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49章 隨便 文 / 半夜鳴蟬
徐鳳年看著眨眼間就到了門前的錦一味,想躲可是身子卻絲毫動彈不得。
砰————
錦一味衝門而出,老人緊隨其後。
徐鳳年滿臉驚訝恐懼,因為他發現這兩個人是在自己身體內穿了過去的,也就是說他在這兩個人眼中,根本就是空氣。
在兩人衝出大門的一瞬間,杜澤禪也雙臂一揮,身子憑空滑向著緊緊跟在兩人身後,只是在他將要撞上徐鳳年的時候,身子一折,單臂一揮,低聲說道「走吧。」
在杜澤禪單臂一揮的瞬間,徐鳳年就感到那股罩著自己的力量突然消失不見,在聽到杜澤禪的這聲低語後,也趕緊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你看的見我?」徐鳳年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既然錦一味和那個老人看不見自己,那這個杜澤禪看的見自己,那一定是因為什麼。
杜澤禪好像根本沒有聽到徐鳳年的話似的,還是雙眼緊緊盯著前面兩個踩在自己法器上的人。
就在這時,徐鳳年突然發現,杜澤禪雖然受了重傷,可是卻可以御風而行,相比起那兩個靠著法器的人,他竟然一點都不落後,而且還慢慢的將自己和他們兩個的距離越拉越近,御風而行,這可是只有傳說中的仙人才可以辦到的。
可是很快徐鳳年就忘了這一點,因為他發現了另外讓他驚詫不已的事情。
驚訝的是以他這連清虛之境都沒到的廢物,竟然可以緊緊的跟在杜澤禪身後,一點都不落後。
驚詫的是四周的環境突然變了,不再是水波流動,魚兒穿梭的湖底,而是樹木林立,青色環繞,滿是不知名鳥兒鳴叫的山間樹林風光。
徐鳳年滿臉驚訝的盯著四周,腦海中卻是波濤洶湧,現在的他滿是震驚,慌亂,不要說發生什麼事情,就連已經過了多長的時間他也根本弄不清楚。
「去吧。」一旁的杜澤禪突然低聲說道。
徐鳳年好奇的轉頭,杜澤禪滿臉微笑,眼神溫柔的盯著自己。
「我?」徐鳳年指了指自己,好奇的問道「你到底能不能看到我。」
徐鳳年話音一落,突然感到身邊一陣烈風吹起,轉頭一望,一柄寬劍疾馳而過,快速的追向前面兩人。
「這不是那柄長劍嗎?」徐鳳年驚訝的看著那柄已經追上老人,並且將老人頭顱斬下的長劍,滿臉不解。
杜澤禪突然停住不前,憑空而立,青衫飛舞,如果沒有小腹上那把匕首和一滴滴的鮮血,杜澤禪現在像極了一個仙人。
「錦一味,現在你心中的想法是什麼,我很好奇呀?」杜澤禪淡淡微笑,輕聲說道。
徐鳳年看了看杜澤禪,他的眼中沒有絲毫的譏諷,而是真正的好奇。
「杜澤禪,你別高興的太早。」錦一味惡狠狠的盯著杜澤禪,冷聲說道「就算是你今天殺了我,難道你以為你就可以活下去了?不可能,沒了你的九州盟,也不過就是一盤散沙,你一輩子的心血也就灰飛煙滅了,所以說,到底是誰贏了還真是不好說呢。」
「是不好說呢。」杜澤禪笑著點點頭,輕聲說道「不過就算是我輸了,你也看不到了,因為你今天就會死在這裡。」
錦一味聽到這話,臉色大變,剛想轉身,那柄剛剛將老人的頭顱斬下的長劍,突然出現他的身側,不等他有任何的動作,長劍快速的斬向他的脖頸,鮮血沖天而起,錦一味的頭顱自脖頸上落下,掉向地面。
隨著錦一味的死去,他的身體向下落去,寬刀也向下落去,杜澤禪立在空中,突然搖晃了兩下,接著就栽了下去。
徐鳳年大驚之下,想要伸臂接住他,卻發現杜澤禪穿過他的胳膊,落向地面。
砰的一聲,杜澤禪的身體狠狠的砸在地上,徐鳳年腦中的念頭一動就已經到了地面,根本來不及細想,徐鳳年就盯著躺在地上,閉著眼睛的杜澤禪。
過了好一會兒,杜澤禪突然動了動,慢慢睜開雙眼,同時那柄消失不見的長劍再次出現在他的身邊,藍光流動,相比起徐鳳年見到它的時候,現在的它更加靈動,更加霸氣。
杜澤禪對著長劍點點頭,長劍也是搖了搖,杜澤禪再次點頭,長劍好像在做著什麼艱難的決定。
一人一劍就這麼對峙,杜澤禪突然一口鮮血噴在長劍上,長劍搖晃的更加劇烈,向前飄了一下,杜澤禪單臂前伸,直到咳嗽停止,這才輕聲說道「老夥計,你跟著我也已經一百多年了吧。」
一百多年?
