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二章 骯髒的冠軍 文 / 斷魂笛
「影帝。」楊林撫額歎道，接著極其配合地站起身，沖裁判大吼道：「裁判你看到沒有？這麼惡劣的肘擊你還不吹惡意犯規？快暫停比賽叫擔架隊進場！」
不知道是陸森的高明演技還是楊林吊著的右臂發揮了作用，裁判略一猶豫，還是給了瓊斯一個惡意犯規，而瓊斯自知確實有肘擊的動作，也是有口難辯。[搜索最新更新盡在|com|bsp;陸森被抬出場之後緩緩地起身走回場內。李輝看到之後極為不滿：「陸森這分明是假摔！裁判根本不應該吹這個犯規。」但一年級的觀眾們並不這樣認為，李輝的雨傘上又落上了好多礦泉水瓶。
「你這個騙子。」瓊斯咬牙切齒地說。
「你也不是什麼好鳥。」陸森反擊道。
「你再那樣摔倒，裁判肯定不會吹我犯規了。」
「哦？那你試試？我有的是辦法能逼他吹你犯規。」
瓊斯冷哼一聲以示不屑，但終究還是收起了小動作。
陸森跑到正要發球的吳展彪身邊，附耳低語道：「大彪，接下來不需要你進攻，每個球都要全力跟鍾瑋爭搶籃板球，身體對抗越激烈越好，每個球。」
吳展彪面露難色，道：「他的身體素質比我好很多，我恐怕很難搶到。」
「盡力吧。」陸森走回場地內，接球發動進攻。
一班仍然採用了擋拆的戰術，吳展彪在掩護完之後迅速跑向籃下，與鍾瑋擠作一團。陸森在雙人包夾防守下還是沒有出手的機會，他將球準確地傳向了無人防守的周羽龍，周羽龍接球便投，可惜也許是長時間沒有投籃的緣故，球偏了少許，彈回空中。
吳展彪大吼一聲，企圖擠開鍾瑋，但對方的力量更強，他反而被擠到了不利的位置上，饒是如此，吳展彪仍然全力跳起爭搶這個球。面對突然發力爭搶籃板的對手，鍾瑋不敢怠慢，他的彈跳確實遠勝吳展彪，在球落到吳展彪能觸及的高度前，鍾瑋已經將球攬入手中。
那一刻籃下混亂不堪，投籃結束剛落地的周羽龍，補位的鄭城，沖搶籃板的郭海川和金智秀，以及兩位爭搶籃板球的主力——吳展彪和鍾瑋，小小的空間像一個微型的鬥獸場。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原本在外線的陸森，在周羽龍出手時就拚命向籃下衝去，看著鍾吳二人在眼前跳起，他沒有去看球一眼，而是盯著腳下！
鍾瑋牢牢將球抓在手中，傲然俯視著吳展彪，面前這個一年級大個子無論是身高體重彈跳還是技術意識，都與自己差了幾條街，也許再磨練一年，會成為實用的藍領型球員，但現在，他還別指望能從自己手中搶到進攻籃板。鍾瑋的餘光掃到跑向中圈的瓊斯，落地之後馬上就可以長傳發動快攻了，他愉快地想。
先落地的左腳卻沒能踩到實地，巨大的衝力將腳踝扭向一側，骨骼發出瘆人的脆響，鍾瑋的右腳還能站立，但被劇痛奪走了平衡，他像一棵失去根基的參天大樹一般轟然倒地。
「發生意外了！鍾瑋搶到了籃板，但落地時竟然踩在陸森腳上，扭傷了腳踝！他的表情很痛苦，現在擔架入場將他抬到場外治療，我們希望他的傷勢不會太嚴重。」李輝對著話筒緊張地說。
楊林從椅子上彈起，死死地盯著出事的地點，陸森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鍾瑋躺在擔架上，右手緊捂雙眼，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楊林清楚，那種程度的傷至少也要休養幾個月，幾個月的傷停，會讓他錯過全市高中聯賽，那是他最後一次機會！他的話猶在耳畔：「這畢業前最後一年，我要拚命一搏，至少，我要帶隊殺出小組賽！如果連這都實現不了，那我還有什麼資格去談籃球夢？」
