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雀初臨 三十.魚龍變 文 / 洛水藏天
陳昊一邊暗暗驚訝老人的鬼魅身法，一邊點了點頭，拿過盛放丹藥的瓷瓶，觸手十分細膩，光澤晶瑩圓潤，顯然是十分嫻熟的手藝。
他拔開瓶塞，陣陣清香頓時從瓶內擠出，光聞著就神智一清，精神百倍，不愧是花費無數珍貴材料煉就的神丹。
「快快倒出一粒服下，然後將瓶塞塞緊，若是暴露得久了，整顆丹藥的藥效會大打折扣。」老人連忙出聲提醒。
陳昊定了定神，不敢怠慢，快速倒轉瓶口，將一粒如同豌豆大小的丹藥倒入手心，緊接著將藥瓶死死封閉起來。
注目一看，這丹藥通體金黃，仿若一粒金砂一般奪目，在手掌上微微滾動，使空氣中藥香味更加濃厚，而丹藥表面的色澤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變淡起來。
他再不敢耽誤，右手往嘴角一抹，已是將這粒丹吞入口中，閉目靜坐下來，開始運功吸收此丹的神奇藥效。
這「魚龍丹」吞入腹中不久便徹底融化開來，釋放出滾滾如潮的藥力，鑽入他的四肢百骸，竟是立竿見影，使肉身起了初步異象。
陳昊只覺自己吞了一團火焰，在體內仍在熊熊燃燒，把全身皮膚炙得通紅，彷彿熟透了一般，偏偏卻沒有一絲汗珠滲出。
五臟六腑有一股股熱氣在不停的翻滾，皮膚下像是藏著無數小耗子似的朝四面八方鑽動，又是奇癢無比。
服丹之前他猜測這枚丹藥的藥效可能會十分強烈，卻沒想到竟然會這般洶湧，肉身便如同一塊生鐵被扔進滾燙的岩漿池中一般，被滾滾熱浪不停鍛煉捶打。
究竟是生鐵承受不住岩漿的高溫被生生融化，還是歷經千錘百煉，最終成就一塊神珍，全靠服丹之人自身的意志。
「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岡。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陳昊念著前世偶然看到的詩句，想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可腦海就如被煮沸一般，又豈是短短幾句話語便能奏效？
他只有緊閉著眼，死攥著拳，咬碎了牙苦熬。
多少大風大浪走過來了，沙漠驚變，佛土傳承，深夜遇襲，血丹加身，劍氣破體，魔火心生，空中劫殺，靈江水沒，山寨遇匪，自己到異世這數月來過的比之前十多年還要精彩。
雖然次次險象環生，卻給他帶來無比的充實之感，也許正是他胸膛裡跳動著的是一顆不甘寂寞火熱的心，多姿多彩的生活才是他的追求，不然前世也就不會無數次前往各大極地去探險了。
這樣有趣的生活才剛剛開始，又怎麼能在此就折戟沉沙？
絕不甘心！他死死的咬住嘴唇，一縷殷紅的鮮血從嘴角緩緩流下。
他心頭萬轉，苦思破局之法，開始默念之前驚鴻一瞥記住的《金剛金經》中的開篇文字，卻沒有起到什麼效果，又換了之前偶然翻看過的一卷《道德經》，同樣無用，似乎這些在前世被奉為聖典的文字都欠缺了些什麼，沒有發揮它應有的神效。
就如《金剛金經》，雖然有幾次救主之舉，卻應該是被佛珠中的殘靈催動，這篇經文自身威力實在是普普通通，如今佛珠不知什麼原因進駐到靈台之中，此刻已、千鈞一髮竟也還沒有半點反應，令他心急難耐。
整個肉身的溫度越來越高，他神智漸漸變得有些不清，嘴裡不停念叨著一些人的名字，前世他沒有父母，在孤兒院長大，只認識院裡幾位慈祥奶奶，對他照顧有加，可惜這些人在他長大後相應去世，若不是心中還堅持著這一份執著，只怕是早已經血液蒸乾而死。
此丹藥效猛烈，恐怖如斯，「魚龍丹」，鯉魚化龍，成龍則翱翔天際弄雲舞風，不過龍門也必力竭而死，他這才算是知曉此丹名稱蘊含的深意。
時間已過去了半個時辰，陳昊苦苦堅持，臉上密佈青筋，身形有些搖搖欲墜，眼看就要支撐不住，老人緩緩走了上來，便欲以自身元力相助。
他枯瘦的右手搭在陳昊的左肩，滾滾元力如潮湧出，帶著呼呼破空之音，泛起扭曲空間之相。
老人的元力如同一張大網一般，將體內滾燙的熱流束縛在經脈之內，使其不再四處亂竄，而是緩緩的洗去血肉之中的污穢氣息，化作淡淡的黑色液體，自體表滲出不斷地排出體外。
