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之志 三十六.幻天 文 / 洛水藏天
陳昊踮起腳尖,越過小船朝著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看去,卻沒有看到任何可疑之人,只看見月影橫臥,一朵朵浪花將其擊碎成繁星點點,閃爍不定。
他臉上透出一股焦急之色,不由開口朝著這艘破舊的小船高聲喊道:「老人家!老人家!把船靠過來可否?」
「誰啊!天晚了,不過河了,待明日吧!」那名艄公揭了揭戴在頭上的破敗斗笠,微微抬頭瞅了這方一眼,口中不耐煩地應道。
「等不得了!」陳昊搖了搖頭,口中再次喊了一聲,身形一躍,如同一隻大鳥一般從江面上躍過,腳尖在水面輕點,一朵淡淡青蓮立在足尖,幾個起落,身形便穩穩地站在了木船之上,船底水波蕩漾,形成一圈又一圈的波紋朝著遠方傳遞而去。
艄公猛地掀開頭上的斗笠,右手抓起一截折斷了的船槳,豁然站起身來,全身哆哆嗦嗦,戒備不安的問道:「是誰?我就一個糟老頭子,身上並無長物,不值得你如此惦記的。」
陳昊聞言,知道自己此舉怕是驚嚇到了這老人,擺擺手溫言道:「老人家莫怕,我並不是那些前來劫財的歹人,冒昧上船,只是想問一些問題,若是你能知曉提點幾句,在下感激不盡,自然會立時離去。」
「什麼不是歹人,這艘船是我祖祖輩輩傳下來的,乃是我的私有之物,你這麼噌的一聲就上了船來,分明就是存心不良!」老人聞言怒聲喝道,斷裂的木漿豎在胸前作勢欲打,言辭激烈,眼中全是敵意。
「這……」陳昊沉吟一聲,微微皺起眉頭,心下對這名艄公的激烈反應有些疑惑,按理說若是平常百姓,見到一些高來高去的武者,表現得都會誠惶誠恐,即使心中不滿也不敢宣之於口,眼前這人卻像是有著什麼依仗一般。
他狐疑的盯著這人的目光,後者卻是閃爍避開,像是心虛在遮遮掩掩什麼,側耳細聽,甚至能聽出對方胸膛那急促跳動的心。
「不對!」陳昊暗道一聲,若真是一個半點武藝都不會的村夫,到了這般遲暮之年,心跳聲不會如此磅礡有力,定是身具元力者喬扮!
他目光凌厲,死死盯著這名艄公的左臂,忽然冷笑開口:「老人家的這隻手臂為何一直縮進衣袖中,莫不是天冷怕寒?這種天氣不妨事的,頂多清晨時會起一些霧氣,只要在船頭燒一爐火自然無礙。」
老人一愣,身形後退半步,口中道:「多年的隱疾了,一吹風便針扎的痛,只能緊緊包在衣衫內,便是撐船也得墊上一層厚厚的布帛,不然絕對使不上力氣。」
「是麼?」陳昊眼中道道寒光流轉,淡淡應道,「若是有隱疾的話那就更該拿出了,其實實不相瞞,在下略通醫術,既然老人家身體不適,何不給我看上一看?」
說完他跨上前一步,伸手抓過老人的左手臂,用力一扯,只覺手上一輕,低頭看去,卻發現那哪是什麼手臂,分明是一根相仿長度的潔白蓮藕,而那名艄公卻是搶上一步,急急忙準備躍入水中。
「厲嵐丘,果然是你!」陳昊冷聲喝道,一道劍光擊在船側,邦的一聲將船舷削去很大一塊,使得這艄公探出船外的身形再次逼了回來,他把臉一抹,全身骨骼爆響,恢復之前的容貌,卻不是之前在曠野上布下大陣的厲老頭又是誰?
