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之志 九.逃脫 文 / 洛水藏天
老人身體劇烈顫抖了一番，臉上白紅不定，嘴角更是緩緩溢出淡淡的血絲，一雙本來精光四射的雙眼此時已變得混濁灰敗，顯然在方才種種法器損毀後受到了不輕的反噬，他瞅了瞅天牢空間一角那頭氣勢如山的青牛，又看了看地面之上密密麻麻緩緩挪動過來的妖奴，再打量那紅色光影手中詭異強大的斷劍，心中終於打起了退堂鼓，他低喝一聲，身形急速往出口躍去，不過兩步就已經踏到了台階之上。
「現在想逃，豈不為時過晚！」紅色光影怒哼一聲，手中斷劍輕震，一條條熾紅光焰激射而出，在空中化為一把把袖珍小劍，凝為一條洶湧劍潮，向著台階出口飛刺而去。
老人臉色一變，右腳狠狠的朝著台階一跺，一塊巨大的長條青石從台階上轟然崩離開來，帶起呼呼風聲向著劍潮迎去，希望能阻礙一時片刻，他身形卻是猛地往階梯上衝。
「螳臂當車！」紅色光影怒喝，劍潮衝擊，那青石「嘩啦」一聲被分解成無數碎塊，從空中簌簌墜落，整個台階霎時被無數紅光淹沒，其中傳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一道厲吼之音從中傳出。
「想殺掉我哪有那麼容易，我數百道識念附身金丹已經脫離此地，只要找到我師祖，便能給我重找一具肉身，你就等著面臨我宗門上下的怒火吧！」
劍潮漸漸消泯，露出被切割得犬牙交錯的階梯，只剩塊塊殘碎布塊以及一灘淡淡的血跡昭示的老人的曾今存在。
紅色光影臉上古今無波，眼神深邃悠遠，彷彿看穿了這世上一切真實與虛妄，他持劍右臂輕輕舉起，揮下如同山崩，一道一往無前的凌厲劍氣轟隆一聲撕破整個穹頂，大塊大塊的青石泥土崩落，已經可以看到天上白雲。
這道劍氣如同血色長虹，頃刻間便沒入雲層深處，落在一顆正在急速飛行的如同雞子般大小的金黃色內丹之上，伴隨著一道絕望的慘呼，整個內丹被一分為二，一條真龍與白虎虛影從其中冒出，不多久便消散一空。
紅色光影光華一顫，像是方纔那道凌厲一擊也消耗他的不少元氣，他手中斷劍微微震動，脫手而出輕輕托在他的腳底，整個人化為一條長虹，瞬間從穹頂飛出，消失於天際。
未過多久，地面突然劇烈顫動起來，行動緩慢的妖奴們被震得東倒西歪，哇哇怪叫，四肢舞動，將一座座囚牢拆得支離破碎。
青色神牛高嗷一聲，鼻中噴出濃烈的氣息，化為一塊青色雲霧，輕輕的沒入地面，將還剩下的三十六根銅柱齊齊往地上緩緩托起，後者東倒西歪的散落了一地。
整個空間一時間沉寂無聲，瀰漫著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壓抑。
只聽忽然間「轟隆隆」的一連串驚天動地的巨響，牢獄中心一大塊地面漸漸隆起，一根足足有十數丈粗的巨大銅柱衝破地面，越升越高，銅柱上方則有一道道黝黑粗大的鐵鏈，上面不停流轉著道道紫色閃電，而鐵鏈的中心則捆縛著一個赤身裸體，渾身肌肉虯結的男子，一頭墨綠長髮，雙眼如同一口幽深的古潭，反射出滄桑來自萬古之前的光芒。
他輕輕張了張口，吐出幾個威然的詞句，「多少年了，我柳荊風總算是重建天日，夏蒼雲，當初你使盡手段都不能讓我身死，只能將我鎮壓在此處，如今你的這些破銅爛鐵，還想再困住我麼？」
綠發男子怒喝一聲，雙臂用力的往外一撐，粗大的鐵鏈霎時被崩得筆直，發出嘎吱吱的響動，其上流轉的閃電的更急，將男子的皮膚炙出一道道青煙，可後者嘴中一呼，天地間靈氣形成一道肉眼可見的渦旋吸入他的口中，他手臂上的傷勢頃刻間癒合好轉如初。
「之前在地底不能引動天地靈氣恢復傷勢，加之有著無窮煞氣鎮壓，這才被困了不知有多久，如今區區一些天墨雷鐵鏈，怎麼可能攔住我脫身？」
「砰」的一聲炸響，粗大的鐵鏈被崩成數段，上頭的電光明滅閃動，卻仍然流轉不絕，顯然是天地間少有的奇珍，男子右手一攝將這些鐵鏈吸入掌心，化為一個黝黑的雷電印記。身軀浮空，右腳回踢，巨大的銅柱卡嚓一聲崩成兩截。
他抬頭看了看被破開的穹頂，神色微微一凝，張口一吸，將地面上的那頭青牛化為滾滾綠氣納入他的口中，微微垂目，再次睜開雙眼，臉色有些變幻不定。
