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五章 一個不得了的女人 文 / 老矣
王一殺了虞管家之後,他回手又幹掉了陳媒婆,這才走到千佳身邊。沈丫頭一看,便將哭暈過去的千佳交到他懷裡,然後走到一名親衛旁邊低耳了幾句。
「去給基地打電話,讓吳曉做好準備!」
親衛點點頭,轉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海城知縣賀壎正在後宅與夫人閒談,忽聽衙役前來稟報說城中有人鳴槍,不多久,又聽說殺了人。賀壎無奈,只得召集人手,前去一探究竟。
不過此時陸師爺卻攔住了賀壎的去路,道:「大人,等一會兒再去不遲。」
「為何?」
兩人習慣地走到角落,陸師爺低聲道:「剛才我已得了回報,出事的雙方來頭都不小,一邊是虞家和童屠戶,另一邊是大商!」
童屠戶自然上不得檯面,不過聽到虞家時,賀知縣就是一愣,而聽到大商時,他腦仁都疼。虞家是官宦世家,在海城本地連他這個知縣都要退讓三分。而大商……自己也惹不起啊!
「他們怎麼會衝突起來呢?」賀知縣納悶,心說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家怎麼還鬧在一起了。
「據說是童屠戶要將自己的女兒嫁給虞家大少爺沖喜。」
「這和大商沒什麼關係啊?」賀知縣納悶道。
「有關係,關係大了……大人有所不知啊!那出嫁的童家女兒乃是大商附屬學校的學生,而且還是簽了全額賣身契的那種,平日裡跟在大商董事長身邊,可是紅得發紫的人物,在他們集團內部,簡直是說一不二,反正各大經理都巴結就是了。這次女孩從學校回來,也是被家裡人騙回來的。後來女孩的母親因為不同意此門婚事,服毒自盡了。」
賀知縣倒吸了一口涼氣,心想這就一條人命啊。
陸師爺繼續道:「事情還不算完,大商派人前去查看女孩家裡情況,結果正趕上這場事!你也知那幫人的血性,那位前去抓人的虞管家當場就被大商的人用槍給崩了,一同被崩的還有那位陳媒婆。童家也沒落下好,家被人抄了不說,房子被人點了。」
賀知縣掐指一算,裡外裡這就是三條人命啊。
「這麼說死了三口人?」
陸師爺搖搖頭,歎了口氣道:「四口!就在半個時辰前,虞家大少爺死了。」
賀知縣一驚,半晌說不出話來。
海城,虞家!
靈堂已經搭設起來,一群和尚道士喇嘛開始唸經超度亡魂,棺槨前坐著兩名已婚女子,一名女子年紀在五十出頭,儀態威嚴。另一名女子三十多歲,雙目通紅,俏臉寒霜。
「婆婆,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年輕女子悲憤道。「是他們奪了我兒的性命!」
中年女子歎了口氣,搖搖頭,卻沒說話。如今虞家嫡傳長房一支已經沒了男人,自己丈夫死在了與太平軍的作戰中,大兒子抽大煙也死了三年,好容易留下一個孫子,結果還是傻子,如今也斷了氣。其他幾房,表面上裝得悲切,其實心裡也是各有盤算。唯一的希望就在自己的二兒子身上,可是對方是大商,別人不清楚大商的實力,難道自己還不清楚麼?
