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之志 五十六.精魄 文 / 洛水藏天
在那石鼓崩碎的一瞬間,空中一點金光一閃而逝,卻深深地印入了人的心神之中。
那是一頭渾身金黃色的巨大妖獸,頭生一隻獨角,胸前凸起的石鼓泛著道道紫色眩光,一雙眸子如同萬古深潭一般冷冽,渾身氣息仿若天神一般不可測度。
「這是?」陳昊心中驚疑,難道說這擂鼓妖體內竟然也流轉著神獸血脈不成?此刻臨死前掙命爆發,終於借來昔日先祖的一絲天威,僅僅是驚鴻一瞥,便將之前附體的血傀儡一一炸滅。
整個千峰陣一片狼藉,高聳的石峰已經崩裂了大半,使得整個陣勢毀滅殆盡,那空中游弋的無數電蛇不存,處處瀰漫著濃濃血腥味道,那之前圍攻此山的妖獸,竟然是一頭也沒剩下,碎骨鋪滿了地上一個個大坑,其上泛著淡淡的晶瑩光澤,顯示著其主人生前的不凡,更提醒著方纔這番爭鬥的慘烈。
空中塵霧漸漸淡去,露出了瓦藍的天幕,數朵白雲隨風飄蕩,遮蔽了炎炎烈日,給大地帶來了絲絲陰涼,只是這座山峰的山腳上,崩塌了好一大片,像是一隻天狗在上面咬了口一般,斷口參差不齊,若是有人從空中俯瞰,定會震驚無比。
陳昊歎息一聲就欲將手中的銅盒收起,忽然,一個輕微的吱吱音在耳畔響起,他全身一震,暗道,難道那些血傀儡尚有存活不成。
想到此處,他便一手抓著銅盒,另一隻手攥著空月,在整個千峰陣內四處尋找起來,斬開沉重的石峰,扒開厚厚的泥土,終於在一道大坑正中,發現了一塊巴掌大的紅光,正是其中一頭血傀儡被炸碎後的剩餘。
此刻這團紅光週身被金光纏繞,正冒著滋滋的青煙,擂鼓妖崩裂的一截血骨正落在一旁不遠,它卻不能將其吞噬恢復,仿若那團金光是天生剋制之物一般。
陳昊小退一步站定,眉心緊鎖,雖然對之前那些成型的血傀儡有些忌憚,可這一小塊顯然夠不上什麼威脅,因此他釋放出識念,想看看這團金光究竟是什麼物事,心中卻不知怎地,想起方才驚鴻一瞥看到的那隻金黃色妖獸虛影來。
難道說這股力量便是也是來自於擂鼓妖的血脈麼?經過萬古的傳承,竟然還會有著如此威勢,頃刻間便鎮壓了之前被陳昊視若不死不滅身軀的眾多傀儡,只剩下一小片紅光在此苟延殘喘,若是沒有外力馳援,怕是也過不上多久就會絕滅。
陳昊有些猶豫,怕將這快血傀儡放出反而會反噬自身,忽然瞥到手中的銅盒,心下微定,這才揮手斬出一道劍氣,朝著那層薄薄的金光斬去,後者卻彷彿感受到了危險,整片金色光幕忽然一陣皺縮扭曲,竟如同活物一般懂得趨吉避凶。
可惜劍氣的速度實在太快,不過剎那就擊在金光之上,「啪」的一聲卻如擊敗革,那片金色光幕不停扭動,緩緩卸去了這道劍氣凌厲的力道,整個裹挾著紅光落在地面,竟是一點點朝外挪動,像是一隻受傷奔逃的小獸一般,只是這隻小獸的速度實在太慢,就是給上一天一夜,怕也比不過陳昊駕駑青蓮飛遁一刻。
陳昊正欲上前採取其他手段,忽然只覺四周空間變幻,發出陣陣輕微爆鳴之音,他連忙頓住腳步警惕喝道:「誰?」
「道友勿慌,是我等。」卻見眼前景色一晃,整個殘存的千峰陣被瞬間撤去,露出了之前處在陣心的一干修士。
這些人看到整個山嶺的慘烈景色,眼中全都透著劫後餘生的慶幸,看向陳昊的目光或多或少帶了絲絲感激,以及對其滔天手段的敬畏.
雖然在陣心中無法感受到外面的凌厲氣息,但只要看那擂鼓獸數擊就能殺死一頭結丹妖獸,便能知道此獸的不凡,更不要說它臨死前釋放出的那道金色獸影了,那簡直是這一界猶如神魔般的手段,或許只有元神大成的修士才能比擬。
可這麼厲害的一頭妖獸,最後還是死在了眼前的年輕人手中,怎麼不讓人震驚惶恐?
