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雀初臨 四十一.驚動 文 / 洛水藏天
莫圖海踉蹌幾步臉色慘白，他的右手哆嗦著，猶如一個處在風蝕殘年的普通老人，他沒有在上前出手，只因他知曉對方既然有那金色光幕守護，便已經立於了不敗之地，何必再去自取其辱？
「好好好，陳小子算你狠辣，老夫空活了幾十個年頭，想不到竟然栽在你的手中！」莫圖海慘笑數聲，嘴唇咬得蒼白無血。
他冷冷說道，「不過你也別得意的太早，這口斬仙池乃是一個魔道巨擎所佈置，耗費了數十年的積累，如今一朝毀在你的手中，你說他豈會善罷甘休？非得拔了你的皮，抽取你的神魂日日折磨不可！」
陳昊心中一凜，他之前聽那天玄寶珠器靈藏空法師說過，這口斬仙池其實就是魔道之中的聚陰池，花費七七四十九年便能凝聚出一個血髓丹，如今不過只差了一兩年的火候，卻被自己橫插一腳，提前取走了這口池水的精華，在藏空的引導之下煉為心蓮一瓣，難道真如這天心老人所說，這裡的一切是一位魔道大能所佈置？
他之前對這一切猶如霧裡看花，此時卻如夢初醒，心神恍然，若不是一位大能所布下的手段，這青州南疆如此廣袤，不但武者門派林立，便是仙道宗門也是常隱現於靈山秀水之中，門徒弟子行走於各大城池之中歷練滾滾紅塵，幾十年間卻沒有一人敢於動此池的手腳？
陳昊心中有些不安，若此事是真，他完全可以想像那位大能知曉萬千心血毀於一旦會是如何的震怒，他所使出的種種未知手段又該如何應對是好。
他緩緩走上岸來，踏在青色斑駁的磚石之上，頭頂上懸浮的那卷古經發出陣陣威壓，將整個大地震得微微顫動。
「莫老頭，關於這口仙池的一切還請一字不落的告知與我！」陳昊冷冷說道，語氣中卻沒有給對方半分回轉的餘地，加上體外籠罩著的金色光幕，就好像一尊神邸臨世一般，給在場的眾人心神重重一擊。
莫圖海身形一震，眼中閃過幾絲悲涼幾絲決然，聲音顫抖卻擲地有聲，「虎落平陽被犬欺，你個一個毛頭小子罷了，不過憑著一件特殊的異寶，也配來威脅老夫？」他冷笑數聲，「你還是在這兒等著那位魔道大能找上門來，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果真不說麼？」陳昊臉色一變，沉聲問道。
莫圖海桀桀怪笑一聲，「老夫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有什麼招數便使出來吧，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冥頑不靈！」陳昊歎息一聲，他指尖再次一瓣奪目心蓮，在空中劃出滾滾雷音，透過金色光幕朝著對方擊去。
這瓣心蓮是斬心池數十年汲取凝練的精粹所化，有著驚天動地的威能，比之武師全力一擊也不遑多讓，加之有金色古經護身，讓他可以盡情施展招數，這才可以與莫圖海這般修為已晉至武師巔峰，只差臨門一腳便能成就武聖的武者對拼。
佛門心蓮剛柔並濟，加之對方的護身青燈中的燈焰已被自己收服，此長彼消，雙方爭鬥之時甚至能隱隱佔到上風。
「小子莫要太過狂妄！」莫圖海見對方越戰越勇，而自己卻因為失去趁手靈寶而變得左支右絀，他身形急退到成風武館三位長老中間，暴喝一聲，「三位長老，此刻乃是同舟並濟之時，難道還想作壁上觀？」
風清水三人對視數眼，點了點頭，輕叱一聲，手中甩出刀光劍影，向來勢洶洶的陳昊夾攻而去。
