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候選一 文 / 盤古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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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殺手
類型:都市
寫法:灰暗
內容:都市中一個殺手的故事,沒有異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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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xx年12月14日早晨1點23分。
地點:黑粒城南方「精品」高檔酒店1021室。
隱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這個時間,整座城市都已經陷入了熟睡。零散的燈光在街道上孤獨的照耀著,昏黃的燈柱猶如一個個老人,苟延殘喘的等待著末日的到來。
天色從昨天開始就不怎麼好。黑壓壓的天空佈滿烏雲,遮住了所有的月光與星辰。就連號稱不夜城的黑粒城,也被這股黑暗壓得喘過氣來,萎縮的躲在角落裡抽搐。
精品酒店,店如其名。在黑粒城中算是數一數二的高格調酒店了。豪華的設計,入微的服務,健全的保安設施讓這裡成了各種達官貴人下榻的首選之地。光是那條從酒店前的廣場一直延伸到酒店內部的華貴全羊毛紅地毯,就隱隱的透出一股威懾力。就算沒有任何的規定,一般沒什麼身份的人也不敢往上踏一步。
夜風,呼呼的吹過。這座高貴的酒店被自身的探照燈打得如同白晝。但即使如此,一種莫名其妙的冰冷感覺卻籠罩在這座酒店的每一個角落。
這不是寒冷,更像是一種……會發生什麼事的預感。
「呼…………」
冷風吹過,花壇中的樹葉,在搖動……
酒店的燈光稀稀拉拉的亮著,黑暗中,彷彿一隻有著長著許多眼睛的怪物聳立在城市的中央。在這隻怪物的第十層,也有一隻「眼睛」在閃爍著。
這裡,是一間書房。典型的中式裝潢讓房間透露出一些古色古香的味道。擺放在一旁的青花瓷書缸中插著幾幅裝飾用的畫軸,牆邊的書架也由紅木製成,顯露出住客的品味。
現在,這位住客正坐在那張繪紅木辦公桌前,舉著筆,聚精會神的寫著什麼。
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倒豎的雙眉如同利劍,炯炯有神的雙目彷彿看穿了這個世界的一切醜惡。冰削般的下巴緊緊抿著,整張臉不帶任何的表情。
他的手臂,是一雙經過嚴格鍛煉的手臂。充滿爆發力的二頭肌上,佈滿了數不清的疤痕。有刀傷,有槍傷。這些疤痕是這個男人的勳章,比起那些獎狀和證書,這些傷疤更讓他覺得有紀念意義。這是他多少次出生入死所換來的榮耀,多少次為了保衛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而浴血奮戰所換來的勳章?數都數不清。
黑粒城公安局局長--葉聖凱。一個將自己的生命分別獻給軍隊,公安,和自己家人的男子漢。一個無數次從凶暴的歹徒手中解救下人質,無數次衝入火災現場的英雄,嘔心瀝血努力保護著黑粒城一方平安的男人。
一個……更喜歡看到百姓的笑容,而非那些毫無生命的錦旗的男人。
鋼筆在紙上不斷的書寫著,一行行對案件的推理也隨之展現。葉聖凱在整理著自己的思路,他不斷的寫著,覺得不對後又反覆的劃去。就這樣,一直持續到深夜。
「呼…………」
窗外,吹過一陣寒風……
忽然!葉聖凱一直疾書的手停了下來。那雙警覺的目光撇向窗外,透過那漆黑一片的天空眺望著遠處的穹蒼。他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全都繃緊,靜靜的體驗著空氣中流動的空氣……
「太緊張了嗎……?」
良久,葉聖凱喃喃自語了一聲。明天對他來說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日子,為了安全,他不惜花大價錢來住這號稱保全系統最一流的酒店。在這10層樓的高空,最近的窗外狙擊距離超過三千米,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葉聖凱搖了搖頭,走到窗旁拉起窗簾。但長久以來的經驗告訴他,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對。這種空氣……這種沒有絲毫殺氣的空氣……實在是不太對!
他在房間裡走了一圈,仔細的檢查了各個地方。在任何可能藏設竊聽器的地方都摸索了一遍,結果一無所獲。難道,真的只是自己太緊張了嗎?
