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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章 闖仙陣(二) 文 / 離經叛道

    「敢問仙師,陣中可有危險?」

    山頂諸人看著兩峰之間雲霧瀰漫的「登仙門」,幾乎都是眼熱似火,有那心急的,甚至邁開腳步,朝「仙門」急速走去,卻在三十餘丈處被一道無形的力量擋住,不能前進分毫!

    這聲問話,如同三伏天的一泓清泉,讓月半不由露出讚賞的神色。

    「危險自然是有的。但只心有掛礙,大陣就會以此幻化你所恐懼的物事。簡單來說,在大陣中,你越害怕什麼,就越會發生什麼。」

    月半和顏悅色地解釋道,兩到平和幽深的目光,落在人群一處角落。

    一對白衣璧人並排而立,女的身穿一襲散發著玉質光澤的雪色皮襖,男的腰繫銀鱗錦帶,一枚白玉珮輕輕掛在錦帶上。問話的正是其中那俊秀男子。

    「既如此,這『仙門』不登也罷!」

    男子微微沉吟,就神色一定,抬頭與月半對視。

    「懇請仙師指條明路,愚夫婦該如何下山!」

    月半還沒有說話,注意到白衣男子夫婦的人,不論臉上的表情是嘲諷鄙夷,還是欣賞敬佩,卻紛紛神色一變!

    原來不知何時,浮雲山又恢復往日雲森霧繞的氣象,從山頂往下看,來時的路徑全都淹沒在濃稠的雲霧中。

    諸人嘈雜私語之聲頓時大作。

    「賢伉儷可要想好了,你二人的資質,雖說不上絕頂,卻也算中上,更深諳取捨之道,通過此陣,也大有可能。」

    月半的聲音格外清晰,其中挽留勸誡之意,更是讓不少人暗暗嫉妒。

    白衣夫婦對視一眼,男子牽起女子的纖手,朝月半微微一笑:「仙師不必再勸,愚夫婦心意已決,不會再闖這大陣。況且我聽說,修道乃是逆天而行,奪天地造化以養己身,若要有所成就,經歷的磨難不知凡幾!若不是內子……」

    男子回頭看了女子一眼,呵呵一笑,俊秀的臉上竟然顯出幾分傻氣。女子頓時雙頰暈紅,羞惱地瞪了男子一眼,趕緊垂下螓首。

    「……愚夫婦倒不介意闖上一闖!」

    瑤琴玉簫,還有那作畫的阮姓文士,全都露出恍然的神色,只有芍葯和黑披風怪人,一個滿臉疑惑,一個無動於衷。

    「既如此,我也不再勉強。」

    月半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女子,才繼續對男子說。

    「賢伉儷若想下山,還得借助這大陣。你二人牽手走入陣中,站定不動,片刻之後,大陣就會發動挪移神通,將你們移到山下。其餘人等,若想下山,也是這般做法。」

    後面的話,自然是對山頂其餘人說的,只是沒人聽得進去,大好機緣就在眼前,有幾人會輕易放棄?

    「多謝仙師!」

    不管其餘諸人如何反應,男子大喜之下,朝月半拱手行禮。

    「還請仙師撤去禁制,讓愚夫婦入陣吧!」

    「且去,禁制不會阻礙分毫!」

    「如此,有勞仙師了!」

    男子說完,牽起愛妻,雙雙給月半行了一禮,又朝冷冷坐在人群外的黑披風怪人微笑點頭,才朝兩峰間雲霧瀰漫的山谷走去。

    「兩位稍等!」

    「仙師有何吩咐?」

    白衣夫婦應聲停住,詫異地回過身來。

    月半卻不回答,只是把大袖一甩,將阮姓文士身前岩石上畫作捲起。

    「我欲將此畫送與這夫婦二人,不知阮師侄意下如何?」

    「這位仁兄夫婦品行高潔,師侄不及多矣!拙作能入如此等高士之手,師侄求之不得!」

    「如此甚好!」

    月半撫鬚而笑,輕輕一揮衣袖,畫卷就在面前憑空展開!

    瑤琴、玉簫、芍葯三女一看,只見畫上兩峰巍峨,雲遮霧繞;峰下開闊處百多人席地而坐,神色姿勢各不相同,皆惟妙惟肖;再下,就是無邊雲海,蒼松怪石掩映其中,有一翠衫少女正在松石間賣力攀登。

    「哈!這個是我!」

    芍葯指著畫中那少女驚喜地叫道!

    「這個是瑤琴姐姐,這個是玉簫姐姐,這個是登徒子……咦,怎麼不見阮先生?」

    「畫即是我,我即是畫,又何須有我?」

    阮姓文士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說。

    「不明白……」

    芍葯歪著腦袋想了下,小嘴一噘。

    「畫上人人都有,就是沒有你,不好不好!」

    「師侄女何須擔心,且看師叔給你添上!」

    月半笑瞇瞇地屈指一彈,一道黑氣從指尖飛出,印到畫中瑤琴玉簫二女旁邊的岩石前,化作一奮筆疾書的文士。

    文士一成,整個畫面頓時風格大變,飄渺空靈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一種沉凝真切,唯一相同的,就是畫卷前後都透出的昂揚恣意,逸興遄飛之感!