「想不到如此長時間過去，人族之中還有種如此神通廣大的人物，紅色斷劍，如此相貌，為何我記憶中沒有任何印象？難道是之後生出的人物？若是如此那肯定是驚才艷艷之輩。」
「我本想脫困而出後便將整座城池屠戮一空，以解我心頭之恨，如今看來尚且還不能妄為，還是先去看看如今妖族發展如何了，也不知道人族那幾個老古董究竟還有沒有活著？」男子喃喃自語道，緩緩看了地面上呆呆站立的一群群妖奴一眼，略一猶豫，張口呼出一朵綠雲，化為一座巧奪天工的寶殿，將前者紛紛吸入其中不見。
他週身一震，凝成一件青綠色長袍，身形從穹頂缺口激射而出，攪起朵朵風雲，令整個千樺城飛沙走石，塵土遮天。
……
青州中土紫雲山脈，有一座巨峰高約萬仞直插雲霄，山頂佇立著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裡頭坐滿了身穿紫色長袍的道人，一位兩鬢斑白的老道高高坐在高台之上講道。
忽然，老道聲音一頓，豁然起身，眼中精光閃動，像是看透了層層蒼穹虛空，口中長呼出道道紫色氣流，往空中一滾化為七條奇異的獸形，其中六條十分明亮，只有一條黯淡無光。
「不好，千樺城怕是出事了。」老道臉色凝重，眉頭鎖緊，「這幾月天機混亂，先是東海衝起漫天星光，使得整個青州生出亂相，如今這頭被鎮壓的數萬年青牛亦脫身而去，無疑給正漸漸勢微的妖族送了一尊強援，天下怕是更是多事矣，卻是於我至尊道汲取皇朝紫氣修行大為不利！」
老道將紫色氣流重新吸回腹中，轉身對台下的眾多門人吩咐道：「我要去一趟南疆，你們將山門緊閉，護山大陣開啟，期間不能放任何人進來，切記切記！」
「謹記掌教法旨！」台下道人齊齊高聲應道。
老道點了點頭，身影化作一道紫色光流，從窗稜中一穿而出，消失於茫茫雲海之中。
……
卻說陳昊化為紅色光影穿過雲層不到一刻，忽然間週身光華暗淡，眼中充斥著的紅色火焰也逐漸熄滅使雙瞳重新變為黑色，而手中那把斷劍也消泯無形。
他直直從空中墜落下來，落入一條大河之中，濺起一道丈許高的雪白浪花，只覺得胸口一悶，有著五臟六腑統統移位的感覺，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將附近的河水浸染成一片淡紅。
他四肢掙動想浮出水面，卻覺得渾身疼痛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只得搖了搖頭無奈放棄，腦海中卻是一片茫然，方纔的記憶竟然是模糊不清，再去追溯，竟然一點也記不起來，仿若方才掌握自己肉身的不是自己，而是那把天離斷劍一般。
他渾身打了個寒顫，心中後怕莫及，還是藏空法師說得對，這把天離果然邪異得緊，竟然能在他自己不曾察覺之下無聲無息操控了他的身軀，若是它想奪舍，豈不是會輕易得逞？
所幸事情沒有向著壞的方面發展，自己此時意識這才能夠甦醒，不然就將永墮沉淪，萬劫不復。
心口處正涓涓湧出清涼色的氣流，看來那黑色功法殘卷的器靈本源還沒有告罄，此時對於陳昊來說卻是及時雨，不然他此時體內元力空空，不能吸納水中的天地靈氣為己用，怕是會給悶殺當場，那可是無處叫屈。
在水中飄飄蕩蕩約莫兩個時辰後，他全身終於恢復了一點力氣，仰頭看了看天，夜幕已經悄悄降臨大地，一輪皎潔的月光掛在天空之中，在水面上揉碎成遍地銀光。
陳昊雙臂揮動正欲浮出水面，卻突然感到前方水域之中有一股熟悉的氣息在呼喚自己，他頓了頓身形，疑惑的朝著那個方向游去，一些長長的水草纏繞而來，被他微微一震便寸寸而斷。
只見前方水底有一處圓形的空曠之地，上面沒有長一根水草，露出淡黃色的沙灘，沙灘上斜斜地插著一把長劍，劍身流轉著銀白色的光華，散發出淡淡的威壓，一些魚蝦偶爾游經此地，卻是連忙掉頭竄走，鼓出一粒粒的氣泡，彷彿走遲一刻便會因此喪命一般。
陳昊心中有些警惕，身形輕輕踏在江底，緩緩朝著這把長劍而去，在離此劍大約一米開外的地方站定，心中的那股召喚之感越來越強烈，他低頭注目看去，只見這把劍劍柄之上顯現了兩個淡淡的古字——空月。
他追溯腦海中的記憶，卻是全無印象，完全弄不清那絲絲熟悉之感究竟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