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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三六零山窮水盡,英雄末路 文 / 竹下梨

    三六零山窮水盡,英雄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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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下一個月會多更新,連子寧就任松花江將軍,有了自己施展的舞台。且看他如何在在朝鮮、女真、朵顏三衛之間奮而崛起,下面的情節,更加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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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之所以會出現這個奇跡,和連子寧是分不開的。

    這三日間,他吃住都在城牆之上,餓了便和士卒們一起吃大鍋飯,渴了就一起喝冰涼的生水,困了倚在城牆垛口上照樣能夠呼呼大睡。

    在戰鬥的間隙,他更是會走到士卒中去,拍拍這個肩膀,和那個談笑兩句,任何有政治智商的人都能看出來他是在收買人心。但是偏偏這個時代的人,這些淳樸的士卒,最是吃這一套,不知道多少人被他感動的熱淚盈眶。

    而柳生宗嚴門下的這數十武功精強的弟子,更是被他當成了預備隊一樣的存在,每當城牆上某個地方出現缺口,士卒不支的時候,這一支預備隊就會出現在那裡。憑藉著柳生宗嚴門下這數十個弟子的超強戰鬥力,很快便可以在局部挽回局勢,這些時日,死在他們手下的女真士卒,只怕已經不下千人了。

    而付出的代價就是五人戰死,餘者幾乎也是個個帶傷。

    別說是他們,就算連子寧,都是親自披掛上陣,一桿大槍挑死了十幾個女真韃子,而他自己,也是被一個女真百夫長的狼牙棒在胳膊上擦開了一條長長的血口。

    但是連子寧親臨前線,死戰不退,卻是極大的激勵了所有的士卒,不單單是武毅軍士卒,就連京衛和神武右衛的士卒,都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拚死奮戰。每當他們精疲力竭的時候,抬眼看看那一面在狂風中獵獵飛揚的繡著『武毅伯連』的大旗,看看那個大旗下面宛如標槍一般杵立的那個人,立刻就會重新充滿了戰鬥的勇氣和信心。

    於是喜申衛,便是這麼奇跡一般的,守了下來。

    不過,也快要守不下去了。

    連續四天的大戰,城內守軍已經是傷亡過半,京衛的兩萬多傷兵,現在還剩下六千多,到了今日早些的時候,別說是輕傷員,就連傷勢比較嚴重的,只要是還能拿的起刀,還能殺的了人,也一樣被拉上了戰場。神武右衛五千六百士卒,還剩下不到兩千,曾經被倚為長城的巨盾斧兵,現在還剩下不到一百五十。就連戰鬥力最強悍的武毅軍,也已經戰死超過兩千,死傷過半,現下還有戰力的,不足半數。

    因為沒有了護城河的原因,在女真攻城接近城牆之前的這一段過程中,對於女真人的殺傷變得很有限,也只有在二百米開外的時候開始的燧發槍三段擊才能給他們放放血,製造一些殺傷。雙方的戰損比不斷的接近,在第一日的時候,每死一個明軍就能殺死十個女真士卒,而現在,這個比率已經是接近一比三,在不斷的接近中。

    也就是說,對面的女真大營,此時至少還有五萬以上的可戰之兵!

    這樣巨大懸殊的實力對比,甚至都讓連子寧產生了一絲絕望。

    潛力再怎麼激發,士卒再怎麼善戰,實力就擺在這裡,是改不了的。

    「浩浩乎!平沙無垠,不見人,河水縈帶,群山糾紛。黯兮慘悴,風悲日曛。蓬斷草枯,凜若霜晨。鳥飛不下,獸鋌亡群。亭長告余曰:「此古戰場也。常覆三軍,往往鬼哭,天陰則聞。」

    傷心哉!秦歟?漢歟?將近代歟?吾聞夫齊魏徭戌,荊韓召募,萬里奔走,連年暴露。沙草晨牧,河冰夜渡;地闊天長,不知歸路。寄身鋒刃,腷臆誰訴?秦漢而還,多事四夷;中州耗斁,無世無之。古稱戎夏,不抗王師。文教失宣,武臣用奇;奇兵有異於仁義,王道迂闊而莫為。」

