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觀念 文 / 斷魂笛

    「阿卜杜勒?賈巴爾的籃球以高取勝，沙奎爾?奧尼爾的籃球以壯取勝，阿倫?艾弗森的籃球以快取勝，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取勝方式，只不過他們的取勝方式並不適合我。我的籃球，以巧取勝。」——陸森

    *

    天色越來越昏暗了，雲的使者披上了黑色的天鵝絨大氅，抖一抖衣角，一縷陰冷的風吹過，空中又多出了幾片飛舞的黃葉。場邊的看客有不少人抬頭看了看天，就轉身離開了。

    陸森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了，一個交叉步，想從右側強行突破。但巨手後衛的腳步很快，提前封住了陸森最理想的突破路線，陸森只能向外側移動。「糟糕，這樣就沒法上籃了。」陸森想到這裡，向內側發力，想把對手擠開，但巨手後衛的力量一點也不差，跑了兩步仍然沒有切入上籃的路線。陸森瞟了一眼隊友的位置，發現沒有傳球的機會，只好決定跳投，他運球到底線，停球，舉球……陸森想先做一個虛晃的假動作，但巨手後衛的手下得很快，陸森剛一舉球，就被拍了下來，斷球成功！

    「你想把球給我的話，沒必要舉那麼高，我可不像你那麼遲鈍。」巨手後衛似乎覺得這還不過癮，做了個傳球的假動作，雙手持球飛快地在陸森腦門上磕了一下，才帶球跑出三分線。

    在對方強大的實力和不間斷的垃圾話的猛烈打擊下，陸森完全失去了信心，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慘到連一個球都進不了。

    雨滴，冰冷的雨滴，像微微啜泣的眼淚，一滴滴落了下來，落到皮膚上，激起一陣冰封的感覺，從血液一直流淌到心臟，雖是秋季，卻如凜冬般的冰冷。

    「泰倫斯，厄爾，下雨了，我們別拖了，速戰速決！」巨手後衛向隊友喊著，他的眼中，對方的三人都是空氣一般的存在。

    11：0！這比分也完全像是對著空氣的防守，轟炸籃圈得出的分數。面對巨手後衛的防守，陸森完全無法出手，僅有的兩次強行跳投，被結結實實地蓋掉，而對方的突破，陸森等人毫無辦法！

    雨滴漸漸密集了起來，球場的水泥地面在不知不覺間完成了顏色的轉變。巨手後衛一夥人在投進最後一球後飛也似的離開了球場，而裡斯等人也垂頭喪氣地離去。偌大的球場裡，只剩下陸森，抱著球，像一個吉祥物一樣站在球場中間，任由雨水打濕他的頭髮，他的衣服。

    雨水打在樹葉上，發出悲鳴一樣的祈禱聲。天色比剛才亮了一些，但雨完全沒有變小的意思。雨盡情地沖刷著城市的喧囂，濾淨空氣中汽油和尾氣的味道，卻怎麼也沖刷不掉陸森的絕望。

    開始打籃球以來，陸森從未經歷過如此慘痛的失敗。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在球場上原來是那樣的弱小。

    「我可能……真的……沒有打籃球的天賦吧，但我，我真的好想打籃球啊，我也想……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球員，可是……怎麼會這樣……」

    夢想在現實面前，往往會顯得很渺小。陸森傷心地打量著自己，沒有身高，沒有臂展，沒有彈跳，沒有速度，這樣一無是處的自己，在籃球場上，也許注定是個失敗者吧？巨手後衛說的沒錯，球場，也許真的不是弱者該來的地方。

    陸森發洩一般奮力跳起，把球投向籃圈，球進了，他接到彈回來的球繼續跳投……陸森在連投了十個球之後，像是把所有力氣都用光了一樣，站在原地，無力地把球投向籃圈，球在離籃框很遠的地方就落了下去，一跳一跳的滾向場邊。