這個男人已經一百多歲了嗎?
徐鳳年看著面貌根本就像是三十多歲的杜澤禪,滿是驚訝。
「這一百多年來,你我攜手並戰,也算的上是天下無敵了,只是現在我已經是要死的人了,你何必要和我一起陪葬呢?」杜澤禪苦笑一聲說道「我知道你有你的驕傲,現在這個世上確實沒有人能值得你交付了,可是一千年後就不一樣了,一千年後,會有一個人呢。」
頓了一頓,杜澤禪仰起頭看著天空,輕聲說道「我這一輩子都在證明一件事,那就是人定勝天,可是最後卻依然躲不過命運呀,我想你也一定早就知道我會有這麼一劫吧,所以你才對那兩個人始終不是很待見,可能是因為我太自負了,我認為只要我把這兩個人留在身邊,那我一定能躲過這一劫,只是沒想到我依然躲不過這一劫呀。」
徐鳳年內心翻騰,已經漸漸有點兒明白過來了,這個杜澤禪是一千年的人,這是他當年死的時候的情況,只是自己為什麼會在一千年前呢,是幻覺嗎?
杜澤禪還在自言自語的說道「老夥計,去吧,一千年後那個年輕人應該就會出現在你的面前了,我沒有做到的事情,說不定他可以呢,至於他是什麼人,我想你也見過了,你也知道了,去吧,不要留戀了。」
杜澤禪說完,轉過頭盯著徐鳳年,輕聲說道「年輕人,我真的好奇你到底是什麼人,到底長什麼樣子,是不是和我一樣呢?」
說完這些話,杜澤禪在次一口鮮血噴湧而出,緊接著頭一偏,死了。
死了?
這個雖然只是第一次見,可是依然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男人,就這麼死了?
這個氣質儒雅,法力高深的男人,就這麼死了嗎?
徐鳳年就這麼呆呆的想著。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徐鳳年慢慢醒轉過來,抬頭看著杜澤禪卻發現那柄長劍依然停在原處。
長劍輕微顫抖,劍身上點點藍色水滴。
「你也哭了?」徐鳳年坐在原地,輕聲說道「這是你的朋友吧?」
話音一落,長劍突然藍光大盛,照的徐鳳年根本睜不開眼。
藍光慢慢淡去,長劍消失不見,而是出現一個和杜澤禪有著七分相似的中年男人。
男人氣質凌然,離著一段距離,徐鳳年依然感覺到了男人身上傳來的那股霸氣。
男人冷冷的看了一眼徐鳳年,彎腰抱起杜澤禪,慢慢升空,升到半空的時候,男人身子一折,急速向著一旁飛去。
第七章
男人飛走,徐鳳年呆呆的坐在原地,過了很長時間,他才慢慢站起來,想要離開這個地方,可是他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自己是怎麼來的,更加不要說怎麼離開了。
想到這裡,徐鳳年只好重新坐下。
自己現在到底算是什麼呢?
靈體?