    連子寧手扶著城牆垛口,看著遠處波濤洶湧的松花江,曼聲吟道。有大風襲來,捲起了他的大氅,獵獵飛揚。

    「大人在唱什麼?」穿著一身雕紋著紫籐花的輕便半身甲,手裡持著一把足有兩米長巨劍的奇薇用肘尖兒輕輕捅了捅旁邊的江梨野奈,低聲問道。

    她的鎧甲剛剛刷洗過,依舊是光潔如新,一塵不染,透著一股子冰冷的白銅顏色。但是手中的大劍上,卻是層層疊疊的黑褐色血跡,新鮮血珠猶自不斷的自上面滾落下來。

    「大人不是在唱!」築前白梅立花誾千代的姬武將也是渾身浴血,她的左臂用吊帶吊在胸前,小臂前面裹著繃帶,一張白白淨淨的小臉上也是橫七豎八的血跡,她盯著連子寧的背影,眼中滿是癡迷。口中輕聲道:「大人在誦文!」

    「誦文?什麼叫誦文?」奇薇的漢語水準顯然還不能理解這個詞語。

    「就是誦讀文章啊!」江梨野奈解釋道:「大人誦讀的這首文章,名為弔古戰場文,是唐朝有名的文人寫的。」

    她生怕奇薇不懂,又加了一句:「講的是古戰場發生的悲慘的大戰的故事。」

    「哦!」奇薇似懂非懂的應了一聲。

    連子寧聲音漸漸低沉,他回過頭來,剛好和江梨野奈看了個對眼,連子寧衝她溫和一笑,江梨野奈有些不好意思,臉一紅,趕緊側過頭去。

    連子寧歎了口氣,走過去,伸手輕輕握住了她受傷的臂膀揉了揉,柔聲道:「還疼麼?」

    當著眾人面被他如此親暱,江梨野奈臉上泛起了一片紅暈,低著頭輕輕搖了搖。

    連子寧心裡泛起一抹柔情,他抬起手,輕輕為野奈擦去了臉上的一抹血痕。

    野奈的胳膊,是因為自己才受傷的,若不是她用胳膊擋住了偷襲自己那個女真十夫長的鐵骨朵,只怕自己早就被開了瓢一命嗚呼。而野奈也因此付出了胳膊被打斷的代價,自己讓她留在城主府中養傷,她卻是執意不肯。

    美人情重,何以為報?

    只是,自己還能有機會報答麼?

    連子寧苦笑一聲,轉身對一邊的柳生宗嚴道:「柳生大家,這一次,要連累你們師徒陪著連某一同葬身此地了!」

    「伯爺何出此言?」柳生宗嚴確實是一派大家風度,如此慘烈的大戰,似乎也不能讓讓他動容,他一身白色麻衣纖塵不染,但是他手中的武士刀,卻是已經斬殺了至少五十名女真韃子。柳生宗嚴眉毛一挑,哈哈笑道:「說起來,在下還要感謝伯爺呢!昔日在下在扶桑,見大名互相征戰,數千人便自詡為末日之戰,而扶桑那等小小格局之下,在下竟然還真就當真了!現在想想,當真可笑可憐可歎。直到風大人命令來到大明,來到這天朝上國,在下才知道,何為天朝氣象,何為大國泱泱。能夠死在大明和女真幾十萬大軍的戰場上,身邊有這麼多英魂陪伴,是我等武者的榮幸!若是沒有大人,在下要麼是為那些豬一般的大明做走狗,要麼是老死床頭。又如何能有這般慷慨壯烈的死法!」

    他越說越是激烈,聲音擲地鏗鏘,這位素來淡然如陌的柳生大家難得的露出鋒芒,整個人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劍一般,竟讓人不敢逼視。

    連子寧環顧一圈兒,見柳生宗嚴的這些弟子,竟然也都是這般表情。

    他默然片刻,微微一笑:「柳生大家,若是此次戰後,連某人還能活著,定不負你!」

    他又轉向一邊,這邊的城牆上,黑壓壓的站滿了人,他們也是整個城頭,還有餘力站著的不多的人。

    他們大約有一千之數,有西西里人,有西班牙人,也有瑞士人和葡萄牙人,當然,更多的是大名人。他們有的穿著板甲,有的穿著鎖子甲,有的穿著輕便的半身甲,有的披著明軍的棉甲。手裡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門,但是最多的是一種大約有三米長的斧槍,這種斧槍,類似於大戟的縮小版,但是更粗,斧頭更重,更有份量,近戰的威力也更大。

