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一寸山河一種稅 文 / 老矣
討論在熱烈的進行,你一言,我一語的大家思路也逐漸開始清晰起來,不少人一邊聽別人說,一邊在小本子上記錄什麼。
王一此時道:「吳曉,你是這次行動的總指揮,你說說的自己的感覺吧!」
吳曉起身,臉色依然通紅,帶著幾分扭捏。不過武班裡的大部分人都知道,這小子是在賣萌裝相。
「其實吧,今天我覺得主要問題處在先生身上了!」
其他隊員一聽吳曉這樣說,全都一縮脖,心說:「這貨還真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啊!」
王一倒是不以為忤,微笑道:「繼續說!」
「首先,我們槍支不足。我們只有十把夏普斯槍,在面對廣緣寺土匪的時候,對方雖然只有前裝槍,但在近距離對戰的時候,第一波射擊,我們很難取得絕對的優勢。」
其他隊員聽著,好像還真是那麼回事,有些人不自覺地點頭。
「其次,我們雖然跟著隊長有了一定的訓練基礎,但並沒有經過實戰。今天也不算真正的交戰,否則血肉橫飛的,恐怕遇到的狀況就更加難以預料了。」
「最後,我要說說我們連長。」
鄭海濤一聽吳曉要說自己,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情報工作還是沒做到位!」吳曉一看連長正在瞪自己,心裡害怕,眼睛卻裝作沒看見,繼續道:「雖然地形圖做得很仔細,可是卻忘了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在廣緣寺中,匪首李二白的住屋!若我們提前知道,必然會加以重點防範。」
「鄭海濤,你覺得吳曉說得對不對?」王一這時問道。
鄭海濤站起身來,吱唔了幾聲,才道:「我覺得吳曉說得有道理……」
「有道理麼?」王一冷笑了一下,道:「吳曉,還有你們在場的所有人,沒錯,我們是只有十桿槍,但我們的槍是後裝線膛槍,比廣緣寺的土匪先進一代。怎麼,武器少,你們就不能大勝仗了?那將來要讓你們對付外國的侵略者,我看你們乾脆投降算了!」
這下所有人都沒了聲音,王一繼續道:「我這裡不只是在說吳曉,也包括你們所有人。瞧你們制定的作戰計劃,除了吳曉之外,竟然全是依靠人數優勢的強攻。我倒要問問看了,同袍在你們心目中,性命就那麼不值錢麼!?將來你們要是真成了一方軍主,人家問你戰績的時候,你好意說自己那些勝績都是拿自家兄弟的命填出來的麼?你們就不怕自家兄弟的娘親在背後戳你們的脊樑骨?」
連項龍和鄭海濤在內,所有人都低下了頭。
「把頭都給我抬起來!」王一大吼道:「聽著,我要你們記住!戰爭很殘酷,確實會奪取許多人的性命。但光靠人命是堆不出來真正的勝利的!戰爭之道,就是知天知地,知己知彼,運用謀略,以己之長,攻敵之短。」
許多人都在心中重複著王一的話,雖然王一人小,但卻在所有武班隊員心目中,有著聖人一樣的地位。
王一此時站起身來,在背後的黑板上寫道:「凡戰者,以正和,以奇勝。故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河。」
「這句話出自孫子兵法,大意是但凡戰鬥,都是正面作戰,奇謀取勝。所以善於出奇謀的將領,戰力無限。用到今天的案例中,我們臨兵對戰,優勢是我們有六十人,十桿後裝線膛槍,而敵人是十餘人,都配有前膛槍。我們攻,他們守,他們佔著地利。所以根據敵我雙方的條件,若是強攻,顯然對我們非常不利。」
王一在進入軍醫院之前,曾經在陸軍學院培訓了一年,本身還是有一定軍事基礎的。而他現在是在教面前這幫學員該如何思考一場戰爭,如何去籌劃一場戰爭。
「因為有了以上的對比,所以強攻並不合適。」王一停頓了一下,所有人都瞭解地點點頭,然後接著道:「正面對戰,我們可以僵持,但要取勝,就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於是吳曉的計劃就是最合理的選擇,而且有一點是我最讚賞的,他沒有選擇在夜晚進攻。要知道我們訓練了近半年的時間,但是夜戰對你們來說,還是完全陌生的領域。吳曉沒有過高的估計我們自己的能力,同時也沒有低估夜戰的難度,於是他選擇在黎明之後,發動對廣緣寺的攻擊。」