陳昊身形一震，古經金光流轉，隱隱有禪音梵唱傳出，這些未能上前一寸被定住不動，刀尖劍鋒消失於未知虛空深處。
他眼見如此，嘴角冷笑，「看來你們還沒有覺悟，彼之凡兵對我無用，我卻能任意攻伐你等，這場爭鬥一開始你們就輸了，若不想身受重傷，還是早點兒將有關於此池的消息告知才是。」
風清水蹙起眉頭若有所思，撤回寒鐵長劍，口中冷喝一聲，激發出無數條晶瑩冰錐，風馳電掣般朝著前方刺去。
「砰砰砰」數聲，冰錐與金色光芒相觸到一起發出巨大震響，雖然古經猶如堅硬礁石般巋然不動，但這幾聲聲響卻讓陳昊心中一凜，這竟是這金色光幕第一次被實實擊中。
風清水冷笑一聲，長劍揮動再次幻化出無數晶瑩，口中高聲道：「這小子頭頂的異寶果然是修道界的寶貝，只有用特殊的手段才能擊中，我這口冰璃劍被一位道門前輩鎮封了一隻冰屬靈物的神魂，催發出來的道道冰元便能殺傷此人！」
「便是能擊中又如何？」陳昊微微惱怒，攻向這風清水的威勢更凌厲了幾分，想在其他人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先拿下一位。
青色心蓮與冰璃劍相擊發出道道刺耳鏗鏘之音，震裂了無數磚石，塵埃瀰漫，數人身影若隱若現，怒喝連連。
「休得放肆！」場中一人高聲喝道，「風長老莫要驚慌，我來助你！」
風清水轉頭一看，見到一個藍色身影從眼前一閃而過，手中揮舞著一把巨大赤紅色鐵尺勢如斷山地朝著那道金色光幕擊去，而尺身之上一道淡紅色的符文正晶瑩轉動。
「華武陽，你倒真會挑的時機！」見馳援自己的竟然是武館的死對頭，風清水臉上非但沒有一絲一毫感激，反而冷冷嘲諷，若是他真心助陣，怎麼會棄凌厲轉動的青蓮而去，卻是直奔那金色光幕下手？
還不是想著光幕之中的那卷古經！
陳昊皺起眉頭，這華武陽的鐵尺下擊的速度與之前並無差異，可自己卻感覺陣陣威脅之感，他瞅著那尺身之上的紅色符文，心中一動，有了一些猜測，他腳下輕挪，使出龍行步的精髓，身形化為無數殘影急速後退，便想避開這沉沉一擊。
可龍行步畢竟只是一部武徒階的功法，此刻使出只是堪堪緩解了危局，那赤紅色的尺身仍然在眼中越變越大，眼見便要擊中他週身垂下來的金色光幕，頭頂懸浮著古經忽然有了異動。
這卷不知歷經了多少年月的古經之上顯化了一個小小的僧人虛影，這僧人輕叱一聲，右手輕輕一震，衣袖瞬間化為漫天紅帳將那把赤紅鐵尺收入其中，口中對陳昊高聲呼道，「有修為高深的老怪靠近，快快放開心神，讓我施展陣法帶你離去！」
「什麼！」陳昊臉色一變，驚問道：「難道是那佈置斬心池的魔道大能已前來了？」
藏空皺眉回道：「仔細分辨不出，只覺魔氣如虹頃刻千里，怕便是那人了，此時來不及多說，等我先施展神通將你送走。」
他連忙點了點頭，如老僧所言放開心神任由其施展手段，只見這藏空法師雙手連掐法印，指尖流轉道道神光，四周空間微微顫動，空氣陣陣扭曲，只覺週身傳來陣陣清涼，有種虛幻脫離塵世之感。
他低頭一看，驚訝的發現自己自己的下半身已經若隱若現，仿若下一刻便會穿梭虛空離開此地，而藏空法師雙手結的印訣也越來越快，猶如穿花蝴蝶，也是到了最後關頭。
可就在這時，虛空之中卻傳出一聲如同雷霆的怒喝，震得金色古經顫動不已，「想走，哪有那麼容易！給老夫留下來吧！」
陳昊驚駭欲絕的發現武館上空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朵漆黑如墨的烏雲，而一隻巨大的骨手從雲中探出，其上有無數道黑色閃電流動，如同上蒼神臨一般向著它狠狠抓來。