    這些人黑頭髮黑眼鏡和碧眼金髮混合的奇怪軍隊,就是連子寧手中最後一支尚有戰鬥力的隊伍——軍器局。

    他們中,不到一百人是岡薩雷斯手下的西西里暴徒,剩下的,則是武毅軍在各地招募的鐵匠。

    此時,他們都已經披上了鎧甲,拿起了武器,隨時準備戰鬥。

    連子寧站在他們面前,眼睛掃視過每一個人,每一個被他看到的,都是昂起了頭,挺直了腰板兒。

    連子寧心裡歎了口氣,這一幕,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軍器局的這些匠師,是他眼中最為寶貴的財富,而這一戰中火器表現出來的巨大威力,就更是確認了這一點,他不捨得他們有一點兒損傷。但是局勢如此,這一次若是再擋不住,武毅軍都沒了,還說別的有什麼意義?

    連子寧視線最終落在岡薩雷斯身上,盯著他問道:「老岡,剛娶的媳婦兒,捨得麼?」

    岡薩雷斯手摁在胸前,彎腰道:「榮耀既吾等性命!」

    連子寧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

    女真大營。

    「大將軍,不能再這麼打下去了!」阿敏滿臉焦急的向著剛毅說道,因為激動,他的一張臉上泛起了一絲潮紅,眼中佈滿了血絲。

    大帳中只有寥寥幾個人,剛毅坐在座位上,胳膊肘兒支在椅子扶手上,手托著額頭,整個人衣服疲憊頹唐的樣子。

    「是啊,大將軍,我們在喜申衛下面已經虛耗了太多的兵力,如此再打下去,就算是攻下喜申衛,也無力去蕩滌其它地方了。在這樣下去,沒有意義啊!」濟爾哈朗也在一邊附和道。女真立國不過幾十年,這些貴族階層也還保存著一些淳樸和直接,說話並不是彎彎繞繞的,很是直接。

    額勒和澤坐在角落裡,看著他們說話,只是瞪著個牛眼悶聲不語。他胳膊上纏著一圈厚厚的紗布,上本身沒有披甲,右肩膀到左邊腰部,一道厚厚的紗布纏裹著,隱隱然還透出血跡來。這是進攻喜申衛的時候城頭的武毅軍送給他的大禮,戰事到了這等程度,就連額勒和澤這種萬夫長級別的軍官都是親自披掛上陣,他力大無窮,身材高壯,本來是戰場以一當十甚至是以一當百的悍將,誰承想卻是在喜申衛碰上了硬茬子。

    他兩次親自上陣,第一次是殺傷了十餘個武毅軍之後,被人盯上了,十七八個武毅軍的長矛一起攢刺過來,當場就把他胸口給開了十來個血口子,血流如注,若不是他身上甲冑精良,傷口並不深,這一下就要去見閻王。

    第二次上去之後則是跟一個天神一般的胖大漢子鬥了幾個回合,讓人家大戟的斧子尖兒在胳膊上擦了一下,若不是親兵拚命的把他搶回來,只怕也要交代在那兒了。

    他雖然好勇鬥狠,但是前提是自家能贏,這仗打得這麼憋屈,還是頭一次。

    剛毅緩緩抬起頭來,比起幾日之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征南大將軍,此時的他,像是蒼老了好幾歲一樣,透出十分的疲憊,唯有一雙眼睛,卻依舊是精光閃爍。

    「不,有意義!」剛毅搖頭,緩慢而堅定的說道:「咱們海西女真有近六十萬人,再去深山老林子裡頭把那些不肯依附的野女真給抓上一些,總能湊出七十萬人來,七十萬人,就是三十五萬男丁。咱們女真人,十二歲之後就能隨軍打仗,便是一個少年,屠宰那些漢人也如羔羊一般。這一次咱們帶出來十五萬,就算是這些都交代在這兒,回頭族中立刻還能拉出來十萬大軍!整個松花江以南就只有喜申衛這一個硬釘子,只要把這顆釘子拔下來,下面的那些府縣,根本無需攻打,那些漢人要麼是自己投降要麼就是逃跑,根本不會耗費多大軍力!到時候,江南的千里沃野,就都是咱們的了!咱們也能借此超過建州部,成為三姓女真中最強大的一支!……」

