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50.帶著鐐銬的舞蹈 文 / 一十六
林克才剛剛嚥下最後一口氣，外面就跟著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切就像是計劃好了一般…一段飽含著怒火的話也不失時機的插了進來：
「你這個喪心病狂的惡魔，連自己的同伴都要殺害嗎？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魔鬼！」
聲音無比正義，高昂而聖潔，連人都沒看見，就彷彿已經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羅洛搖了搖頭，把林克的屍體仔細放好，將他臨終前塞給自己的信小心的藏了起來…
「離開他的屍體！你這個惡魔！你這是在玷污一位偉大戰士的靈魂！」一個身穿精美盔甲的年輕人，高舉著手裡的長劍，對著羅洛大聲呵斥道：「你必將受到審判！骯髒的魔鬼，你連同你那污穢的靈魂會被我們的憤怒化為灰燼！」
羅洛抬頭看了一眼那傢伙，與普通騎士不同，他身上的盔甲雖然也是銀色，但卻刻滿了各種花哨的紋路，背後還披著一掛鮮紅的披風，下身穿的居然是一種鏈式裙甲…
年輕人頗為英俊，滿臉的虔誠聖潔，裝扮得挺不錯，但雙眼裡卻露出一道道陰狠的凶光。
「拙劣的表演！」羅洛站起身子，冷哼了一聲，「報上你的名字，卑鄙的小丑！」
他的內心已經被怒火完全填滿！雖然沒有去看那封信，可是林克這樣做的原因，在看過這場明顯得虛假的表演後，他也隱約能夠猜到一些了。
「愚蠢而殘忍的怪物！我是撒卡蘭姆審判庭的審判長伊斯梅爾！記住這個即將審判你的名字吧！」伊斯梅爾，其實就是這次審判庭派來的那位審判長。
羅洛微微皺了下眉，這麼年輕就可以坐上審判長的位置，這個傢伙的背景必定非常駭人了…
他沒有辯解什麼，因為他知道那是浪費口舌，對方明顯是布好了這個局等他來鑽的，難怪林克能夠帶著武器進來，所有的看守還很配合的消失不見…他實在想不到，自己信任的副官，居然會用這樣的方式來背叛他…
伊斯梅爾揮了揮手，幾名審判騎士連忙打開牢門，惡狗似的撲了上去，把羅洛用力的按倒在地，在他雙手雙腳上帶上了沉重的鐐銬，他們甚至連這個都準備好了…
羅洛完全沒有任何反抗，這讓伊斯梅爾有些失望，他失去了狠狠虐待羅洛的機會…
「真是想不到你這頭禽獸會做出這樣的事來，看來對你的審判會必須提前到明天進行了…好好享受你最後的晚上吧。」說完，他又揮了揮手，一名騎士提起林克的腳，像是拖著一隻破口袋一樣把屍體拖了出去，在地上拉出了一道扭曲的血痕…
「為什麼？」羅洛看了看自己被鐐銬鎖住的雙手，還有地上殘留的那灘血跡，低聲問道。
「為什麼？哈哈哈！」伊斯梅爾笑了起來，他小心的走到羅洛身邊，在他身旁輕聲說道：「因為你擁有了你原本不該有的東西，這是不可饒恕的死罪…」
羅洛清楚，那個不該有的東西就是教會失去已久的光環，保守派用來對抗激進派的最大籌碼，這大概就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了吧…
「你安排的？我們之間似乎沒有什麼仇怨…為什麼甚至還要連累我的部下？」羅洛冷冷的問道，雙拳也微微握緊。
「不不不！我們之間並無仇怨，今天還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喜歡這份見面禮嗎？這是我的精心傑作，你和支持你的保守派牧師都會死！不用再問為什麼，有些事情並沒有那麼多理由…」
「是嗎？那我殺了你也不需要什麼理由吧？」羅洛舉起了帶著鐐銬的雙手，渾身帶著的那股強烈殺意，讓伊斯梅爾頓時忍不住退後了一步。
「哈哈哈！殺我？真是愚蠢可笑的言語！」伊斯梅爾嘴還是很硬，哪怕額角都滲出了冷汗，「這副鐐銬可不是普通的鎖鏈，它們可以阻斷你體內的鬥氣流動！怎麼樣？是不是感覺有些不對勁？哈哈！呃啊…」
他還沒笑完，就看見一個碩大的拳頭轟了過來，瞬間胸口就傳來一股劇痛，整個人都被擊飛出去，重重的撞在後面的鐵欄上，匡當的巨響聲後，關押異端的堅固鐵欄都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撞得變了形…
「看來你買到了假貨…」羅洛冷冷的說道，手銬能不能阻礙鬥氣他不清楚，但很顯然它沒辦法阻礙馬納…
不過現在的情況，對他非常不妙…剛才的一擊他已經把全身殘餘的馬納都灌注進了雙拳，拚死也要一擊殺掉伊斯梅爾，然而對方也不是吃素長大的，雖然那身漂亮的盔甲被印上了一個嶄新的拳印，但他還是扶著牆壁，勉強站了起來。
抹去嘴角的血絲，伊斯梅爾憤怒的說道：「看來我們的惡魔先生精力十分充沛，不肯老實的帶著，需要給他留下一些深刻的教訓…」
旁邊的審判騎士不需要他的命令，就已經衝了上去，拳腳像雨點似的打在羅洛身上…
羅洛默默的承受著毆打，咬緊了牙關沒有發出一絲哼聲，他在剛才已經用盡了全身的馬納，完全喪失了反抗的資本。
伊斯梅爾喘了口氣，悄悄抹了抹額角的汗珠，暗歎幸好自己的盔甲上附帶著自動的防護魔法，否則羅洛剛才那全力一擊真的可以直接轟碎他的胸腔…他對此感到有些惋惜，哪怕是重傷初癒，還被特質手銬束縛了鬥氣，居然還能爆發出這樣的力量…不愧是未來的德騎士，真正的勇士！