肉身的溫度慢慢降了下來，而體表的穢（禁詞）物也越來越多，向整個空間散發著陣陣刺鼻臭味。
老人皺了皺眉，從懷中掏出一張黃色血紋靈符，將其輕輕的貼在陳昊的身上，只見這張靈符之上螢光不停閃動，體表的那些黑色液體全都緩緩的被它吸收，消失不見。
他鬆了一口氣，手上元力卻是不停，直到陳昊體內氣息變得十分平穩，確定「魚龍丹」的藥力滲透到血肉的每一個角落，這才緩緩的放開了手，咳嗽兩聲，竟也是有些疲累。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昊緩緩的睜開雙眼，滿臉紅潤，雙瞳間神采奕奕，已是將第一顆「魚龍丹」消化完全。
他感覺全身輕盈如燕，輕微使力便能蹦上近丈之高，更是發現週身肌肉頗具韌性，一身骨骼微微泛起斑斑珠白光澤，堅硬無比。
陳昊知道自己的肉身強度又有著顯著進步，而這些都是方纔那一顆小小魚龍丹所帶來的變化。
只是雖然收穫喜人，卻也是九死一生，想及方才危難之處老人及時援手，他連忙向對方投去一道感激的目光。
老人卻是搖了搖頭，神色肅然，眉目間夾雜了一絲隱憂，沉聲說道：「莫要高興的太早，魚龍丹每服用一粒，改善的資質效果將以大大提升，到第三粒之時產生質變，真正的魚化天龍，使肉身的天賦整整拔升一個層次，不過也同樣弊端重重，凶險萬分。」
「便如同方才一般？」陳昊心中一顫，現在想起來仍然心有餘悸。
「比之方才更加猛烈！」老人歎息一聲，「不化龍則力竭而死，此丹藥效實在太過霸道，第二粒第三粒的效果大大提升，凶險更是如同行走在萬仞懸崖之上，一不留神便會摔得個粉身碎骨，雖然有我在旁守護，卻也沒有十分把握能讓你渡過此關。」
「什麼？」陳昊驚道，「以前輩的一身渾厚修為也是不能麼？」
他見對方輕輕點頭，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
之前見老人的手段高深莫測，想他定能護得自身周全，這才信心滿滿的服下那「魚龍丹」，艱難的熬了過來，誰知道此刻卻聽到這樣的話語，不由讓他心中涼了一截。
陳昊有意拒絕再次服丹，卻瞥到老人眼中閃過的寒光，想起他之前所說的狠辣之語，悚然一驚，知道未有退路，苦笑兩聲，右手抓過青瓷小瓶，從瓶中再次倒出一粒靈丹，看也不看直接放進口中。
魚躍龍門，不化龍則必力竭而死，罷罷罷，便拚命闖上這一回，我不信天，命由己心，區區肉身苦痛，又能真正奈我何？
心中起了破釜沉舟之意，整個人突然變得無喜無悲，意識順著肉身漸漸沉入靈台之中，和裡頭的那個紫色虛影融合到一起。
紫色虛影緊閉的雙眼微微一顫，透出一道靈動光芒，緊接著盤膝坐下，手中輕輕托著那串佛珠，陷入了空冥之境，無論肉身掀起了多大風浪，也是充耳不聞。
陳昊體表早已再次紅透，不過這次臉上卻再沒有青筋顯露，神色反倒顯得十分安詳，彷彿在剎那之間失去了痛覺一般，哪怕是肢體破碎，血液泗流也察覺不到一分一毫。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阿彌陀佛，恭喜施主，心境更上一台階。」靈台之中忽然傳出一聲佛號，將陳昊的意識從空冥狀態中驚醒。
「誰？」陳昊驚問，他感覺對這個聲音十分熟悉，彷彿之前在哪聽到過一般，卻一時想不起來。
紫色虛影轉頭四顧，卻沒有看到任何異常，整個靈台空蕩蕩的，似乎並無他物，可方纔的話語卻又是誰在發出？陳昊打了一個寒顫，被這詭異之事嚇了個不輕。
正不知所措之時，只見手中佛珠忽然脫手懸空而起，向四周散發著道道金光。
金光之中，一卷金色經卷從珠身中衝出，上面顯現出一個淡淡的老僧虛影，寶相莊嚴，雙手合什，張開檀口緩緩說道：
「貧僧法名藏空，見過施主！」
「你是何人？怎會躲在我的佛珠之中？」陳昊怒聲道，他早就視這串佛珠為自己獨有之物，如今見裡頭卻冒出一個生靈來，由不得他不慍怒，同時心中有些惶恐。
老僧淡淡笑了笑，聲音充滿了祥和之意，隱隱帶著有一種平復人心的力量。
他開口說道，「我乃是施主手中那串天玄寶珠的器靈，這寶珠機緣巧合被你得到，我這才漸漸甦醒。」
「藏空？」「天玄寶珠？」陳昊心驚，便如銀瓶乍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