葉聖凱狐疑的走回書桌旁,繼續寫著。
…………
………………
……………………
漫長的寂靜……世界彷彿已經停頓……
「啪……」
在漫長的寂靜之中,書房的門上忽然傳來一陣輕響!葉聖凱的神經立刻被拉起。他沒有離開書桌,繼續維持著書寫的動作好不變化。但他的左手卻在右手的掩護下悄悄伸入書桌的抽屜……
那裡,有一把左輪手槍。
門外又想起一聲輕響。葉聖凱沒有詢問,而是舉起手槍交到右手。他屏住呼吸,如同貓一般的站起身,悄悄來到門前,將房間內的照明燈全數熄滅。
寂靜、黑暗。
這兩樣與死神最接近的東西,現在就充斥在這間房間裡……
「爸爸,你已經睡了?別睡在書房啊。」
門外傳來兩聲輕輕的敲門聲,同時響起的,還有一個女孩子關心的呼叫聲。
葉勝凱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看來自己真的是太緊張了。他打開燈,把手槍塞回抽屜內,招呼著自己的女兒進來。他輕輕的責罵了一聲自己,就為了明天的那個毒品案,反而讓女兒替自己擔心了。
打開門後走進來的是一個十七八歲左右的女孩,略有些凌亂的長髮垂到腰際,瓜子臉上一對睡眼惺忪的眼睛略微睜開,疲倦的望著房間內的父親。
「爸,你還沒睡嗎?」
葉勝凱呵呵笑了笑,走過來在女兒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對這個女兒,他是寶貝到極點。妻子的早亡讓照顧掌上明珠的重擔全都壓在了他這個大男人的身上,十幾年來為了這個女兒,葉勝凱幾乎是豁盡了全部的心血,就是為了把她養育成能夠和妻子一樣溫柔美麗的人。事實上,他的心血也的確沒有白費,女兒的端莊大方,行事穩當讓他這個父親實實在在的得意了一把。碰到熟人幾乎逢人就說自己的寶貝女兒,喜上眉梢。
世界上沒有不愛孩子的父親。即使那個父親擁有如何高的身份。
「快了,小琳,你先去睡吧,爸爸很快就睡。」葉勝凱愛惜的撫摸著女兒的頭髮。明天的毒品案重要異常,為了保護女兒,自然是讓她陪著自己一起來住賓館更安全。
葉琳搖了搖頭,拉著父親的手走出書房。她指了指擺在客廳上的一碟點心和溫熱的牛奶,衝著父親頑皮的笑了笑:「爸爸撒謊。又要通宵了吧?吃點東西再工作,等會兒我替您沖一杯咖啡。」
葉勝凱微微愣了一下,稍稍有些猶豫,但還是在桌子旁坐了下來。
「今天怎麼那麼乖?以往你不是很反對爸爸通宵的嗎?」葉勝凱咬了一口點心,很甜。他的心也甜甜的。
葉琳坐在父親對面,微笑著看著父親一口一口的吃著點心。父女倆相依為命了十幾年,這種默契自然而然的生了出來。
「為了工作嘛,我知道。」葉琳微微笑了一聲,隨後她伸出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鼻子上,說道,「不過,這次的工作結束之後,爸爸你可要陪我去度假哦~~~我已經好久沒去度假了。」
葉勝凱嘿嘿笑了一聲。他知道,女兒並不是真的很喜歡度假。之所以這麼說完全是為了替自己擔心。經過長達一年時間的偵查,無數個不眠之夜,終於得到了這條重要的線索,眼看著案件轉眼就可以解決,女兒為自己預先定好的休息計劃,也是未雨綢繆啊。
簡單的點心轉眼就吃完,喝下女兒親手炮製的牛奶後,葉勝凱心情舒暢的送葉琳回到房間。他還要繼續通宵,繼續構思著案件的始末。但他現在的心情,卻被那一杯熱熱的牛奶烘焙的如此溫暖……
「好!就這樣一口氣結束工作吧!」
葉勝凱笑了一聲,打開書房,一腳,踏了進去。隨後……
一條金屬線,悄無聲息的,纏住了他的脖子……
心臟瞬間收縮,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充斥著葉勝凱的大腦。他的眼睛佈滿血絲,幾乎要彈出眼眶般的瞪著。白色的唾沫從他的嘴唇中翻起,整張臉在短短的幾秒鐘內漲成了紫青色!
