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之志 四十一.混入 文 / 洛水藏天
「大人真要將此令給我?」鄭寒星語音急促,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看到陳昊緩緩點頭那一刻,他俯下身子便欲大禮叩謝,卻被一股柔力給托了起來。
少年掙扎幾下,卻見無法動搖半分,只得勉強起身,口中感慨萬千,心頭頗有種好馬相逢伯樂的感激,他出言說道:「大人將如此機緣贈予寒星,若是寒星日後有所成就,敢不為大人效死?」
「令牌你先收好,不用急著道謝的。」陳昊聞言卻是搖了搖頭,「其實我此番作為,也是有幾分出自私心,你到時候知道了不要怪我就好。」
「私心?」少年聽了,眼中透出幾分疑惑,不過只待了一刻便全身一震恢復清明,反而一臉堅毅道,「即使是有私心在內,可大人賜予的機緣卻是寒星之前所不敢奢望的,恩情如天,寒星又怎麼會怪您?」
「希望吧……」陳昊轉過頭去,口中好一陣唏噓,眼神迷離,像是看透了重重時間帳幕,見到了將來的浮華景象。
眉心的氣流不停流轉,捕獲了從這少年透出的種種念頭思緒,他細細篩選,察覺出對方此言並無一分作假,其中更是飽含著一腔濃濃的感激之情,沒有一點其他的雜亂之念。
陳昊目光閃動,擺了擺,日頭已經升起,等我們到天青城時,正好能趕上城門大開,此刻青州各地兵荒馬亂,所幸那兒相對還算是一片樂土,聽聞其他郡縣的城池已有匪賊波及,幾座大城都被攻陷,參與的不僅僅是有著些勇力的武夫,還有著一些追尋塵世榮華的修士。」
「修士?」鄭寒星聞言有些疑惑,口中有些遲疑問道:「那些高來高去擁有著種種神奇手段的修士,也會參與凡俗之間的戰爭麼?」
陳昊已經走開幾步,聞言身形微微一頓,卻是不再回頭,只是口中喃喃道:「修士又如何,這天下為逐利不顧一切如同這天邊亂雲一般數不勝數,他們又怎能免俗,相反,擁有著一身手段的人,只會爭鬥得更狠,更加冷血無情。」
日頭從天邊雲端噴薄而出,給大地灑下一片華彩,照映得陳昊此時瘦削的臉變幻不定,他雙眼中光華流轉,思緒乘著風兒飄蕩,來到了這個世界的種種回憶長河之上。
他回想自己所遇到的修士,竟然個個都是冷酷無情,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使出種種手段,即便是伏屍百萬,流血漂櫓也在所不惜。
那於成風武館中布下血陣的魔頭,於林家莊誘惑魅行吸取功力的女子,於千樺城相遇的林海岳,還有那城主雲弦清,在他們心中,無不將這天下僅僅劃分為兩種人,一種是碌碌無為的螻蟻,殺伐任由己心,一種是能與自己所用的人,先是以禮相待,若是一言不合,便會持戈相向。
人心莫測可見一般,彷彿修煉得越久,便會變得越是冷漠無情,泯滅了胸膛的道道暖意。
他身形微震回過神來,看著一旁目光清澈的少年,心中一震,眼中忽然多了數分堅定,他暗暗下定決心,即便是將來成就如天,也絕不能讓自己的胸膛冰冷,有恩會湧泉相報,若有仇恨,定當傾出一切雙倍奉還。
這是他為人的準則,絕對不能隨著時過境遷而有半點動搖,陳昊看著天邊那輪噴薄而出的紅日,口中喃喃自語,腳下大踏步而行,週身氣息散出,途經的蓬草紛紛倒伏,鳥獸四散狂奔,不多時便消失在了地平線上。
……
天青城城門才嘎吱嘎吱的打開,周圍就已經等待了諸多要進出的人們,有挑著沉甸甸擔子的老農,背負著鑼鼓綢布,明晃大刀的賣藝人眾,腰間佩著刀劍的武者,偶爾有幾個相互有著仇隙的碰到,眼中的濃濃殺意一閃而過,卻是沒有人敢在城門口動起手來,進入城中後更是得掂量掂量,看看自己殺了仇家後能否從重重衛兵的追捕中逃出生天。
除非下毒,或者使出無形無色的暗器,否則要想在城中報仇,希望比較渺茫,遠不如在曠野中追襲廝殺。
陳昊與鄭寒星二人來到,自然引得一場騷動,兩人中一位白髮勝血,臉色俊俏,額頭上更是有這一朵通紅的血蓮印記,給其相貌中添了一道妖異的美感,另外一位雖然身材高過常人一頭,渾身卻是瘦弱不堪,骨架上堪堪有著一絲皮肉包裹,乍一看去還以為是在棺材中躺了多年的乾屍一般,那蠟黃的臉色讓人十分擔心,怕他會下一刻倒斃路旁。
