老者都鬆了口氣,側耳傾聽。

    「諸位道使用的法術十分厲害,可肯傳授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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