漆黑的金屬線,深深嵌進肌肉之中。壓迫著氣管,血管。勒住骨頭,一點、一點的下壓。葉勝凱的雙手掙扎著在自己的脖子上摸索,卻始終無法抓住那條已經嵌入肉中的細線。
金屬線,依舊勒著。握著金屬線的那雙黑色皮手套,顯得沉穩而冷靜。彷彿手中握著的並不是一個人,只是一個普通的物件,一個即使弄壞了,也無所謂的物件……
「咕……嘎……」
葉勝凱的喉頭發出幾聲無意義的聲響,那雙在脖子上不斷摸索的雙手也漸漸變得無力。他的嘴無意義的一開一合,一些被稱之為「生」的東西,慢慢從他的身體內消逝……
他的雙眼漸漸翻白,瞳孔開始放大。最後,他鼓勁最後一絲力氣,將自己的右臂向前伸著……伸著……
「琳……快……逃……」
這,是這位父親留在這個世上最後的三個字。在這生命的最後,他……看到了什麼呢?
「啪。」
手臂,無力的垂下。這個曾經被稱之為「人」的東西,現在緩緩的吐出了肺中的最後一口氣……
金屬線完成了它的任務,被那雙黑色的皮手套收起。在黑暗中,這雙手的主人開始迅速翻找著葉勝凱的衣服,沒有多久,一張小小的光碟,就從衣袋裡掏了出來。
「任務完成,目標物消滅,目標物到手。是否就地處理?結束。」
黑影將書房門輕輕帶上。在一片漆黑之中,他貼著自己耳朵中的微型對講機,輕聲的說著。從聲音來判斷,這個影子,還相當年輕。
「不,帶來集合點。客戶想要親手摧毀那東西。結束。」對講機中傳出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
「瞭解。在抵達集結點之前將不再聯絡。結束。」
迅速的切斷對講機後,黑影沒再做任何的停留。他跨過葉勝凱的「身體」,好像跨過一個沙丘似的簡易。
窗,依舊被窗簾所覆蓋。黑影輕輕的拉開窗簾,推開那扇緊閉的窗戶……
「爸?你睡了嗎?怎麼又關燈了?」
門外忽然想起一陣敲門聲!窗邊的黑影猛然回頭,手伸入懷……等到那隻手再次出現之時,一把裝飾考究,槍把上敲著一顆枯萎雜草的黑色手槍,也隨之露了出來……
「(咚咚咚)爸?都說過別突然這樣光著燈嘛。我給你送來了咖啡,現在可以進來嗎?」
躺在地上的葉勝凱,那雙無法瞑目的眼睛依舊睜著。如果他還能思考的話,現在會想些什麼呢?
「爸?難道真的睡了?……真是的,既然累了就不要熬夜了嘛。這樣下去身體怎麼受得了?我現在可以進來嗎?」
門外又傳來三聲敲門聲。那個黑影沉默了片刻,將黑色的槍輕輕塞入懷中,隨後,推開了這扇十層樓高的窗戶,跳了出去……
房門,被吱呀一聲打開。穿著睡衣的少女手捧咖啡,笑容滿面的走了進來。她捧著咖啡的手非常小心,生怕濺出來一滴。因為,即將喝這杯溫暖咖啡的並不是別人,而是她最愛、最尊敬的父親。
「好黑哦,爸,我開燈了。」
少女的手指,在開關上,輕輕的點了下去……
窗外的風……依舊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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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警笛聲呼嘯而過,滾動的車輪捲起一地的灰塵。今晚,市警察局會很忙。在那棟黑粒城中數一數二的精品酒店之中,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們的忙碌。
人行道上,一個身著高中校服,約莫十七八歲左右的孩子默默注視著那些從眼前駛過的警車。他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似乎長久都不見陽光。略顯瘦小的身材似乎有這些營養不良。那雙眼睛不帶絲毫的感情,就如同一個不會說話的木偶般,呆滯的望著眼前的一切。
他是不是一個夜遊未歸的孩子呢?背在背上的那只書包,似乎成了這個孩子唯一的陪伴……