吊在胸前的右臂傳來突然傳來一陣疼痛，楊林失落地坐回椅子上，鍾瑋的痛苦也許跟自己一樣，**的痛微不足道，心中的絕望才是他的夢魘。籃球夢破碎了，在高中聯賽中奪冠的夢想，頂著高中明星球員的光環進入大學的夢想，被cuba強隊選中的夢想，全部煙消雲散了。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在趁機安排著球隊戰術，比賽重新開始後，一年級隊的隊員們全力衝擊著三年級隊的內線，鍾瑋的傷退帶走了三年級隊幾乎所有的內線威懾力，原本畏首畏尾的吳展彪等人像吃了興奮劑一樣變得兇猛異常。
三年級隊依靠金智秀的得分苦苦支撐，但陸森卻不願給他力挽狂瀾的機會，不知何時，陸森、周羽龍和郭海川三人悄悄地交換了防守對象。周羽龍站在了瓊斯面前，對他的突破嚴防死守，陸森則是來到了金智秀的面前，後者利用精準的跳投，努力維持著微弱的領先優勢，陸森想要做的，就是凍結這位得分高手。
金智秀見防過來的是陸森，眉頭皺了起來，剛才鍾瑋受傷的真相，他也略有覺察，當即質問道：「剛才你是故意把鍾瑋弄傷的？」
陸森詭異地笑了笑，竟然沒有否認：「恭喜你，猜對了，我就是故意的。」
「你……」金智秀氣得臉色發白，憋了半天，才吐出兩個字：「卑鄙！」
「沒錯，我就是卑鄙，」陸森的雙眼緊盯著金智秀腳下，暗示道：「你投籃的時候也要小心點啊，如果出現意外，我會很難過的。」
金智秀心中一驚，發現了陸森目的——這傢伙不會是想在自己跳投的時候也來玩墊腳吧？
陸森在金智秀面前留出了一步的距離，似乎在說——你想投就投，我只防你突破。
然而有了鍾瑋的前車之鑒，金智秀不得不小心翼翼，為了防止跳投落地時被陸森墊腳，他幾乎是腳不離地完成了投籃，陸森對此也只是伸出手臂干擾他的視線。
「不知什麼原因，金智秀的投籃完全失去了節奏，中距離投籃本是他的拿手好戲，這次恐怕要失手了。」段老師解說道。
球果然沒有進。吳展彪搶到籃板球以後長傳發動快攻，陸森接球後快速上籃得手，分差又縮小了兩分。與金智秀的畏首畏尾相比，瓊斯倒是很能放得開，不過他的投籃命中率實在不高，幾個回合下來，比分已經被一年級隊扳平。
「不能這樣下去，進攻端打不開局面，我們拼防守吧！」金智秀與瓊斯商議道，其他幾位三年級隊員聞聲附和。
三年級突然加強的防守強度令一年級隊頗有些不適應，吳展彪和周羽龍等人接連出現了幾次失誤，但好在三年級這段時間的命中率也極低，比分仍然在僵持，場面極為慘烈。
葉幽寧站在板凳席旁邊，望著計分牌上的分數，擔心地說：「還落後兩分，時間也只剩下五分鐘，我們還能贏嗎？」
楊林冷淡地回答道：「已經贏了。但也可以說已經輸了。」
葉幽寧疑惑地看了楊林一眼，不明白楊林的意思，但看到楊林不耐煩的表情，終究還是把問題嚥了回去。
陸森帶球衝到三分線時，瓊斯和金智秀已經嚴陣以待，陸森瞟了一眼其他隊友的位置，發現底線處的郭海川處於無人防守的狀態，但禁區裡郝翔的站位隱隱有著隨時補防的意圖。這種結果不太確定的機會被陸森暗暗否決，現在雙方都陷入了得分荒，所以選擇更有把握的進攻方案，一旦拿下分數，比賽的結局很有可能就此決定。
「段老師，依您的看法，一年級隊現在會採取怎樣的方式進攻？」李輝並非一個籃球通，所以往往採用這種方式，由段老師來進行關鍵部分的解說。
「三年級隊對陸森採取包夾防守，所以陸森有可能會傳球給無人防守的隊友，但考慮到陸森是一年級隊得分能力最強的隊員，也不排除他會強行突破的可能。」段老師沉吟道。
陸森的選擇卻讓他的猜測落空了，他既沒有傳球給無人防守的郭海川，也沒有強行突破，而是將球傳給了近處的周羽龍。這一選擇讓瓊斯和金智秀有些愣神，陸森趁機繞過兩人衝向籃下，周羽龍心領神會地將球回傳，陸森接球後嘲弄地看了一眼瓊斯和金智秀，兩人的速度都不慢，已經將陸森上籃的路線堵死，但陸森的目的，只是接近籃下。
瓊斯注意到了底線處無人防守的郭海川，他謹慎的盯著陸森的雙眼，發現陸森的目光似乎也在注意著那個方向，而陸森此時也很配合地用右手將球向郭海川的方向推去，瓊斯馬上移動重心試圖封堵，陸森卻在此時將球又拉了回來。