    「只能這樣了嗎？」陸森喃喃自語著，頭髮被雨淋濕後一縷一縷地貼在他的額頭上，雨水從髮梢流下來，混雜著不知是什麼的液體在陸森臉上流淌。籃球，是一種夢想，飛翔的夢想，戰鬥的夢想，只是對有些人來說，夢想，永遠只是夢想而已。

    「不會那麼絕對的。」一個清澈的聲音響起。

    陸森抬起頭，看到一個俊朗的中年白人男子，右手打著雨傘，左手捧著剛才滾到場邊的籃球，緩緩地走來。球上沾滿了雨水，但他拿得很穩。

    「自從籃球被發明以來，從沒有任何一種形式，在球場上能保持常勝不敗，即使是比爾?拉塞爾、威爾特?張伯倫那種天賦異稟的超級長人，也沒能每次都拿到總冠軍。也就是說，籃球本身並沒有固定的形式。投籃也是一樣。」白人男子一邊說，一邊走到罰球線的位置。

    陸森轉過身，迷惑地看著他。白人男子面對著籃圈，把球放到背後，右手舉著的傘突然放了下來，只有一瞬間，傘又立刻舉回頭頂。陸森清楚的看到，球從白人男子的背後飛起，飛向籃圈，在籃圈上跳了一下，竟然進了。

    籃球球落下來，在已經有些積水的地上，濺起一片飛花。

    「記住，籃球場上，沒有永遠的勝者，當然，也沒有永遠的敗者。」白人男子的高大瘦削背影漸漸遠去，留給陸森的，只是這一句似乎沒有什麼意義的話。

    那時候，要是沒有那個人，可能我就不會再打籃球了吧。陸森從書裡抽出一張剪報，上面的照片雖然是黑白印刷，陸森仍然能一眼認出那個精力旺盛的俊朗男子。旁邊的標題上赫然寫著：ncaa冠軍教頭裡克?皮蒂諾入主凱爾特人。

    *

    雨下了整整兩天，當球場上的積水終於消失在清爽的空氣中時，有節奏的拍球聲回歸了。

    三個黑人少年在球場上演練空中接力扣籃，在巨手後衛的精準傳球下，兩個大個子輪流轟炸著籃圈，或單手劈扣，或雙手重扣，看得場邊的幾位看客讚歎不已。這三個黑人少年，正是三天前戰勝陸森等人的那三位。

    巨手後衛在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快速運球之後，手腕外翻，球毫無徵兆地突然飛向籃圈，早已高高跳起的大個子單手輕鬆把球按進籃圈。巨手後衛轉過身，盯著從場邊緩緩走過來的陸森，眼中閃過一絲蔑視的光芒。

    「我要跟你單挑。」陸森一字一句，緩慢而堅定地說，「上次是你們贏了，但這次的勝利者一定不會是你。」

    巨手後衛跟兩位隊友對視了一眼，三人臉上都露出了笑容，那是嘲笑的表情。

    「這是我聽過的最冷的笑話。」巨手後衛從隊友手中接過球，扔給陸森。「要贏你，那實在太輕鬆了。這樣吧，你要是能在我得到11分之前，進一個球，就算你贏。不過即使這樣，你也沒有一點贏的可能。你的水平在我眼中，連初學者都不如。」

    陸森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怒火，一時間有破口大罵的衝動，但想起三天前對手的表現，陸森還是忍住了，沒有再說什麼，畢竟，以對方的實力，有這麼說的資格。

    陸森運著球向巨手後衛靠近。球撞擊地面發出的響聲與周圍的鳥鳴聲混成了一首交響曲，在安靜的球場上迴盪。

    陸森突然降低重心啟動了，巨手後衛以更快的速度跟著降低重心，並且調整了防守的站位，封住陸森通往籃下的路線。陸森側肩，身體擠向巨手後衛的側面，但是對方的移動很快，力量也足，沒有給他突破的機會。就在這時，他停住了，身體向後躍起，持球的手腕已經對準了籃圈。急停後仰跳投！