警車過了,孩子的腳步再次踏上旅程。他走的不快,宛如散步。但那雙腿卻筆直的朝著一個方向,沒有絲毫的偏離。人行道上的路燈散發出昏黃的光芒,將他的影子拉長,再拉長。孤寂的腳步聲,陪伴著他,默默走著這條永遠沒有終點的道路……
一輛似乎有些年頭的普通轎車從孩子後方緩緩駛近,停下,緊鎖的車門靜靜的打開。少年的眼神沒有變化,默默坐進車廂,小心翼翼的關上車門。
轎車行駛著,四周的景色從它兩邊靜靜的離去。車廂內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做出任何表示。坐在駕駛席上的一個略微發福中年婦女模樣的女人一聲不吭的開著車。那個孩子,則依在車門上,伸手支著側臉,用那雙無神的眼睛反射著外界的一切……
大約三十分鐘後,轎車已經遠遠的駛離那座酒店。車在路旁緩緩的停了下來,開著車的中年婦女沒有回頭,只是向後一伸手--
「東西。」
少年抬起頭,那雙一直反射著窗外燈火的眼睛略顯茫然。他緩緩打開那只書包,從一堆書本中取出一張光碟,交到中年婦女的手上。
中年婦女收回手,從反光鏡中看到的那張嘴角,浮起一絲滿意的笑容。她按下車門按鈕,後車門再次輕輕的打開。少年就如同得到什麼命令一般,取出書包,走了出去。
「恭喜你,任務完成的真是順利。」中年婦女將光盤塞進懷裡,臨開車前從駕駛席探出頭,衝著少年露出一個讚許的笑容,「明天就是委託人接受審訊的日子,如果這份證據出現在審訊台上,那我們的委託人可就難逃死刑了。短短三天之內就能夠找出完成目標的方法,你的行動力和判斷力真是準確的無以言表。」
少年不答話,那只瘦弱的手搭住車門,就如同剛才輕輕打開時一樣,輕輕的關上。
「現在先回去吧,以後要為組織更加的努力完成任務,知道嗎?調整者--32號。」
話說完,駕駛席的窗子拉上。和少年的接觸,也隨著玻璃的閉合,被完全的切斷。
轎車緩緩的駛離,前往交付委託的任務,接受委託金和祝賀的美酒。在這個冬天的夜晚,身材瘦小的孩子默默的站在寒風中,任憑其吹拂。他的神情冷漠,抓著書包的手更沒有片刻的顫抖。目送著那輛滿載榮譽的轎車從視線中消失之後……
他,也抬起腳步,迎著寒風,前往那個……被告知是他的「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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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時光匆匆而過,轉眼已到二月。新年的氣氛依舊停留在黑粒城的大街小巷,空中時不時還會傳來一些鞭炮聲。人們穿著新衣,喜氣洋洋的臉上堆滿了各種笑容。他們相互打著招呼,向對方說著一些口不對心的讚美。褒揚著別人,卻希望別人用更甜美的語句來褒揚自己。所以,就加倍而誇張的讚美著。
在黑粒城東南角的一座普通小區內,也有著這樣的景色。這座小區的住戶大多是工薪階層,普通的幾乎毫無特色的公寓一座接一座的複製,聳立。在這樣的小區內,絕對不會少了聚在一起聊天的婦女。現在的小區門口,就有著這樣一群。
嘮嘮叨叨的中年婦女們聚在一起嘮著家常,談天說地的內容在她們看來也許很神秘,很有趣。但在旁人眼裡就只有無聊的份。在這其中,一個手腕上挎著菜籃子,約莫四十多歲的肥胖女人對口中的八卦顯得十分的感興趣,漲紅的臉一抽一抽的,說的是口沫橫飛,神采飛揚。
「哎呦~~~!不好,都這個點兒了,我該回去給我家孩子做晚飯去。」
肥胖女人看了看手錶,瞇起眼睛向眾位鄰居打著招呼,笑著告退。她提著菜籃子,加快腳步,屁股上的肥肉隨著她的腳步而上下顛簸,她似乎還自以為這幅形象非常的富有魅力,不斷地扭動著屁股,擠著眼角,一副感覺良好的樣子。
女人的住處到了,打開門後,房間內傳出一陣足球轉播的聲音。只見一個頭髮有些禿的中年男子,正慵懶的躺在沙發上,一邊喝著啤酒一邊看著電視。
「你這個死鬼,又把家裡弄得一團亂!也不去找工作,就等著老娘養你嗎?!」
胖女人的那雙細小眼睛從眼眶裡瞪了出來,拿起一旁鞋櫃上的鞋子扔向中年男子。中年男子似乎顯得有些理虧,乖乖的關上電視,走進廚房刷起碗來。