這人臉色煞白,連連咳嗽都帶著血絲,看來被天雷擊中左半邊身軀,已是將其傷得不輕。
他被識破身份,眼中閃過一絲驚惶之色,恨恨喝道:「小子,你難道非要趕盡殺絕不可?就不怕我兄長尋來報復?」
「怕,我當然怕!」陳昊淡淡回應,目光變幻,卻沒有露出半點如口中所言之意,他冷笑開口:「可我更怕你回去了立時就告訴你那兄長,將我的一身形貌與功法特異之處描述出,那我才是處境堪憂呢,還不如直接殺了你,雖然會使那魂晶炸裂,照樣能通知你兄長你的死訊,可他一時半會卻不會知道殺你的究竟是誰,我只要謹言慎行,照樣能每天逍遙自在!」
話音方落,空月劍錚鳴一聲,順手撩起一道凌厲光華,便欲加至敵手之身。
「慢!慢著!」厲嵐丘連忙擺手,喘著粗氣喊道,汗如雨下,墜落在木船之上,濺成無數晶瑩。
陳昊冷冷看了這人一眼,劍勢微微一頓,已劃至了離對方足尖不到半寸遠近,道道凌冽寒意從氣息中傳來,使得這名厲姓老人汗如雨下,墜落在沐川之上,碎成無數晶瑩。
他口中喝道:「怎麼,你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不成?」
厲嵐丘連忙擺了擺手,身形小退數步,離得那道劍氣稍稍遠了一些這才舒了一口氣,他口中道:「若是你放了我,我會向我的兄長求情,使他對你罷手既往不咎如何?」
「你認為我會信麼?」陳昊冷冷反問,「我斷了你的手臂,奪了你的拂塵,之前更是擊碎了你兄長煉製的傀儡,將那價值連城的魂星石收入囊中,就憑你的一句話,就能在你兄長那兒給揭了過去?」
「能!能!」厲嵐丘忙不迭的點頭,口中道:「長兄如父,我兄便是如此待我,一定會同意此事的。」
「我不信,你再給個讓人信服的理由!」陳昊搖了搖頭,手臂輕抬,那道劍氣正好擊中這人的小指,將其炸得粉碎,血如泉湧,一聲淒厲的哀嚎響徹天際。
厲嵐丘倒吸幾口涼氣,渾身直打哆嗦,一如之前裝扮成的艄公一般,只是之前哆嗦是假,此時卻怕真是有些疼了。
他眼中全是驚惶之色,連連點頭,口中模糊不清的說道:「好,好,我再說一個,切莫再動手了。」
陳昊翻轉劍光,左手插入腋下,好整以暇的看著對方,想看看此人口中究竟還能吐出什麼花言巧語來。
卻見這人舉著血流如注的手臂放入懷中,從中掏出一本皺皺巴巴的書籍,開口說道:「這是一本易容秘籍,雖然是武者們修煉的路數,可若是練至大成,易容換貌之後便是丹成修士也看不出什麼破綻,你修習了它應該可以放心了吧,我之兄長即使前來想向你尋仇,也是找尋不到你的行蹤。」
「哦?」陳昊好奇的接過這本書,看著發黃斑駁的封皮上寫著幾個大字——幻天。
他身形一震,不過是一本易容功法,竟然敢起這樣的名字,撰書者也不怕惹人笑話,他好奇的翻了幾頁,卻是皺起眉頭,心神霎時大半沉浸了進去,只留了一小絲催動著空月劍劍芒吞吐不定,防備著眼前的厲嵐丘。
他翻動書頁的速度越來越快,臉色變幻不定,時而迷惘困惑,時而欣喜若狂,不過片刻就翻到了末頁,卻是驚咦一聲,回過神來,口中急急追問道:「這本書沒有寫完,還有呢?」
「沒了,沒了。」厲嵐丘連連擺手道,「此書是我兄長給我的,說是將一名大敵斬殺之後從其身上尋獲,得來時便只有殘本,你便是殺了我,我也變不出下半截來。」
「好,如你所願!」陳昊手臂一震,一道絢麗的劍光割過此人的咽喉,後者咕嚕幾句,臉上全是困惑不甘之色,直挺挺地倒在船艙之中,身形抽搐幾下再無動靜。
哪一劍不光是撕裂他的咽喉,劍氣透入體中,還絞碎了他的一身臟腑,不然此人再怎麼說也是一個修為不俗的武者,不可能如此輕易的就倒地死去。
陳昊靜靜的將空月劍跟幻天收回佛土空間,俯下身子在這厲嵐丘身上仔細搜尋,卻真沒有搜到有這本書的另外部分,只得歎了口氣起身,心道此人最後開口之言倒並沒有說謊。
只是此人卻有著不得不殺的理由,獲得這本幻天乃是意外收穫罷了,會使得他的行蹤更是難以尋覓,給他爭取得更多的時間來面對一名丹成修士這般大敵。
他躍離船身,幾個起落重新回到岸邊,反手揮出數道凌厲的劍氣,將那艘木船劈成無數碎片,震起片片雪白的浪花,緩緩沉沒不見。
耳畔傳來聲聲蟲鳴之音,凌亂的草叢間,各種夜間出沒的生靈在窸窸窣窣的走動,一陣寒風吹過,掀去了方才遮蔽在彎月上的面紗,淡淡月華重新灑落在大地,遠處齊人深的一片茅草隨風搖曳,泛出道道銀白色的波浪,夜淒美,灰暗的天幕掩去了一切殺戮之痕。
陳昊忽然低喝一聲,腳下幻化出一朵淡淡的青蓮,螢光照得四周光怪陸離,身形朝著來時之路飛馳而去,準備搜尋他最初在曠野上的那幢破敗木屋,將那鄭寒星救出再說,這名少年性格堅毅,怕是在那狹小的空間內等候多時,連番大雨,莫不要因此大病一場才好。
可才行至半途,卻聽「砰」的一聲,身形被猛地震飛開來,渾身氣血翻湧不定,他急忙抬眼看去,前方卻是空蕩蕩的沒有一物,心頭不由十分疑惑不解,口中呢喃道:「難道這世上還有無形的牆壁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