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一三零 比死亡更恐怖 文 / FR
荒原上午夜的風很大,而且涼。
綠塔騎士團的騎士們集體打了個冷戰。
頭領的頭顱咕嚕嚕在地上翻滾著,眼神中還有著絲絲茫然,只留下無頭的屍體在馬背上坐得筆直,截斷的脖頸處精鋼鎧甲的切口光滑平整,在淡淡的月光照拂下閃著寒光,胸腔中的鮮血找到了宣洩口,拚命的擠出來,形成一道半米高的噴泉,發出吱吱的聲音。身下的馬兒打著響鼻,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
風箏飄飄蕩蕩跌落地面,這是一面做成鷹隼模樣的風箏,和一般孩子們玩的玩具相比起來,要大上許多,足有三米高,頭領之前擲出的標槍非常準,在風箏的咽喉部位開出了一個大洞,這也是風箏跌落的原因。
綠塔騎士們沒有空去思索風箏的事情,他們緊張地拎起小盾擋在身側,同時緩緩移動位置,互相靠近。
剛才分明有一道流光掠過,快得彷彿幻覺,但是在場的都是職業者,沒有人會懷疑自己的眼睛。
「我們怎麼辦?!」一名騎士用幾乎哭出來的聲音問道,是一名年輕的小伙子,估計只是武力達到標準,但是閱歷遠遠不夠。
流光起,人頭落。小伙子臉上帶著奇怪的表情,似哭似笑,就這麼失去了眼中的神采。
第二道噴泉。
這一次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黑夜中那道黑色的流光。
是的,黑色的流光,卻比黑夜更黑,比黑夜更冷。
能在黑夜中看到的黑色流光不是好流光。
獵人遽然變成了獵物,綠塔騎士們紛紛轉頭看向另一名騎士,眼中露出詢問的意味。
全覆式頭盔也不能遮擋他們惶恐的眼神。
於是這眾目睽睽的焦點成為了流光的第三個犧牲品。
副統領甚至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只是微微抬了下胳膊,距離微不可查就被擊殺。
第三顆頭顱落地,此時頭領——第一名受害者的屍體才開始自馬背上跌落下來,沉重的精鋼板甲砸在地面上發出沉悶的轟鳴。
第三道噴泉在第一道噴泉消失的時候開始工作。
綠塔騎士們再不遲疑,紛紛掉轉馬頭四散逃跑。
傭兵團使用的騎士鎧甲可不是那些王公貴族穿的樣子貨,一指厚的鋼板讓他們成為了冷兵器時代的坦克,雖然綠塔騎士團的這些騎士們都是些野騎兵,算不得正規騎士,但怎麼說也是輕型坦克級別的。而那道黑色的流光只是熱刀切黃油般在空氣中劃過,便將人連脖子帶鎧甲一起削斷,彷彿切過的不是精鋼鑄就的板甲,而是紙糊的玩具一般。
這種實力怎麼可能是他們能夠匹敵的?他們損失了包括頭領副頭領在內的三個人,卻連對手是誰、有幾個、在哪都不知道!
於是傭兵團的騎士們毫無騎士美德地開始四散逃竄——歸根究底,他們只是些拿錢辦事的僱傭兵,榮譽、犧牲、英勇什麼的和僱傭兵可掛不上鉤。
馬蹄聲剛剛響起,黑夜中的流光便再度出現!
不過這次是一道黑色的長弧,極快極長地在人群中劃過,不時扭曲著帶過這些草莽的脖子,像一條扭曲蜿蜒的蝮蛇,說不出的詭異觸目驚心。
幾個呼吸間,綠塔騎士團的成員們便全部失去了生命,留下了一地的翻滾著的頭顱,以及馬背上形狀各異的屍體將鮮血四下激射。
馬兒們努力奔馳著,只是這一次它們背上的主人沒有再發出什麼指示,它們便一直跑著,直到消失在夜色中。
卡特琳娜手持玫瑰之刺,背靠著跑車,一直緊張地注視著事態發展。
短短半分鐘時間,綠塔騎士們反應不可謂不快,從首領相繼殞命到決定逃離,中間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但是卻在一個呼吸間全部失去了生命。
女劍士打了個寒噤,彷彿置身冰窟。
貴族是一種血腥的稱謂,類似卡特琳娜這種,自然從小就會被家族中的長輩有意識地培養漠視人命的性格,觀看角鬥士廝殺、犯人處死、戰俘喂猛獸等等,幾十具屍體不會是多麼令她害怕的事情。
讓她感到一直無可名狀的恐懼的是,那道流光對生命的漠視。
幾乎是毫無感情,不是仇恨、惡毒、陰險、詭譎,只是毫無感情地將人殺死,那道流光幾乎是孩子氣般的執著,將所有人的頭都砍了下來。
這種偏執的殘忍、病態的冷漠,比死亡更讓人恐怖。
反倒是法師比女劍士要鎮靜得多,此時開口說道:「出來吧,我已經看到你了。」
開玩笑,地球上每年生產數百部恐怖影片,無論是鬼怪還是變態,對於一個在現代社會長大的正常青年來說,都算不上什麼大事。這其中,尤其要感謝美國的恐怖片,讓我們對於血肉橫飛的場面能夠無動於衷;還要感謝日本,讓我們對於心理恐怖完全免疫;同時感謝各類心理變態的驚悚片,什麼羔羊、什麼蜈蚣、什麼美人魚,讓我們對整個世界都免疫了……
葉飛經過休息後,已經恢復了過來,推開車門走到卡特琳娜身邊,揚聲說道:「別動了,就在那!」
他手指毫不猶豫的向前一指。
一道人影慢慢顯現出來,在葉飛手指的地方。
這是一名非常瘦、非常結實的刺客,臉上蒙著頭巾,一雙銳利的眼睛閃爍著精茫,警惕的注視著四周,他穿著一套灰白色的緊身勁服,背上背著一柄窄窄的長劍,紅色的劍鞘鮮艷奪目,讓人很奇怪這麼一名造型獨特的刺客先前怎麼會沒有人看到。
瘦和結實近乎反義詞,但是眼前這人卻很好的將兩者同時體現了出來,他就像一具由鋼筋擰在一起的魔法傀儡,體型不是非常龐大,卻一看就會有很強壯的感覺。
刺客鬆了鬆胳膊,慢條斯理地將手中長劍插入劍鞘,眼中帶著些微的興奮:「有意思,讓我猜猜你是怎麼得知我的位置的。」
「你是一名魔法師,但是等級顯然不高,不可能直接通過魔法偵測出我來。在這方面我相當自信。」
「雖然先前沒有注意,不過現在我看到了,你應該就是旅館中那個鏡像的主人。」
「所以我應該是在旅館中受到你的魔法追蹤的,你是在製造鏡像的時候就在上面附加了追蹤魔法,而這一個小把戲居然連我也瞞過去了。」
「不錯,你是一個很有趣的對手!」
刺客嘴角泛起一個微笑。
冷漠、偏執,比死亡更恐怖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