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之志 九十六.選擇 文 / 洛水藏天
書卷很輕，拿在手中有淡淡的溫熱之感，封皮破舊，上面「紫氣東來」四個大字卻是散發著無上的威嚴，陳昊點了點頭將此書放入懷中，並沒有立刻去翻看，將別人贈送的禮物當面拆開，這是一件十分失禮的事情，他還不至於犯這樣的錯誤。
他頓了頓又開口問道，「長老，這紫星上引力太大，我修為不夠，估計運使法器都無法飛起，不知道要怎麼才能離開，又究竟去何方，還請指點。」[|com|]
老道點了點頭，伸手摸了摸拇指上的紫玉扳指，一張寬大的錦繡圖卷憑空出現在手中，上面揮灑了成片山水筆墨，霧靄重重，栩栩如生，山峰之上懸掛著一顆紫色大星，上面地勢起伏，有九條龍形山脈。
這便是是整個至尊門？陳昊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語，天雲峰，牽星閣，萬靈殿，登仙台，九劫谷，四海樓，玄藏塔，神兵苑，這上面每一座山峰旁有一個個小小註明，令他心神巨震，雖然佩服其上的出神入化的畫技，但也疑惑這老道將此畫拿出的用意，相對而言，反倒是那開闢了空間的儲物扳指比較普通。
畢竟這些儲物飾品雖然難得，但想想對方元神老祖的身份也就不過普通了，陳昊自己更是有著廣袤的佛土空間，即便是將整座仙山都裝進裡面也一點不嫌擁擠，當然前提是他要做好面對中土第一宗門追殺的準備。
這名老祖卻像是看穿了陳昊心中的疑惑，他口中輕喝一聲，紫袍胸前紋繡的六條蛟龍突然在他驚詫之下活轉過來，蛇頭齊齊嘶吼，嘴中各吐出一道熱流，衝擊到那錦繡圖卷之上，只見剎那只間，這山這水突然多了一種靈動之感，圖捲上所畫的空中飛翔的一隻仙鶴羽毛輕顫，像是隨時都要從水墨之間飛出。
整座仙山共有三十六座山峰，此時正在地圖上散發著淡淡青色光華，那天雲主峰最為險奇，高聳入雲，位於眾峰正中，一覽眾山小，其餘各峰也各有各的特色，有的如同出鞘寶劍，有的仿若神靈持戈，有的內部中空，如同一座巨大的熔爐，有的多嶙峋怪石，如同一隻倒扣的銅鐘。
老道衣袖一拂，大多數山峰樓閣就此隱去，只剩下兩座山峰，一座通體巨石形成，其上平坦如鼓面，一座鬱鬱蔥蔥，有一條飛瀑直墜而下。
陳昊看了這兩座山峰一眼，見平坦如鼓者標注為藏兵峰，不知是否取自兵刃藏於鼓中之意，而那鬱鬱蔥蔥的則叫做青元峰，飛瀑如練，一片迷濛水霧中，露出了殿宇的高高斜角。
「我選一座？」他試探著問，見老道點了點頭，這才皺起眉頭思索，單從這副圖捲上看去，那青元峰仙霧飄渺、景色宜人，是個上好的去處，而那藏兵峰卻差了不止一籌，表面光禿禿的，只有幾根雜草頑強在石縫中生長著，實在看不出什麼特異的地方。
「這兩座山峰都是門中哪位前輩鎮守？其門下弟子昌榮衰敗情況如何？」老道讓他將手心放在將要去的山峰之上，他卻將手臂懸停圖捲上空，口中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老道一愣，像是對這點始料未及，他沉吟一番，最後還是緩緩開口：「本來新進弟子根本沒有選擇山峰的權利，但既然你來到了這紫霄殿中見到了我，自然又與他人不同，這青元峰駐守的人是我的師侄輩，修為處在神轉之境巔峰，只差臨門一腳便能打破天地法則的束縛，成就可遨遊九天十地的元神的之境，雖然這種突破並不容易，在突破時走火入魔而死的更是比比皆是。」
「那藏兵峰呢？」陳昊皺起眉頭問道，這峰主的修為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還是他的為人，即便是峰主如同眼前的這兩名老道一般擁有元神境的修為，可若是他不肯教授或者是不會教授弟子的方法，那一切也是空談。
「藏兵峰峰主不在位已經百年了。」老道聞言卻是歎了口氣，緩緩道出一個令人吃驚的答案。
「他去了何方遊歷麼？」陳昊出言揣測道。
老道搖搖頭，忽然臉色變得肅然，沉聲道：「其中原因還不能與你多說，你只要知道藏兵峰峰主目前陷入了某種奇異的狀態這才無法執掌此峰，而我至尊門卻有著門規，除非上一任峰主主動退位或是已然羽化，否則下一任峰主也不能上任，目前此峰是一名化嬰弟子代為執掌，因此門徒寥寥，景象蕭條遠不如那青元峰。」