徐鳳年苦笑一身,無奈的說道「靈體,那可是連汶師祖都不可能凝聚的東西,我一個連清虛都沒到的廢物怎麼可能呢?那我到底是什麼呢?難道只是一個念頭?還是一場夢呢?如果是夢,我該怎麼醒過來呢?」
徐鳳年仰頭望天,突然發現一點藍光出現在遠方,藍光只是一個眨眼的瞬間就到了徐鳳年的頭頂。
那柄長劍再次出現在眼中,劍尖向下,飛快的插向他的頭頂。
滿臉驚恐的徐鳳年想要躲閃,可是身體再次無法動彈了。
眼睜睜的看著劍尖刺向頭頂的徐鳳年只能閉眼,大聲罵道「他奶奶的,老子怎麼這麼倒霉。」
——————————
一陣針刺的疼痛傳來,徐鳳年慢慢睜開雙眼,四周依然是昏暗無比。
自己還在洞中,難道剛剛的那些真的只是一場夢嗎?
徐鳳年好奇的想到,只是低頭的一瞬間他就知道自己剛剛的那段經歷,根本不是夢,而是深深切切的發生過。
赤裸的身體,小腹上肉眼可辨的那個小眼,透過小腹隱隱約約傳來的那些淡藍色,無一不提醒著他剛剛那些無一不是真正發生的事情。
一聲尖利的尖叫驚醒沉思的徐鳳年,抬頭望去,那柄長劍停在眼前一張遠的半空中輕輕顫抖。
「你真的是那個叫杜澤禪的那柄劍?那個杜澤禪真的是一千年的人嗎?」徐鳳年起身走到長劍的前面,低聲說道。
長劍輕輕點頭,突然調轉劍尖,向前飛去。
「要我跟著嗎?」徐鳳年笑著問道。
長劍回轉,輕輕點頭。
徐鳳年笑笑,跟在長劍後面向前走去。
一路上的所見,全部和剛剛那場不知是夢還是什麼的經過一樣,漸漸消失霸氣的劍痕,那條分岔的路,只不過唯一不同的是那條他選擇過的岔路盡頭不再有出口,而是一個開闊的所在。
一張床,一張石桌,一張石椅,一個滿是書的書架。
長劍停在這個暫且可以稱為房間的中間,劍尖向下,急速旋轉。
隨著長劍的急速旋轉,石椅石桌劇烈搖晃,書架也是搖搖晃晃,書架上的書也是不可避免的全部被吹起,在房間內上下翻飛。
只是站在原地的徐鳳年卻沒有任何的不適,現在的他,氣海翻滾,不難受,只感到渾身充沛不已。
空中四處亂飛的書慢慢的變成粉末落在地上,長劍還在旋轉不已,那些落在地上的粉末,漸漸的浮起一些正楷小字。
這些小字先是在房間中間胡亂的飄著,接著就像是受到什麼召喚一樣全部有規則的排列起來。
排列完畢的小字綻放出一片刺目的金黃之色,發出一股逼人的凌厲之感。
小字圍著徐鳳年急速旋轉,不知道轉了幾圈以後,突然像是受到徐鳳年的吸引,全都排著隊的向著徐鳳年的腦中飛來。
那些字一排排的自他眼前飛過,然後經由太陽穴進入腦中。
那些字清晰無比的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天道即人道,人道即人心。」
這是修行的不二法門。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這是對老天的解釋。
「九州一地,靈氣最盛處便是這青峰山後山,其餘還有瞻虛七地的澤鋒,俯瞰神州的冷澤湖,永無之鄉的石墨令。」
這是講靈氣最盛之地的地理書。
「極北玄鐵永加無之鄉石墨令的凶獸獸筋,以陽剛之人心頭火,七七四十九天後,冷澤湖底寒冰會火,是為滅世刀。」
這是講鍛造法器的。
「極北雪蓮,赤炎獨角獸之角另加令澤湖底披拂草,以陰火燒製,可逆天改體。」
這是講煉丹的。
一排排的小字不斷的湧入腦中,各種各樣驚世駭俗的修煉法門,鍛造手法,煉丹技能,徐鳳年感覺腦中像是被人塞入一隻上古凶獸一樣,腦中翻騰不已,全身顫慄,胸悶氣短。