對此,胖女人卻是不依不饒的追到廚房,又指著男人的脊樑骨斥罵了幾句。那男人一聲不吭,滿臉羞愧的刷著碗,似乎只要不說話,很快這種折磨就可以結束。
不過,真正中止了他的「折磨」的,卻是大門響起的鈴聲。
「來了來了~~~!」聽到鈴聲,胖女人立刻換上一副笑臉,走到門口打開門,在看到門外的那個表情冷漠的孩子之後,一把將他拉進房門,笑容滿面的取下他肩上的書包。
「喲喲~~~我的小乖乖啊~~!今天過的好嗎?等會兒,媽媽給你些好東西吃。」
胖女人走進廚房,取出兩隻紅蛋親手剝開,塞進少年的手裡。
「隔壁張姐家的孩子今兒個娶媳婦了!那新娘子可漂亮了!我的小乖乖啊,什麼時候你也給媽媽娶一個這麼漂亮的媳婦回來,媽媽可就開心死了~~~!」
少年的眼神空洞,對眼前這個「母親」的話沒有半點反映。等到「母親」把話說完,他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嗯」之後,就走向自己的房間。
「等一下。」
「母親」拉住了「兒子」的手,伸出的手彷彿討債者那般充滿權勢。她對著兒子露出「期待」的笑容,笑著道:「小乖乖,成績怎麼樣?今天開學模擬考的數學成績單應該下來了吧?讓媽媽看看。」
少年默默的注視著胖女人,兩秒過後,他拾起那只被「母親」扔在地上的書包,從中取出一張試卷,交到「母親」手裡。
「嗯…………69分……啊……」
胖女人緩緩掃視著試卷,等到她將這份試卷的內容完全看完之後,她望向「兒子」的眼神,顯得有些異樣。
「給我進去。」
剛才還笑容滿面的「母親」瞬時拉下來臉,變成了一副完全不認識的面孔。她拉著少年的胳膊,將他推進房內。「兒子」的房間幾乎終年都拉著窗簾,這裡的黑暗很適合她進行接下來所要進行的動作。那一直萎靡在廚房的沒用「父親」,現在也放下碗碟走進了房間。他的眼神和剛才比起來已經是完全的判若兩人。犀利、敏銳、冰冷,就是最好的形容詞。
女人拉著少年走到房間正中央,掄起手掌對著他的臉就是一擊耳光。五個鮮紅的掌印立刻在那張蒼白的臉上浮現,空氣中飄蕩的掌摑聲,卻被這間經過特殊處理的房間完完全全的包裹起來,毫無外洩。
「這是怎麼回事。」
女人指著成績單,毫無憐憫的盯著男孩。男孩的眼神依舊沒有變化,即使臉上的掌印通紅,那雙空洞的眼睛也沒有顯露出任何的感情。
「我……按照你們吩咐的,考了一個不算好,也不算差的成績……」
「啪。」
又是一擊重重的耳光,少年顯得有些吃力不足,被打到在地板上。
胖女人指著卷子,冷言冷語的道:「是啊,32號。我們的確告訴過你一定要考一個中等的成績。不能好,也不能壞。不管是考試,就連其他的內容,甚至包括平時的日常生活我們也叫你必須維持一個中等、平庸、毫不起眼的狀態。身為組織的一把匕首,你所要做的就是在平時盡量的隱藏自己,過普通人的生活,說普通人的話。將自己的一切都隱藏在毫不起眼的普通大眾之中。等到組織給你任務的時候,才能顯露你的鋒芒。」
少年抹去嘴角的血絲,緩緩站了起來。他的眼神還是茫然無物,彷彿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會去想。沒有痛苦,沒有傷心……
沒有心靈。
「69分,一個中庸的分數……」
「臭小子,還狡辯!」胖女人抬起一腳,重重揣在少年的胸口。她的動作顯得輕盈而有力,迅捷而準確。一點也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的笨重。
踢到男孩之後,她上前一腳踩住男孩的胸口,指著試卷,惡狠狠的道:「是啊,分數是中庸了。可你看看,你都是怎麼答題的!單項選擇題全都留空,多項選擇題反而一個不錯的全部答對?判斷題空著不做,後面的應用題卻寫的那麼完整,一點弊端也找不出來!還有這裡,這最後面的二十分附加題,你為什麼要去做?而且還全部答對?整張試卷就像是你經過精密計算而得出來的機械品,只要你落筆的地方全部正確!這樣得出來的69分難道很普通嗎?你是不是想讓自己時時處在他人的關注之下,好在任務的時候出現紕漏?」