藏空法師輕輕望了一眼骨手，臉色變得十分凝重，手中的法印卻沒有停止下來，反而越結越快發出嗡嗡聲響，終於他身形一震，嘴角露出笑意，已是將這複雜無比的法印結完。
周圍的空間劇烈顫動扭曲起來，陳昊的肉身迅速變換為虛幻，方纔如同山嶽般大小的骨手在視野之中正飛速無比的縮小，仿若在剎那之間已經隔了無數里之遙，只能隱隱能聽到那骨手主人發出暴怒咆哮聲，卻再也不能傳遞過來一絲一毫的威勢。
陳昊這才鬆了一口氣，環顧四周，只見一片模糊，彷彿萬千景象被扭曲糅合到一起一般，未待發問，卻覺得週身裹挾之力忽然猛地一漲，頓時眼前一黑昏迷過去。
……
「嘩啦」一聲巨響震耳欲聾，緊接著道道刺骨的涼意傳來，陳昊渾身打了一個機靈，從無窮黑暗之中猛地驚醒，眼前朦朦朧朧的只看到一整片的深藍。
他費勁的撐起身子，睜開眼睛後卻大驚失色。
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汪洋大海，波濤起伏水天一色，空中幾隻雨燕掠過，發出清脆的鳴啼之聲，而他此時所在的地方卻是一座孤零零的小島邊，沙灘之上一些寄居蟹在正在活動，留下一道道斑駁錯亂的腳印。
這究竟是哪兒？陳昊疑惑萬分，那成風武館定是位於內陸深處無疑，只因之前他乘坐風鷲飛行了幾天幾夜卻也沒見到如此廣袤的汪洋，難道我這竟被那藏空法師傳送了數萬里之遙不成？
他心神連忙沉入體內靈台，便想去問那藏空法師，希望能夠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可一遍遍的呼喚卻石沉大海，佛珠依舊斑駁古舊，沒有一絲一毫動靜傳出，他心中一凜，難道出了什麼變故？
意識重新回到身體，他臉色變幻一陣，注目遠望卻只看到一片連綿不斷的海水，也不知道究竟離那青州大陸究竟相隔多少遠近，心中漸漸沉了下去。
難道要被困於此？他環顧四周，只見得一片茂密的小樹林生長在這座孤島之上，鬱鬱蔥蔥的枝葉隨著清風搖擺，發出沙沙的聲響，其間隱隱約約的聽到鳥雀之音，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
這島上還有活物證明其中肯定有著淡水水源，加上海水中豐富的魚類，至少一時半會生存不成問題，只是若是在此久待，非得自言自語發瘋了不可。
孤獨永遠是人類最大的天敵，陳昊皺起眉頭，暗暗下定決心，若是過上一陣子天玄寶珠再沒有回應，就用這島上的樹木做一個木筏試試闖蕩這片廣袤的海域，即便是葬身於洶湧的浪濤，也比在這島上孤零零的終老要強的多。
他打定主意，大步流星的朝著這片茂密的樹林中走去。
荊棘叢生，樹影婆娑，不過一多會兒，陳昊的衣裳便被刮開了一道道口子，所幸他修習了八寶金身功，如今已經到了銅身之境，等閒刀兵不能傷，這些尖刺刮在其上連個紅印都沒有留下。
見到衣衫上被劃開的道道口子，他皺了皺眉，只因他懷中還放著一些重要物事，若是不慎滑出丟失，那也是頗為可惜。
就比如那莫圖海所給予的玉珮還有那兩塊上等靈石，那都是世間罕有的寶貝。
陳昊伸出手掌，上面散發著淡淡光芒，以掌為刀，向著前方的荊棘砍去，後者斷口齊整無比，竟是鋒利不下一般的寶兵。
走了大概半個時辰，他忽然停住身形，皺起眉頭看著眼前成片成片的「黑泥」。
原來這座島也不知存在了多少年頭，而眼前之地正是島上生靈最為活躍的地方，已經可以時不時看到樹梢上鳥雀蹦跳的身影，只是這地下的鳥糞目測都有著數尺多厚，正散發著濃烈的騷臭之味，將前路隱隱阻斷。