    芍葯見怪不怪,彷彿根本沒有注意到月半的手段,而是緊盯畫卷眼睛一亮:「這才對嘛!」

    瑤琴玉簫二女也臉露笑容。

    阮姓文士先是苦笑,接著神色一怔,滿面欽佩地看向畫前搖頭晃腦的月半。

    月半恍若未覺,欣賞了一陣,才一拂衣袖。

    「去吧!」

    畫捲上淡淡的黑光一閃,緩緩飛到白衣夫婦跟前,兩端向內捲成雙軸。

    這一手玄奇的仙家法術,讓山頂諸人嘖嘖稱奇,眼中火熱更甚了三分!

    白衣夫婦兩人面露躊躇,對視一眼,才由男子雙手捧住畫軸。

    「多謝阮兄,多謝仙師!」

    「無須如此!賢伉儷入陣吧!」

    「僭越了!」

    白衣夫婦相攜上前,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就進入陣中。

    先前被無形力量阻住的十來人,見狀紛紛向前試探,可依舊被擋住身形。這十來人神色變幻,怨毒不滿,陰沉急切,不一而足,只是均不敢在「月半師叔」面前表露,全都躲躲閃閃。

    「那小白臉甚不爽利!既是師叔所贈,何不痛快收下?」

    與郭姓大漢站在一起的壯碩漢子,看著白衣夫婦消失的地方,滿臉不屑。

    「他也是無奈,鐵兄且看老酸菜身邊那人!」

    壯碩漢子順著郭姓大漢的手指一看,恰好見到老儒生身旁那神色陰沉,眼露貪婪的綢袍商賈。

    老儒生見兩個大漢朝這邊看來,不由神色一緊,繼而發現兩人的目光並未落在自己身上,才暗暗鬆了口氣。老儒生疑惑之下,扭頭一看,也正好發現那商賈的異狀,頓時兩道眉毛一挑!

    「東西雖好,也要有命消受!」

    商賈驀然驚醒,這才發現周圍許多人對自己指指點點,或鄙夷,或戒備,或憎惡。

    眼中戾氣一閃,商賈換上滿臉羞愧,朝老儒生拱拱手:「多謝老丈提醒,我真是豬油蒙了心,竟敢覬覦仙師賜下之物!如此大恩,萬某無以為謝!不知老丈可否賜告尊諱?」

    「老夫韓元遂!」

    老儒生淡淡說完,就扭開腦袋不再理會。

    商賈見此,眼中更是閃過一絲怨毒!

    這商賈卻不知,在老儒生眼裡,他已是個毫無威脅之人。方纔那名喚月半的仙人,早已說得明明白白,仙術玄奇,任你有多高的資質,只要心術不正,德行不端,都不得傳授!眼前仙陣能喚起人內心的心魔妄念,且陣中大有危險,這商賈如此貪婪惡毒,一旦入陣,不知會遭受怎樣的事情,根本過不了這等考驗!就算他能克制住貪慾,就此下山,也不過凡人一個。而老儒生卻對自己充滿信心,自身無有惡念,品德也算高潔端正,雖說有些小毛病,卻也不過癬疥之患!今日之後,兩人就仙凡異路,試問仙道中人,還會畏懼一凡夫俗子嗎?

    這些事情,說來話長,其實轉眼就過。

    月半將諸人行為表現都看在眼裡,臉上卻依舊掛著和氣的笑容。等了一陣,才慢吞吞地取出一枚刻滿符文的令牌,朝大陣輕輕一晃!

    大陣嗡鳴一聲,隱隱有彩光閃過,不等諸人看得清楚,就再次恢復平靜。

    「若無疑問,你等也可入陣了!」

    月半漫不經心地對眾人說了一聲,就將令牌揣入懷中。

    那十餘個被阻住去路的心急之人一聽,立即朝前趕去,果然沒有半點阻礙!轉眼間,十餘人紛紛沒入大霧中不見了蹤影。

    其餘人見此,也騷動起來,急急忙忙地朝前擠去。

    「請問仙師,他們五人不用闖陣嗎?」

    問話的是一二十五六的男子,此人長相也算端正,不過一雙眼睛滴溜溜直轉,平添了幾分油滑。

    「自是不用!」

    月半有點不悅,不過還是和顏悅色地回答。

    「小人記得仙師說過,『仙家法門,玄奇精深,威力奇大,不傳資質優異,而德行鄙薄者,以免為禍蒼生』,他五人雖然天資不凡,非我等所能比擬,卻也不見得德行……」

    「嘿!」月半臉上笑容一收,「你不聞『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慼慼』嗎?世俗之人都能輕易分辨二者,莫非我玄門望氣之術竟連世俗人的眼光都比不上?!」

    男子被說得面紅耳赤,猶自辯解道:「小人怎敢懷疑仙家手段,只是,只是……」

    在月半注視下,男子眼珠亂轉,半天只是不出個所以然來,反倒急得滿頭大汗!

    原本男子身後還聚集了幾人,見到此種情形,紛紛不動聲色地離開,綴在人群之後走了。

    月半嘴角擒起嘲弄的笑容,饒有興味地觀看落湯雞一樣的男子,突然神色一肅,回頭對阮姓文士五人說道:「也罷,你們且去陣中走一遭,省得讓人說我仙門的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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