「人,仙,妖,魔,鬼,本是一家,何來正邪。」
這是一個多麼驚世駭俗的說法。
「賊,老,天,總,有,一,日,我,要,讓,這,天,反,轉,海,倒,流,山,川,傾,復。」
一字一頓,字字凜然,能說出這樣的話的人,該是多麼的驚才絕艷,多麼的怨氣沖天。
隨著這最後一句話的跋扈入腦,那些先前進入腦中的技能突然安靜下來,老老實實的呆在腦中。
現在腦中殘留的只有那怨氣沖天的一句話,慢慢旋轉,慢慢變色,直到由金黃色變成青色,才停止旋轉。
停止旋轉的青色小字突然聚集到一起,相互碰撞,青光大盛之下,徐鳳年雙眉緊皺。
青光慢慢散去,一副圖畫出現在腦中,徐鳳年緊皺的雙眉慢慢舒展。
風輕雲淡,天空晴朗。
一座山頭,光禿禿的一片,一個男人背對著他而坐。
一身青衫,一頭長髮,一柄長劍放在身側。
突然之間,天色昏暗,狂風大作,男人長髮飛舞,衣袂紛飛。
卡嚓————
一道閃電劃過,兩道閃電劃過,三道,四道,五道,一直到第九道閃電劃過,坐在地上的男人終於站了起來。
單手負於身後,擎劍指天,跋扈至極。
「賊老天,我的命就在這,有本事就來拿。」男人大聲喝道。
九道閃電匯聚成一股,在空中曲曲轉轉,突然直直的打向男人。
男人哈哈大笑,高高舉起的手臂不曾有著絲毫的抖動。
閃電連綿不絕的擊向男人,光禿禿的閃頭更加光禿,就連石頭也都已經四處紛飛,只是下男人腳下的那幾寸之地。
一炷香過後,閃電消失不見,烏雲散去,陽光霎時鋪滿天地間。
男人依然單臂高舉,身上的青色長衫已經破鄙不堪,只是相對於剛剛的男人,現在的他,更加淡然,更加霸氣。
男人哈哈大笑,落臂,轉身,嘴角的那絲若有若無的微笑還是那樣。
男人叫杜澤禪,這是他歷經九雷天劫的經過。
淡淡微笑的男人慢慢走下那幾寸之地,剛剛被天雷打的已經差不多成為平地,男人就那麼凌空漫步。
「現在的我,就是以後的你,你將超越我,達到一個從沒有人能達到的高度。」
杜澤禪話音一落,身體憑空消失。
徐鳳年突然睜開雙眼,雙眼金,藍,青,紅四色交替流轉,全身也是籠罩在各色光芒之中。
直直站著的徐鳳年突然仰頭長嘯,體內綻放出一片紅光,凝聚成一隻不知名的怪獸,隨著徐鳳年的仰頭長嘯,怪獸張開大嘴,那些各色光芒齊齊被它吸入口中,怪獸也漸漸變色,不再是泛著邪性的紅光,而是一片聖潔的金色光芒。
徐鳳年長嘯不止,洞壁隨著搖晃,長劍也是劇烈搖晃,像是興奮,更像是恐懼。
嘯聲在房間內旋轉停留,最後終於衝過他來時的那條路,急速向著洞外傳去。
坐在洞口的老人突然睜開雙眼,身體留下一絲殘影來到洞前,雙手急速捏咒,一片青光綻放,一個巨大的圓形青光擋在洞口前。
老人雙手顫抖,身體跟著顫抖,他肩上的那只白貓,死死的盯著洞口。
老人顫抖的越來越厲害,突然一口鮮血噴湧而出,緊接著身子倒飛出去,那片青光也消失不見。
隨著青光的消失不見,一陣狂風吹出,一聲大嘯傳出,沖天而起,遍佈青峰山。
駒榭嶺,柴不諱屈膝跪在祖師像前,耳中傳來的嘯聲將他驚醒,驚恐抬頭,那座笑容淡然的祖師像劇烈搖晃。
倥嗜嶺,方子旭滿臉凝重的站在門前。
一片竹林內,微風輕輕搖晃著青翠的竹林,一個身著白紗的中年婦人盤膝坐在竹林內,像是感到什麼,抬頭北望,眼神複雜。
一座淡藍色的湖前,一位長相醜陋,氣質優雅的婦人舉目南望,輕笑說道「你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