少年直不起身,那只壓在自己胸口的腳異常的沉重。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肺部正在一點點的被壓扁,不管他怎麼張開口吸氣,那些生存的氧氣卻怎麼也進不了他的肺部。
「對……對不……起……」
艱難的,少年說出一聲抱歉。
那個胖女人似乎還沒打夠,拉起「兒子」又要扇耳光。這時,一旁的「父親」走過來,拉開了「妻子」。
「你玩夠了,該我了。」
胖女人氣喘吁吁的哼著,轉過頭。男子則低下身,從袖口下取出一把鋒利的刀子,輕輕的抵在男孩的肩膀處。
向下一按,一些暗紅色的液體,立刻開始溢出。
「孩子,爸爸不像媽媽那樣,會粗暴的對待你。爸爸可是很喜歡你的哦~~~」
柔聲細語中,男子拉著男孩的頭髮將他提起,冷笑著:「32號,希望你能夠明白自己身上的責任。我和『暴烈玫瑰』來充當你的父母,可不是想時時提醒你該怎麼去隱藏自己。這些東西,你在組織接受調節的時候應該就已經學過,我不想重複。記住,這是最後一次,如果你下次還敢做出讓我們有暴露危險的事情的話……你知道我會怎麼做。」
男子放下男孩,收起刀。隨後,他突然掄起拳頭在男孩的腹部上重重一拳!措不及防間,男孩「嗚」了一聲,嘴角流出唾沫,雙眼睜大,捂著肚子躺在地板上,不停的抽搐。
「記住了,下不為例。能代替你的實驗品有的是。」
男孩躺在地板上咳嗽著,男子和胖女人冷笑一聲,相繼走出房間。男子將刀子藏回袖中,表情立刻恢復成剛才那種沒用樣,在廚房間的洗水槽刷碗。那個女人湊了過來,低聲道:「這個實驗品實在是太難以理解了。真不知道總部的那些人這十幾年來是怎麼調整的,怎麼調整出這麼一個不知道怎麼擺出表情的東西來。」
男子哼了一聲,道:「這也難怪,那個東西自從出生以後就一直接受組織的訓練。根本沒接觸過所謂的普通社會,要他融入其中還真是一件難事。如果不是看在他的訓練結果在同期所有實驗品中屬於最高的一個,組織早就處理掉了。」
「還是快點處理掉的好。那種毫無表情的表情,還要我裝出很疼愛他的樣子,想想就覺得噁心。」
………………
房間內,少年依舊躺在地上抽搐。他的嘴角流著白沫,細微的鼻血從鼻腔裡溢出。他咳嗽著,不斷的咳嗽著。身為一個物品,身為組織的一把匕首,他根本不會有別人任何的關心。讓他繼續存在下去的唯一理由,就如同門外那對「父母」所說的一樣……
殺人。
除此之外,他……沒有理由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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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輪落下,月輪升起。經過一夜的遷徙之後,月輪的位置再次由那日輪所替代。
清晨中,少年的房門被輕輕打開。經過一夜的休息,32號再次出現在客廳之中。他的臉頰依舊有些紅腫,那十個鮮紅的掌印,恐怕還要很長一段時間才會完全消散。
進入廚房,餐桌上擺放著的是可口的早餐。那名「母親」慇勤的照顧著32號,對著他不停的問寒問暖,照顧備至。「父親」也拿著報紙走出房間,一邊承受著「母親」的責罵,一邊用那張沒用的表情,偷偷夾起桌上一個滿頭,躲到一旁吃著。
「吃飽了。」
「啊?就吃這麼一點點?夠不夠啊?別等到中午的時候餓著啊!張合。」
張合--這個毫無特點的大眾名字,是32號在這裡的「標籤」。聽到這個名字之後他稍稍頓了頓,才應了一聲,拉起書包走出房門,向學校的方向走去。身後,不僅傳來關門聲,同時傳來的,還有「母親」那無微不至的「關懷」。
「張合~~!別太晚回來啊!媽媽今晚給你燒好吃的~~~!」
32號低著頭,默默的走著……