「嘩啦啦」一張古卷忽然從地底飛起,落入了為首的高瘦修士手中,此人臉色有些複雜,也不去看那張古卷有沒有損傷便將其塞入懷中,只是口中小心翼翼對陳昊說道。
「道友救下我點離宗一眾修士,令祖師傳承不至於在此刻給斷了根,實在是天大恩情,我喬易忝為本宗第一百三十六代掌門,不敢空言報答,只能若日後有所差遣,必定傾力相助。」這高瘦修士臉色肅然開口說道。
「什麼!」陳昊有些驚訝,將貫注在那片金色光幕的心神都收了一分回來,他沉吟問道:「貴宗莫非還是萬古傳承不成,竟然到了你有數百代之久,可卻又何以淪落至此?」
他本來不欲搭理這干修士,想找個法子把金色光幕收取後便帶著鄭家兄妹離開此地,這兒才經歷了大戰,雖然氣息混亂有利於躲避後面大神通者的追蹤,但慘烈的戰場也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這個叫做點離宗的門派之前佈置那千峰陣已經耗盡了整個山門的資源,如今怕是連一個小小幻陣遮掩一番都是有心無力,可就是這樣一位窮山僻壤的所在,竟然還有人稱是萬古前傳下的宗派,怎叫人不吃驚莫名。
卻聽這喬易重重點了點頭道:「雖然本門藏書閣曾多次焚燬,失卻了眾多記載的文獻,但就從現在殘存的一些手稿中,仍然可以斷定本門的傳承確實是有上萬年之久,至於為何變得如此淪落我也不知,我從上任掌門手中接過此位時點離宗便就是此般情形了,想來就如同世俗界的王朝興衰更替一般,沒有永遠的盛世,任你之前氣勢滔天多麼不可一世,隨著無情時光的不停沖刷,也將漸漸衰落下去。」
「說得倒也有些道理。」陳昊點了點頭,心中卻仍然有些將信將疑,他想了想又問道:「既然你們宗派的傳承如此久遠,想來必定個個是知識淵博之輩,又可否請教一番,這地面這一小片金色光幕究竟是什麼樣的物事?」
「妖獸精魄?」喬易這才注意到地面的異常,忽地驚呼出聲,眼中劃過一絲艷羨神情,還隱隱約約夾雜著道道貪意,卻是被小心掩藏起來,若不是仔細觀察根本察覺不出。
「什麼是妖獸精魄?」陳昊皺起眉頭,他眼神如刀,方纔那絲貪意又怎麼會逃脫他的雙眼?心中已因此對此人更是厭惡,只是他藏得比這喬易更好,幻天功法已被他運使得爐火純青,便是有些破綻也會被人當做眼花了去。
「這些妖獸與我等修道者不同,修為晉陞到一定階段便能破開妖丹,化為一團精魄,而不是成就元嬰,這二者的威能各有千秋,不過元嬰脆弱無比,若是離體而行,怕是隨意一道劍光都會將其絞碎一空,而妖獸凝成的精魄卻只要還有一絲殘存,便能有機會再次復甦。」
「有這般神奇?」陳昊訝異出聲,「若是如此,豈非近乎不死不滅了?」
「沒有那麼誇張。」喬易搖了搖頭分說道,「其實元嬰也好,妖獸精魄也好,都是煉丹煉器的上乘材料,被扔入熊熊燃燒的銅爐之中,哪怕是你再怎麼頑抗,也只有被煉化一途。」
他忽然眉頭皺緊,語氣有些沉重道:「妖族已經頹然了盡萬年,若不是深山絕嶺中還尚存著幾個老妖,怕是都要被其他幾族斬盡絕滅,想不到此番竟然大舉進攻本門,是否預兆著妖族的重新崛起?」
陳昊心頭一沉,胸中也是多了一份擔憂,若是真如這點離宗掌門喬易所說,怕是整個大陸很快就會掀起一陣血雨腥風,造成的劫難只會比此刻世俗間還在進行的內亂更勝數籌,畢竟交戰的雙方都是有著些法術手段的修士,揮揮手就能震塌一座小山,倒捲條條河流,伏屍百萬,流血漂櫓都可以在預見之中。
只是如今他修為低微,還無法掌定乾坤,扭轉這將要發生的慘劇,只能長長呼出一口濁氣,定了定心神道:「這妖獸精魄卻該如何收取?」
他方才才欲催使元力將其攝入佛土空間,卻一時不敢判定這精魄是否屬於藏空法師所說活物生靈,想要催使銅盒,卻發現那團血傀儡的碎片竟然毫無反應,仿若渾身氣息都被金色光幕給隔絕了一般,只在最初發出了吱吱數聲便沒了半點聲息,只得無奈作罷,身旁這點離宗掌門既然能一口叫出金光的名稱,想來也必有著應對之法。
卻見這喬易說道:「妖獸精魄的收取方式與收服靈獸一般無異,我這尚有一些役獸環,此時便與你一個吧。」
嗯?陳昊瞥到一道烏光閃過,伸手一抓已是穩穩落入手心,他注目一看,發現此環通體黝黑發亮,邊上有著一些鏤空裝飾,甚是精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