    說到這裡,他便不再說,又道:「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便是那連子寧!」

    說到這裡,阿敏和濟爾哈朗已經明悟。

    「打了這些日子仗當也看出來了,那連子寧狡詐如狐,兇猛如虎,堅韌如鐵,這等對手,實乃我女真勁敵!別的不說,哪怕是咱們女真這一次南下得不到什麼,只要是把他宰了,沒有他鎮守喜申衛,以後還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江南之地,終究是咱們的囊中之物!這一次,喜申衛守軍已經是山窮水盡,正是斬殺他的最好機會,錯過了這次,以後,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也就是面對著阿敏和濟爾哈朗這兩個海西女真未來的希望,若是換成一般的將領,剛毅早就粗暴的下令直接執行了,哪裡會跟他們浪費這許多口舌?

    而顯然,他說服了阿敏和濟爾哈朗。

    剛毅霍然起身:「濟爾哈朗,你身上有傷,我命你為率領兩千輕騎兵,一千披甲騎兵,在城門口附近五百步之內巡伺。這些漢人將軍,素來有陣前逃跑的習慣,這一次,可別讓他逃了!」

    「是,大將軍!」

    「阿敏,你再帶著兩萬人上!」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咬咬牙道:「下死令,今日必須拿下喜申衛,不計傷亡!」

    「是,大將軍!」

    阿敏看了剛毅一眼,他知道剛毅為何猶豫。

    那些不值錢的步卒在之前都已經消耗殆盡,此次攻城的兩萬大軍,都是棄了馬的輕騎兵。若是這一次再打不下來呢?下一步就輪到披甲騎兵了吧?海西女真的骨血,真就要一點兒一點兒的消耗在這喜申衛之下?

    「不,一定能打下來的!」阿敏搖搖頭,給自己堅定了信念。

    當連子寧聽到女真大營中傳出來的一聲聲轟隆的戰鼓,看到女真士卒一個一個列出方陣,走出大營,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

    女真,終究還是沒有放棄啊!算下來,他們的步卒已經消耗了一空了吧?這時候攻城的,顯然是下馬的騎兵了。

    嘿,用騎兵攻城,他們還真捨得。而且連子寧瞧了一眼,這一次的數目極為的龐大,至少也有兩萬人的規模,在兩天之前,兩萬人對喜申衛的明軍來說不算什麼,但是眼下,卻足以要命。

    在不到半個時辰之前的女真那一次攻城之後,喜申衛就像是一根崩到了極致的弦,稍微再加上那麼一點兒壓力,就要斷裂。

    「楊滬生,你現在卻是在何處?」連子寧舉目西望,入眼只有無盡的碧綠森林和滾滾而來的松花江。

    連子寧心中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他輕聲的呢喃一句:「沒想到,這一場穿越,要到今日為止了呢!待會兒我會怎麼死去?是被女真韃子的狼牙棒敲碎了腦袋,還是被利刃劃破喉嚨?可要給老子留一個全屍才行!」

    「說不定死了之後,再醒過來,就出現在了出租屋的床上呢!沒有古墓,沒有塌方,在這大明朝的一切,不過是一場京華春夢!」

    「可是,老子還沒活夠啊!」連子寧狠狠的一拳砸在了城牆上,皮膚立刻綻裂開來,鮮血像是一條條小蛇一般流出來,他卻渾然不覺,只是盯著女真大營:「這女真還沒有滅,倭寇也沒死絕,我泱泱華夏,是不是終究還會被這些狗韃子佔據數百年,最後淪喪成一片黑暗?老子還想去歐陸諸國瞧瞧呢,看看這個年代的歐洲,是不是真有又大又漂亮的古堡,怎麼操都不會懷孕的貴婦,十字架亮瞎了女吸血鬼的眼睛?」

    這一切,都要成了泡影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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