    巨手後衛似乎沒想到陸森會在這種情況下急停後仰跳投，但他的反應很快，沒有絲毫猶豫的跳起封了過去，他相信，以自己的彈跳和臂展，一定能蓋住這一球。

    但是他失算了，陸森的球並沒有出手，而是繼續向後倒去，60度，45度，陸森的身體與地面的傾角越來越小。

    球終於出手了，在這種角度的後仰下，陸森不得不使出全部的力氣，才能將球投向籃圈，球從巨手後衛的手指前飛過，飛越他的頭頂，劃過一道高高的弧線，向籃圈落去。隨著球出手，陸森重重地摔在地上。

    當！清脆的打鐵聲傳來，球打在籃框前沿，彈了回來。陸森並沒有能力在完成這種難度的投籃的同時保證命中率。

    巨手後衛鬆了口氣，跑過去抓下籃板，帶出三分線，準備進攻。他的眼中此時已經多了一分認真。而他的兩位在場邊觀戰的隊友，也露出了吃驚的表情。他們沒有想到，這個黃皮膚的小子還會這一手。

    「很可惜，你沒有投進，你會發現這樣的機會不會再有了。」巨手後衛用右手抓住球，朝陸森晃了晃。他的手像卡住螺母的扳手一樣牢牢地抓著球。

    陸森站起身，顧不上摔疼的屁股，馬上進入防守位置，降低重心嚴陣以待。

    巨手後衛猛地前衝，變向運球，切入陸森的左側。陸森想擠住位置阻擋對方的突破，只感覺對方的力量像決堤的洪水一般沛然而來。陸森知道，這時候如果頂不住馬上會被對方突破。可是力量上的劣勢使他根本無能為力，就在陸森要被擠開的瞬間，來自對方的壓力消失了，如此突然，像是那壓力之前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甚至這時站在陸森身前的巨手後衛，也像是一個虛幻的影子。那彷彿完全違背了力學原理的一個急停，但巨手後衛輕鬆地做出了這個動作。緊接著就是高高躍起，身體後仰——原來是模仿陸森剛才動作的一個answerball！只是巨手後衛的後仰不像陸森那麼誇張，但他跳得更高，動作更舒展。這個跳投的出手高度是陸森望塵莫及的，球帶著強烈的旋轉，飛向了籃圈。

    陸森以為這球必進無疑了，沒想到它卻彈筐而出。

    「原來你也不過如此，今天就讓你嘗嘗失敗的滋味。」陸森以牙還牙，也試圖用垃圾話打擊對手。這個沒進的跳投給了陸森極大的信心，讓他相信這個巨手後衛也是有弱點的——他的投籃並不很準。

    只是陸森仍然找不到得分的方法，巨手後衛倚仗出色的速度和彈跳，故意放陸森上籃，待他出手之後再追上將球封蓋。再次進攻時，巨手後衛不再採用沒有把握的跳投，而是選擇依靠速度突破上籃，陸森完全跟不上他的腳步。

    籃網發出明快的「唰」的聲響，那是每個籃球選手都非常喜歡的聲音，但是陸森現在聽來卻異常刺耳。

    場邊黑人大個子叫嚷著：「嘿，小子，看到沒，這就是我們老大，快得像兔子的老大，我還沒見過他輸掉一場單挑呢。」他的聲音快速而富有節奏感，像是rap歌手一樣。

    實力的差距確實非常明顯，每當陸森艱難的靠近籃圈，準備出手時，都會發現對方的封蓋早已等在那裡，而相比之下，自己的防守形同空氣。

    巨手後衛躍起，空中換手，左手拉竿，躲過陸森的封蓋，球打板入筐。10：0。

    「你只剩下最後一次機會了，你可以選擇超遠投，這樣我蓋到你的可能性會小一些，賭一次運氣麼？」巨手後衛輕鬆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