冬末春初的景色,在蕭條中又隱隱有些生機。還未融化的雪堆積在路面上,結成一塊塊的薄冰。路旁,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從那冰縫中鑽了出來,展開那毫不起眼的花瓣。
對於旁人來說,這些野花只不過是可有可無的點綴。但對於32號來說,一路走,一路看到的這些東西,卻帶給他一種難以言喻的安詳……
「喂,聽說了嗎?今天有轉校生要來啊!」
臨近學校,路上的學生也漸漸的多了起來。其中,32號也在人群中找到了兩個自己的同班同學。他們看見了32號,但也好像沒看到一樣從其身旁走過。因為這個名字叫張合的人在班級裡實在是太普通了,普通的根本就不會有人去注意他。別說「張合」這個所謂的名字到底有沒有記得,恐怕他的長相也沒幾個同學認得。
不存在,隱藏,平庸。就是32號,一直在做的事。
「轉校生?真的?轉來我們班?」
兩個同學肩並肩的走在32號前頭,大聲說著。
「可不是?這可是我昨天第一手得到的情報啊~~~!跑進那個老處女的辦公室偷看可是很辛苦的呢!」
「不會吧?在這高二下半學期,有人轉學過來?」
「天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先不去管原因,今天轉學來的這個可是位大美女呢~~~!」
「噢?這麼說枯燥乏味的高二生活終於有一抹亮色了?」
「對對對!你聽我說啊,今天來的這個美女不僅人長的美,家世也是一流!要錢有錢,要權有權。如果能夠泡到她啊,恐怕這一輩子都是吃喝不愁,享盡榮華富貴了呢!」
「真的?看來我應該去試試。我今天的頭髮應該不錯吧?哈哈哈……」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走,漸漸的,和32號之間的距離拉遠。在這熙熙攘攘的清晨,再也聽不見他們說什麼了。
不過,他壓根就沒去聽。因為今天,路旁的那些野花,紛紛展露出了生命中最艷麗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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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鈴聲響起,學生坐好位置,僅僅等待著那已經傳開的轉校生到來。在這個教室最邊角的一個位置,就是32號的。這裡堆滿了人們的遺忘,堆滿了視線的死角。在刻意的壓抑下,恐怕那只擺放在他身後的茶水桶都要更為引人矚目。
「好了,同學們,在上課之前我有一件事要宣佈!」三十多歲的女老師抱著書本走進教室,一發言,台下就已經鬧開了。
「轉校生!轉校生在哪裡啊!老師!」
「別說什麼了,快點把轉校生叫出來吧!」
「對!對!快!快!」
32號抬起頭,注視著黑板。表現出也同樣很感興趣的模樣。但在那帶著一些興奮的假笑之下,他的眼睛裡,依舊空洞無物。
老師極力安撫著班上的同學,不過似乎顯得有些吃力。萬般無奈之下,她唯有停止介紹,讓那個站在門外的轉校生進來。
門被輕輕的打開,一個梳著頭及腰長髮的女孩,緩步走了進來。伴隨著她的腳步的,還有一些人的歡呼聲和偷偷的讚美聲。可當她站在講台前微微一笑,說出自己的名字的時候,整個班級反而瞬間安靜了下來。
「大家好,我是今天轉來這裡讀書的新生,我叫葉琳,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處。」
葉琳,這個名字即使是不常看報紙的人,也絕對不會陌生。大家詫異著,互相對視著,每個人都想詢問這究竟是不是一場夢?
葉琳,也在微笑著。但她是否知道,在這個教室裡有一個人卻正做著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葉……琳。」
注視著這個女孩,32號的手緩緩伸入懷中……
在那裡,有一把槍柄上雕刻著一株枯草的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