「婆婆,您還在猶豫什麼……」年輕女子哭道。
「動不得啊!」女人終於開了口。「這兩年你也開始管家,我們與周圍其他幾家都有往來,別的不說,只是附近八角台的張家,我們就難以對付,若是算上整個大商背後的利益糾纏。動了大商就是斷人財路,去年盛京將軍崇實大人被氣死那二十萬兩白銀,誰不知道是大商保險隊動的手腳。可是誰敢多說一句,議論一句?」
「婆婆!」
中年女子搖了搖頭,道:「只用近千人就把整個萬家窯給滅了,官軍都沒有這樣的能力。不過大商和長毛賊不一樣,他們沒動大部分大戶的利益,除非土地上有礦,可即便這樣,他們一般也不用最激烈的手段,相反還不斷的分配利益。」
「婆婆你的意思是?」
「大商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背後掌控之人!」
「婆婆,我聽不明白。」
「大商如果和長毛賊一樣,殺地主,分土地,他們的確可以贏得農人百姓的支持,但是反過來,不要忘了,現在的時代與從前不同了,農人造不出來火槍和火炮,而打仗靠的就是火槍和火炮。在火槍和火炮面前,再多的農人兵也只是待宰的獵物而已。什麼地方能造火槍和火炮?大工廠,但終歸里面是需要人的。若是用了長毛賊那套,以百姓對土地的眷戀,再加上奉天本身如此的地廣人稀。到時即便有無數的機械設備,可誰來幫他工作,誰來開工做活!?」
「這麼說,我們這些大戶人家反倒是在幫他忙了?」
中年女子看著自己的兒媳婦,道:「不幫忙又能如何?這不是聖祖爺的時代了。若能閉關自守,在那時要想收拾大商,只要我們聯合起來,分放土地,大商就沒有出路。不過現在……即便大商垮了,還會有第二個大商,即便大清的大商死絕了,還會有洋人的大商建立起來。真到那時,我們就不在是利益的分享人,而是洋人的奴隸。」
年輕女子聽完這番話,震驚地望著自己的婆婆。雖然已經接管家業幾年,婆婆二字也遠沒了往昔的威勢和震懾,女子甚至還想過自己遠勝自己這位丈夫母親千萬倍,可現在看來,婆婆把自己看得通透,她只是不想爭而已。
中年女人望著自己的兒媳,悠悠道:「營口,大石橋,海城,盤山,鞍山,遼陽,盛京,甚至更遠的旅順,開原,丹東,朝陽,現在大部分家族都選擇了與大商合作,正是因為他們看清了現在的形勢,光靠種地,我們活不下去,洋人也不會讓我們活下去。而那些看不開的家族,即便大商不動手收拾他們,附近的家族在大商的幫助下,發展起來之後,也會逐漸的吞併他們。」
「那依婆婆的意思?這事就算了?」
中年女子看著自己的兒媳婦,然後緩緩站起身,走到她旁邊,伸手輕輕撫弄著她的頭髮。柔聲道:「這些年我知道我們虞家虧待了你,我兒子不爭氣,抽大煙,玩女人,好容易跟你圓房,又因為身體被大煙毒垮了,生個孩子還是個傻子。」
年輕女子聽到這話,似乎一下子掀開了多年來的痛苦往事,放聲大哭起來。
「不過你這氣不應該衝著大商撒,那女孩本就是大商的人,我們搶人,去哪裡打官司,我們都說不理來……放著這茬不談,即便女孩真來給我孫兒沖喜了,其實你我心裡也清楚,孫兒的病是從他父親那身毒傳來的,可謂病入膏肓,請了多少神醫都說無藥可治,難道一個女孩來沖喜,真就能成了?」
年輕女人搖著頭,說不出話來。
「你要恨,就恨我兒子吧!是他害了我孫子!你要恨,就恨洋人吧,就是他們帶來的大煙,才把我好好的兒子禍害死了。」
「婆婆!」
「要是尋常人家,你殺了,婆婆知道你心裡苦悶,也由著你。可是大商不同啊!一旦對他們動手,無論打死打不死,我們虞家都要陪葬。這樣下去,我不但對不起你那死去的公公,你也對不起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啊。」
第二天,當王一帶著沈雅芝,童千佳,以及千佳母親遺體離開海城的時候,海城知縣賀壎以及那位陸師爺都是長出了一口氣。出乎所有人預料,這案子最後被辦成了失火案,幾聲槍響被說成了火場中的鞭炮聲,至於死的虞管家和陳媒婆,自然也是死於童家火災。童家和陳媒婆家從那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有人說是被知縣下令滅了口,也有人說是被送去了南洋。
千佳對童屠戶的下落根本就不關心,雖然為母親的枉死傷心不已,但是一段時間過後,終於還是在王一和沈雅芝的陪伴下走了出來,生活又恢復了往日的歡聲笑語。
不過有件事還是出乎了王一的預料,那就是虞家事後竟然主動來道歉,並且將自家在弓長嶺的一大片土地捐了出來,借此緩和了與大商之間的緊張關係。後來虞家的那位中年女人還親自來給千佳賠禮道歉,王一這才撤回了暗刀在海城城內的佈置,總算沒對虞家動手。從這以後,虞家婆婆也算搭上了與大商的關係,雖然雙方稱不上盟友,但也開始合作一些生意。虞家婆媳在賺取了大批銀兩的同時,也藉著與大商合作的勢,保住了主家的位置。虞家家主位由虞家婆婆的二兒子繼承,也算過上了一段安穩的日子。
時間轉眼就到了春節,沈丫頭正在和千佳談論去年震動大清的一段奇案——楊乃武與葛畢氏之間的冤案。王一起初還不知道葛畢氏是誰,後來聽到楊乃武,才知道原來葛畢氏就是小白菜。
說來這感覺還挺奇妙的,當年看翁虹姐姐和吳啟華主演的滿清十大酷刑,現在想來猶在眼前。王一甚至惡意地冒出一股衝動,他很想把小白菜抓來,看看本尊是不是人如其名。
當然,這事他也就是一想,然後便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