這天差地遠的二人偏偏走在了一起,給人於一種不倫不類的困惑,他們紛紛猜測他們進城的意圖,便是仇敵相見火藥味十足的武者,也是紛紛轉移了目光投向此處,眼中全是奇異之色。
陳昊面無表情一步步往前走著,鄭寒星卻是低著頭,同樣是不發一聲,途經之處,人群如潮水般湧開,只覺得這少年眉心處有著一股奇特的力量,使得心神晃動,直欲透體而出。
「幹什麼的?」如此不過片刻,二人竟然搶在眾人之前來到高大的城門之下,卻聞鏗鏘一聲,一桿木質長槍攔在前方,一名守衛厲聲喝道,眼中露出濃濃懷疑之色。
這名守衛心中不停的嘀咕道,自己走南闖北,經歷了一些風浪這才來到此城中當了一名守衛,將日子安定了下來,可像眼前這樣的一對奇異人兒倒是從未見過。
那俊俏的比城中供奉的那些仙師更勝一籌,醜陋的卻是讓人大倒胃口,怕是隨便去山中砍一棵歪脖子樹都要比這人長得順眼,也不知道他究竟怎麼還能存活於世,老天爺降下幾道天雷將其劈成灰灰,也好過在此嚇到旁人。
可就這樣一位容貌「驚世駭俗」的人物卻是搶上一步,開口說道:「哦,這位差爺,我之前於這城中驛站租放了一頭風鷲鳥,如今期限已到,想進城將其取出?」陳昊隨意胡謅,卻不等鄭寒星去開口,比之身旁的這位少年,自己畢竟見識要廣的多,這種完全依靠時間經歷積累的沉澱,遠不是一朝開了靈竅就能獲得的。
此話半真半假,於驛站中租放了風鷲是真事,可限定的期限卻是遠遠超出,雖然之前被那奇異銅片吸取了自身的一點精血,可超過期限後,陳昊卻並沒有感到有任何不適。
他心中不由隱隱有了一個猜測,想來若是這家驛站供奉的仙師本身修為不及租放禽鳥的主人,即便是擁有那存有一點精血的法器,也是沒有辦法追蹤。
心念萬轉,卻聽那守衛高聲反問道:「就你?還能養得起一頭風鷲?」
這人眼中滿是濃濃不屑之色,啐了一口濃痰,貼著陳昊的身子墜落於地,口中嗤笑道:「就你這樣子,足一糞堆裡漚出的玩意,也敢吹出這般大的牛皮,可笑至極!」
他連連搖頭,將手中長槍收回,口中罵道:「行了行了進去吧,你以為能夠騙到誰?只能這城門口糊弄幾個沒有見過世面的粗人罷了,稍微有點腦子的都不會信!」
陳昊聞言微微瞇起眼睛,嘴角掛著亙古不變的笑容,並沒有因此而惱怒出手,也不想出言辯駁,被人大大看低了正好,躲在暗處方便給那靈江門的人致命一擊。
他跟鄭寒星一前一後從城門走過,口中淡淡回了一句,「多謝差爺提點,在下一定謹記於心。」
待得行過一條街道,已將城門口拋下老遠,鄭寒星這才疑惑問道,「大人,為何方纔那士衛那般說你,你卻沒有因此而大發雷霆,轉而對其道謝?」
「大發雷霆又能如何?在城門口便動起手來麼?」陳昊搖了搖頭,淡淡回道,「別忘了我們來這座城的目的,其他的一切與其相比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何況這人眼拙不屑嘲笑,不恰恰說明我的喬裝手段高明至極?反手便能鎮壓的人物,何必為其發出的魯莽言辭橫加怪罪?」
「大人看得透徹,寒星遠遠不及。」鄭寒星感歎一聲,目光看著一名名擦肩而過的武者,皺眉又道,「自天青城成風武館一夜覆滅,這兒就靈江門一家獨大,更是大肆招收門徒擴大基業,你看這街上來來往往的武人,大多都穿著此門的衣袍。」
「正要它如此呢!」陳昊淡淡一笑,計策早就成竹於胸,他開口說道:「聽聞這靈江門請了仙師於門中布下了重重大陣,若不是此番大肆招攬門徒,我們又哪來的機會混入此門之中?」
「原來大人想法是這樣的。」鄭寒星讚了一聲,「好計謀,足令他們防不勝防,這靈江門除非關門謝客,不然定然無法規避此計的實施。」
陳昊呵呵一笑說道:「若是關門謝客,他們又哪裡能修復大戰所受到的損傷?畢竟成風武館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之前雖然兵敗如山倒,倒也反抗殺傷了他們不少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