可惜的是沒有足夠的時間來讓他成為自己的屬下了，伊斯梅爾也不是什麼惜才的角色，保守派的活動十分頻繁，如果讓他們得到這個傢伙，對激進派可是一個不小的威脅…
作為教會分裂鬥爭的犧牲品，羅洛必須死！不過卻不是在今晚。
「注意一點，留下他的命。」伊斯梅爾對著自己手下命令道，接著轉過身子，準備離開，「他可是明天的主角，可不能讓他死在這個地方，那會讓教皇大人頗為失望的…」
那絲幾乎不存在的憐憫從伊斯梅爾心裡瞬間消失，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教皇在看見羅洛人頭時臉上會是一副多麼美妙的表情…
拳拳入肉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最後一名騎士用堅硬的戰靴狠狠踹了一腳羅洛的肚子，揉著拳頭離開了，牢房裡只剩下倒在血泊中，像條死狗般喘息著的羅洛…
「咳…咳…」羅洛瞌睡著，打開了祈禱光環，緩慢治療著身體的傷勢，疼痛雖然在全身劇烈的蔓延著，可幸好只是些皮外傷，他已經注意到保護自己的身體，對面的騎士也有些留手，沒有怎麼傷到骨頭。
「呼…呼…」在光環治療了一會之後，羅洛覺得身體好多了，疼痛已經漸漸消退，手腳也恢復了點力氣，他掙扎的爬了起來，一頭躺在床上，隨手操起一瓶紅酒，擰開蓋子，咕咚咕咚的灌了起來。
他已經記住了那些人的臉，雖然他們還算仁慈的沒有收走他床上的東西，但以後，憤怒的報復遲早會落在他們身上！
等羅洛完全緩過來之後，才從懷裡摸出了林克留給他的遺書，潔白的信封已經被揉成了一團，上面一攤攤血跡。
羅洛把信重新攤開，開始閱讀起來…
「尊敬的長官，非常抱歉要用這樣的方式與您交流…我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只能在心裡祈求您的原諒…」
「雖然那是不太可能的，我不奢求您的原諒，但我還是很抱歉，我背叛了您，長官…」
「我是個懦夫，膽小鬼…我對不起您的信任，我甘願被打入地獄，為我犯下的罪行贖罪…」
「非常抱歉長官，我從一開始就是他們安插進來的間諜…他們讓我仔細的記錄您的一言一行，而您卻毫無察覺，像是對待兄弟一般對待我…」
「從當上副官的那天開始，我每天都像是活在地獄之中，被自己的良心不停煎熬著…」
看到這裡，羅洛忍不住頓了頓，他萬萬想不到，激進派的動作居然會如此迅速…用這種根本無法讓人察覺的方式在他身邊留下了暗樁…
「在清楚您的實力後，他們很早就下達了命令叫我找機會殺死您…可是我卻一直下不了手…對不起長官，您最後交給我的任務，我沒有去完成，那枚徽記被我留了下來，在那一刻，我懦弱的向自己的恐懼屈服了…」
「他們殘忍而可怕，就像是真正的惡魔一般…在知道就連一支惡魔大軍都沒能殺掉您時，宛如惡魔的他們都害怕了，他們派來了一名審判長…」
「伊斯梅爾第一時間就找到了我，讓我乘著探望的機會殺掉你…他還提到了我的姐姐，我之前一直沒機會告訴您，我有一位名叫娜塔亞的姐姐，她曾經是韋傑利茲魔法協會的一員，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親人…希望長官您以後能放過她，她是無辜的…」
「在用姐姐的生命威脅下，我來到了您面前，您還是像以前那般信任著我，我有很多機會出手…」
「可是我實在無法對著自己最敬愛的長官下手，所以最後我選擇了這樣的方式…讓長官您親手殺死我這個卑劣的叛徒…這樣也許我心裡會好受一些…」
「其實伊斯梅爾恐怕也只是想讓我死在您面前吧，他應該清楚以我的程度根本傷不到您…」
「抱歉了長官…感謝您帶給我雖然最痛苦，但也是最溫暖的時光，如果給我第二次選擇的機會，我還是會毫不猶豫的成為您的部下…」
「再見了長官！我會在地獄裡仰望您的榮光…」
看完了最後一句話，羅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而手上的那張信紙，也突然開始自己燃燒了起來…
那是魔法信紙的特性，在看完信後會自動銷毀，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羅洛沒有去撲滅信紙上的火苗，哪怕這封信是他洗脫冤屈的重要依仗…
敵人對自己的誤解，是不需要去澄清的，只需要把他們全部毀滅就好。
隨著信紙在羅洛手心裡化為一攤飛灰，一張金幣卡和那枚紅色的蝠翼型徽記也掉了出來，落在他掌中。
金幣卡應該是林克用性命換來的全部積蓄，他再最後把這個交給了羅洛，希望能減輕自己的罪孽…
沒有憤怒，沒有咆哮，羅洛只是把金幣卡和徽記小心的收好，他的心裡其實並不恨林克，也沒有想過去報復他的姐姐…這位副官平時對自己的敬仰和崇拜他也還記得，那些東西是裝不出來的…他相信林克真是如信上所說，迫不得已…
他沉默著，完全融入了周圍的黑暗之中，伸手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胸口，默默的說道：
「再見了，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