陳昊輕喝一聲，身形拔高數丈，未等落下右手已經牢牢抱住一道樹幹，手臂使力，身形如一頭大鳥朝著前方滑翔而去，週而復始，總算渡過那層層鳥糞堆積的路段。
他手上一鬆輕輕落在地上，心神剎那之間被眼前之景所吸引。
只見眼前古樹空出了一個相對空曠的地帶，一口幽泉正在陽光碎影之下反射出道道金色的光紋，隨著微風吹動輕輕晃蕩，將四周點綴得如同仙境。
陳昊欣喜走上前去，雙手捧住一片清涼送入口中，一抹甘甜霎時間傳入五臟六腑，令他整個身體一個激靈，全身疲勞被驅散得乾乾淨淨，心頭煩惱全都被輕輕掩蓋。
可突然懷中一物輕輕震動令他回過神來，他神色有些奇異的將一個白色物事取出，定睛一看，卻是其中的一枚上等靈石。
他心頭疑惑，這靈石怎麼會在此出現異象，難道這口幽泉還有著什麼奇異不成？
陳昊心中一動，手握著靈石緩緩走到泉水旁邊，將手緩緩伸向泉水中去，可就在靈石完全沒入水中的一剎那，一股巨大吸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來，將這塊上等靈石給吸走，沉進了不知多深的泉水之中。
他猛地退了兩步，心中駭然，方纔他已經警惕萬分，手中也使出了十分力道，那塊靈石卻仍然脫手而去，竟然是連爭持一刻都做不到。
「水底有什麼東西？」陳昊喃喃自語，四周突然間萬籟俱寂，只能聽到自己心頭起伏不定的砰砰響動。
他神色戒備暗暗警惕，本以為這不過是一座普通的島嶼，想不到中間的一口清泉竟然如此詭異。
忽然間大地輕微震顫起來，眼前的泉水中汩汩的冒出無數氣泡，陳昊屏住呼吸，目不轉睛的盯著前方。
卻見清泉突然散發出無數的七彩霞光，將四周空間照得美輪美奐，空氣中「噗噗噗」的發出破空聲響，一塊塊晶瑩剔透的物事被衝入十數丈的高空，又紛紛墜落在地，而清泉不久之後便光華斂去，回到之前的景象。
陳昊定睛一看，卻是腦海中轟然一聲，臉上全是不可置信之色，只因為眼前稀稀落落墜落在地上的，竟是一塊一塊的靈石！
他俯下身子撿起一塊，感受著其中蘊含著的滾滾能量，心頭再次確定無疑，而且是一塊上等靈石，再次撿起一塊，同樣如此。
到了此刻，他心中的震撼之情已經到了無以復加，前世有聽過傳聞有搖錢寶樹，聚寶靈盆的，難道眼前這口泉水也是那等神奇的所在？
陳昊心潮澎湃，忽然想起一事，方才自己是拿著一塊上等靈石浸入這泉水之中方才激發出這般神妙，再來一次又會如何？
他迫不及待挑出一塊靈石緩緩的朝著水中浸去，心中激動期待已不能用言語衡量，就像是一個街頭乞丐無意中見到了盛世秘藏一般。
可這一回靈石浸入水中良久只蕩漾起點點碎金，卻再也沒有巨大的吸力傳來，若不是這滿地晶瑩石頭依然存在，他甚至會以為之前的景像是自己的錯覺。
時間緩緩流逝，直到肩膀已經變得微微酸麻，陳昊這才將靈石從水中拿回，雙目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
儘管理性告訴自己之前的那般情景是已經是無數人見所未見，可心中總還是存著那麼一點希冀，卻終究落了空。
陳昊搖頭失笑，暗罵自己貪心不足，俯身將靈石一一拾起，堆在一處，形成一個臉盆大小的小山，光華流轉煞是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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