陳昊聞言陷入了沉思，他瞇著眼睛，想從眼前的兩名老道臉上看出些什麼，卻發現對方如同一口幽深古井，怎麼也沒有泛起半點波瀾。
半晌後，他只得無奈吐出一口濁氣，口中輕笑道出一個讓人錯愕的答案：「那我便選這藏兵峰吧！「
「為何？」老道有些動容，疑惑的問道，「你要知道一經選定便無法更改，這藏兵峰看起來平淡無奇，方纔你更是聽了其中弊端，我很好奇究竟是什麼原因促使你選它？」
陳昊輕輕一笑，雙眼中閃爍著灼灼光芒，帶著淡淡的自信，他清了清喉嚨侃侃而談。
「長老可會品劍？有的劍寒光四射，光可照影，卻是內裡脆弱不堪，一觸即斷，有的卻黯淡無光，上面沒有鑲嵌名貴的寶石，也沒有大師所刻畫的紋飾，看起來像是一塊鐵胚，可是卻能斬裂寶甲，助人殺敵。以我來看，這藏兵峰雖然外表平平，可它名字中既然取了個「藏」字，內裡定然大有乾坤。」
「你就如此確定？」老道目光有些奇異，「要知道整個至尊門雖然有著陣法束縛，天地元氣比外面要來的濃郁，可分攤到每個峰頭卻又不盡相同，像天雲主峰之上便能達到外界的六倍，黑獄崖雖然怨氣沖天，可也達到外界的五倍，要不本門怎麼會有那麼多的門徒到此處開闢洞府，閉死關妄圖突破境界？自然，我給你的這兩座山峰元氣濃郁度也不相同，其中青元峰之巔能達到外界的三倍，而那藏兵峰卻是在諸峰中算是最低，還不到兩倍，同等天賦下，若無奇遇，這藏兵峰峰中弟子的修為增長自然自然最慢，這才是他如今門徒寥寥的原因。」
老道手心一翻，上面托著一卷厚厚的名冊，雖然斑駁古舊，卻給人一種堅韌不可摧毀的感覺，枯瘦的手臂翻動書頁，上面一個個金色名字閃過，陳昊注目望去，只覺得在他的感覺中，每個名字都是一名門徒的一縷精氣神所化一般。
突然，那老道手臂一頓，書停留在離末頁大概三分之一的距離，頁首寫著三個大字——藏兵峰，下面是稀稀落落的名字，最後一格有著批注，「歷代共一萬八千弟子羽化，如今在籍者一百一十二人。」
一座山峰僅僅只有一百一十二人麼，陳昊吃了一驚，他方才見到其他諸峰座下門徒都有七八百之多，多的甚至有數千，名冊都記載的密密麻麻，像是水晶瓶中的螢火蟲，差點兒就要溢將出來。
「你也看到了此峰的潦倒之相，如今還要選它嗎？」老道抬起頭來開口問道，雙目中倒映著一個個金色姓名的影子，顯得有些奇異。
陳昊沉默無言，心中的堅持竟然因此而變得有些動搖，雙目低垂就要做出新的決定時，他忽然瞥到老道的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戲謔笑容，身形不由猛地一震，從迷迷糊糊中清醒過來。
他雙目清澈如水，堅定不移的回道：「我仍然堅持選這藏兵峰，即便最終唱的是黯淡悲歌。」
「堅持己見麼？」老道嘿然一聲，指尖打出一道清流落在那錦繡圖卷之上，那鬱鬱蔥蔥的青元峰也消失不見，他手指間一搓，已是多了一桿狼毫大筆，筆尖墨汁飽滿欲滴，他沉聲道：「小子，報上你的姓名，不要虛假杜撰，我要的是這片天地法則承認之真名，若不是即便耗費再多精力，這卷名冊之上也不會出現你的名字。」
「陳昊……」他歎了口氣，他不怕這個名字在別人耳中感覺陌生突兀，就怕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他，仍然沒有被這個世界同化，融入這密密麻麻天地法則大網之中，從而被人看出端倪。
所幸的是，雖然心臟砰砰直跳，但這桿大筆落下，卻並沒有引起其他異常，一個金色姓名在藏兵峰卷頁之下增添了，他只覺冥冥中有股神秘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週身籠罩，想要在他的神魂之中抽出一絲封入其中。
陳昊大吃一驚，心急如焚，一邊真元覆於體表，死死壓住這股力量的侵蝕，一邊念頭電轉，苦思應對之策，他目光瞥到那本名冊之上，他自身的姓名也由於此番抵抗變得若隱若現，隨時都有可能消失。
紫袍老道眉頭緊皺，與另一名元神老祖對望一眼，臉上都是凝重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