所有人這才知道王一選擇吳曉作為這次攻擊行動總指揮的原因,無論是項龍,還是鄭海濤,在武班隊員的心目中,都頗具威望。而吳曉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突然成了行動的指揮,大家難免心有掛礙。如今倒是明白了其中原因,倒也心服口服了。
「雖然吳曉的行動計劃在所有的計劃書中是最合理的,但是也並非完美無瑕。」
眾人仔細聽著王一的分析,整個階梯教室內,只有他的聲音在迴盪。
「例如,他沒有考慮天氣的影響。如今是夏季,天氣經常變幻莫測,若是下雨,我們該如何準備,吳曉並沒有涉及。例如,根據情報我們發現,土匪們用早餐的時間一般都很固定,而且菜色也很固定,就是粗麵餅,配青菜湯。你們誰都沒有考慮到這個細節,如果我們能夠在那菜湯中,放入砒霜之類的劇毒,結果會如何呢?」
大家一想,是呀,如果真這樣的話,院中的土匪即便不死,也要失去抵抗能力。到時大家就可以集中力量對付房屋中的匪徒了。
「還有項龍剛才說了,我們在壓制院內匪徒的同時,應該發動對房屋的進攻。而二連長鄭海龍卻認為那樣會造成不必要的傷亡。事實上,他們兩人說的都對,但是都沒有找到真正解決問題的辦法。我來問你們,如果我們事先就準備了裝著辣椒的易燃小麻袋,在攻擊房屋前,將其從窗戶投入房間,你們覺得會怎樣?」
「李二白多半會束手待斃……」這是所有人心中的答案。
「好了,我要說的就是這麼多!」王一此時站起了身,看著講台下的眾人,道:「明天晚飯之前,所有人回去寫一篇戰鬥總結,聽明白了麼?」
此時所有人都從座位上佔了起來,異口同聲道:「聽明白了!」
「很好!那麼戰鬥總結大會結束,解散。」
「隊長再見!」
營口泰安糧油加工場,張全福正在自己的房間裡看書,大概是看到了精彩處,只見他搖頭晃腦,眉飛色舞的。而他手中拿著的書籍,正是之前王一推薦給他的《孫子兵法》。
「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藏於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勝……好,很好,啊哈哈……」
「何事讓三弟如此高興?」張全寶和張全德從屋外走了進來,因為張全福的房間沒關門,所以也不用敲門了。
張全福一看是自家的兩位哥哥,連忙放下書本,躬身施禮,道:「見過大哥,見過二哥。」
「行了!」
張全德好奇地拿起張全福放在桌面上的書籍,笑道:「你小子看什麼這麼入迷?……莫非是金瓶梅?」結果拿起書一看,竟然是《孫子兵法》。他便又皺眉道:「三弟,你什麼時候,也喜歡研究起兵書戰策了?」
「非也,非也!二哥真是開玩笑,我一商人學那行軍佈陣之策做什麼!這是王一推薦我讀的,他說這書裡面有商道,我一讀,在思考他臨走前給我講的一些例子,還真是這麼回事!」
張全寶一直沒說話,捋了捋自己的鬍子,然後笑道:「看來三弟是受益匪淺啊!」
「行啊,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張全德鼓勵道。
「不敢當,不敢當,二位哥哥謬讚了!對了,兩位哥哥怎麼來了營口?」
「還不是王一麼!昨天這小子帶人從廣緣寺抓了十多名土匪回來,我和你二哥想了想,覺得把他們留在八角台也不合適,於是就送到營口來,交給官府了!」
「王一還能抓賊了?不知道官面上能不能給什麼獎勵。」張全福一聽是王一抓的土匪,於是也來了興趣。
「王一沒要這個功勞,而是讓給了我們張家。」
「哦!」張全福一聽,還真是王一那悶頭髮大財的個性。
張全寶此時喝了一口茶水,然後道:「老三,最近泰安的生意怎麼樣?」
「都挺好……就是有一點不太讓人滿意!」
「怎麼了?」
「釐金稅太重了!這又是活厘,又是板厘的,過道收稅,落地也收稅。我們往南方運糧油竟然比出國貿易被收取的稅金還多,如果光如此也還罷了,偏偏各省稅制還不同,而且稅卡遍佈,簡直多如牛毛。要在這麼下去,非成王一說的一潭死水不可!」
張全寶搖搖頭,歎氣道:「朝廷也是沒有辦法,國庫空虛,偏偏各地又叛亂叢生,朝廷平叛,沒有銀子誰給你賣命!以我們奉天府為例,新來的盛京將軍如今正派左寶貴將軍平定宋三好的叛亂……我們這邊還好些,遼東那邊據說已經被鬧得不成樣子了。」
張全福完全不以為意,冷笑道:「平吧,就在那飲鴆止渴吧!苛捐雜稅越多,百姓的生活越困苦,最後連一碗熱飯都吃不上,這不是官逼民反麼!我看這叛亂只會越平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