假動作！瓊斯心中一驚，急忙調整回重心，面前的陸森已經舉球欲投，瓊斯來不及多想，跳起封蓋。與此同時，一旁的金智秀也跳了起來，對於這次投籃，他們誓死也要攔下！
然而陸森沒有跳起，嘴角露出一絲得計的笑意，他弓身向前邁了一步，鑽過兩人高舉的手臂，頂著瓊斯的身體跳起，低手上籃！
「竟然是雙重假動作！」解說席上，李輝驚呼道。這個球不但騙開了防守，而且看目前的身體接觸情況，瓊斯很可能會賠上一次犯規。
隨著一聲哨響，球落入了籃圈。裁判的手勢讓瓊斯二人的臉色有些難看——進球有效，加罰一球！
一年級隊的隊員們興奮地吶喊著，互相擊掌慶賀，三年級的隊員則是情緒低落。
「這次打三分對三年級隊的士氣是個嚴重的打擊，暫停次數也用光了，他們恐怕沒辦法再做調整，這場比賽……」段老師把自己對比賽結果的預測嚥了回去，歎了口氣。
三年級隊沒有就此放棄，但他們全部的努力也只證明了他們失去的不僅僅是一位進攻和防守的雙料領袖，氣勢和必勝的信心也被對手盜走了。
一年級隊只贏了6分，但這場比賽他們想要的僅僅是勝利，所以沒有人去計較贏得是否乾淨利落。除了楊林。
看到隊友們捧起那個造型滑稽的冠軍獎盃，楊林才意識到，自己班的隊伍拿到了全校冠軍，創造了歷史——華浦中學歷史上第一支拿到這個獎盃的一年級隊伍。看著隊友們歡呼慶祝，楊林卻沒有絲毫的喜悅，只是麻木地站在一旁，看著被人群當成英雄簇擁著的陸森。
他是否跟大家一樣對這個冠軍引以為傲呢？楊林默默走向更衣室。
歡慶的氣氛很快便跟著來到了更衣室，周羽龍在大笑著吹噓自己的得分，吳展彪與他爭論誰的進球更精彩，陸森時而抱著那個痰盂狀的獎盃假裝向裡嘔吐，時而舉起當話筒怪聲怪氣地唱《超越夢想》，引來笑罵連連。楊林從椅子上緩緩起身，走到陸森面前，低聲道：「小森，你跟我出來一下。」
兩人離開更衣室，向體育館外走去，路上楊林保持著緘默，陸森也只是提著冠軍獎盃，一語不發。兩人來到體育館外的角落，這裡人跡罕至，陰冷而僻靜，體育館內的觀眾離開時也不會走向這個方向，有傳言說不久前兩名高二學生在這裡被人打成了殘廢。
楊林轉過身，凝視著陸森的雙眼，那雙眼睛深邃而明亮，楊林想從中尋找一絲愧疚的神色，但是他失望了。
「你是故意的？」楊林的問題只有這短短一句，不需要說明問的是什麼。
「是。」陸森的回答更簡短。不需要解釋。
「小森，你錯了。」楊林掄起左拳，打中陸森的臉頰，雖然右臂的傷讓他無法用上全力，但出手之狠仍然讓陸森猝不及防之下摔倒在地，獎盃也墜地發出清脆的響聲。「今年的全市高中聯賽是鍾隊最後的機會了，這次的傷會讓他錯過比賽，你毀了他的籃球之路你懂嗎？！」
陸森臉上淤青浮現，起身撿起獎盃，仍然毫無愧色地說：「我說過我會拿下全校冠軍，這樣就夠了。至於鍾瑋的籃球之路會怎樣，跟我沒有絲毫關係，他的水平雖然不錯，卻並沒有足夠的潛力和決心去走職業籃球的道路，也許離開籃球對他還是件好事。」
「你放屁！」楊林氣得臉色鐵青，「要是我被別人用這種小動作弄傷，從此打不了籃球了，你也是這種無所謂的態度嗎？或者說，如果有一天我擋了你的路，你也會用這種卑鄙的手段廢掉我？」
「你不同的，你是我的兄弟。如果有人傷了你，我會讓他生不如死；如果有一天你擋了我的路，我就推著你走。」陸森輕描淡寫地說。
楊林指著那個獎盃問：「你就那麼看重那個破玩意兒？」
陸森搖了搖獎盃，說：「你知道這不是我的目標，只是一條本應該沒什麼難度的必經之路，如果不是跟你約定過要拿到它……」
「如果是用這種方式，我寧可沒有拿到。」
「不管怎麼樣，我已經拿到了，而且它應該是屬於你的。」陸森把獎盃塞給楊林。
「它應該是屬於鍾隊的！」楊林吼道。
「那你把我的努力置之何處？」
楊林連連搖頭道：「你太自私了。」
「自私是人的天性。」
楊林舉起獎盃說：「陸森，我就當這是你最後的贈禮，」他轉過身，咬牙說完後半句話，「但以後別再把我當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