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一百九十三章 肝膽相照 文 / 狂沙
第一百九十三章肝膽相照
趙烈微微一笑,仰起頭凝視高高在上的神佛,眾佛像卻閉著眼睛,笑而不語,他悠然走出了千佛殿,天色已經徹底亮了,天是透徹的藍,錦帛一樣的清冽,他回頭看見了水中的檀香瀰散出飄幻的花蕾,佛前那朵青蓮花極致清澈地綻放在水中央。
趙烈靜靜凝視水中青蓮,似乎看到了如夢如幻前塵往事和迷茫飄渺的未來,他忽然握緊雙拳,轉身踏過了威嚴肅穆的大雄寶殿,根本沒把金碧輝煌的釋迦牟尼佛放在眼中,當他穿越密密麻麻的神聖塔林時,籠罩迷霧的雙眼似乎流露出淡淡悲傷,可是也透射出了萬丈豪情和堅定決心。
戒備森嚴的達摩洞前並沒有刀光劍影,而是如世外桃源般寧靜美麗,樹木鬱鬱蔥蔥,到處鳥語花香,繁花似錦,蝶舞蜂鳴,風中瀰漫著混合花蕊和香燭的清淡香味,只要付出過努力,一切就會順其自然。
趙烈遠遠就望到了兩個並排站立的熟悉身影,清風悠然拂過,繽紛絢爛的落花縈繞飛舞在空中,就在那剎那,驀然湧動在心中的激動興奮遠遠超出了想像,他胸口發熱發燙,心潮澎湃,直到此刻才體會到葉飛和張旺財對於他的重要性!
趙烈大步上前緊緊抓住了葉飛和張旺財的肩膀,三人都是虎目含淚,心神激盪之下他們竟然無語哽咽,什麼話也說不出,風雨飄搖多少年。他們經歷了重重艱辛磨難,共同踏過了無盡坎坷曲折的江湖路,殘酷歲月在三人心頭深深印下了無法抹去地記憶,這是可以共患難的兄弟情。
在這奇異的瞬間,空中飄來蕩去的絢麗繽紛落花似乎凝固在風中,激盪在他們三人胸口中的兄弟感情如排山倒海般呼嘯盤旋,從這一刻開始。世間再也沒有什麼力量能夠破壞他們之間真摯深厚的情義,為了朋友可以兩肋插刀。為了兄弟可以赴湯蹈火,這就是讓人熱血沸騰的江湖!
張旺財凝視精赤身上地趙烈,忍不住熱淚盈眶,高聲道:「沒想到六大門派之首的少林也攔不住大哥,我本以為再也見不到大哥了,不過我和葉飛沒有給大哥丟臉,我們兩人合力擊敗了血魔王冷血。真是痛快!」
葉飛看到了趙烈身上殘留青紅淤紫地傷痕,向來沉穩的面容亦泛起激動神色,迅速背轉身擦去眼中閃爍的淚花,反手緊握趙烈的肩膀道:「大哥激戰幽靈侯遭受了重傷,此番在少林肯定經歷了惡戰,不知又受了多少傷!」
趙烈裸露的古銅色肌肉強悍隆起,隨手用布條從額頭勒住紛亂長髮,淡淡道:「我沒有受傷。出家人以慈悲為懷,我絕不會讓少林找到傷害你們的理由,必須傾盡全力保證你們在少林安然無恙,少林武功博大精神,佛學禪宗更是高深莫測,不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說到最後。眼中閃過一絲高深莫測的目光。
張旺財忍不住笑罵道:「他祖母地,這些少林禿驢雖然把我們日夜困在達摩洞,但並沒為難我們,而且無虛老禿驢還利用正宗佛門內功幫我們療傷,了空掌門最是煩人,整日向我們講授佛家道法,耳朵都聽出老繭了。」
葉飛沉聲道:「少林派藏龍臥虎,高手如雲,絕對不容輕視,這些日子在達摩洞養傷。靜心研讀佛經。不但功力完全恢復,而且更甚從前。了空大師看透了萬丈紅塵。深不可測,超然寬厚的氣度讓我歎服。」
趙烈驀然握緊雙拳,火紅朝日在跳動的健壯肌肉上映射出細碎光芒,他痛快道:「江湖絕不能沒有兄弟義氣,為了你們兩人的安全,我就是戰死少林也心甘情願,在所不辭!不過現在一切都已風消雲散,江湖險惡,帶來無盡傷悲,但我絕不後悔,因為遇到了肝膽相照的好兄弟,只要我們三人同心協力,江湖之大,誰與爭鋒?茫茫江湖遲早會被黑虎幫踩在腳下!」
趙烈,葉飛和張旺財傲然並肩走出了瀰漫香火梵音的千古少林,穿越了氣勢肅穆威嚴的重重寶殿,終於回到了萬丈紅塵俗世,痛快帶領黑峰三十二騎旋風般奔下了少室山,馬踏微塵,蹄亂春風。
一輪落日斜掛天邊,染得天地似被血浸透。夕陽下,古道荒野,空曠無邊的黃塵古道上幾株野草還在風中搖曳,遠遠望去只是一片片荒涼影子,滿目蕭瑟,數十匹健馬閃電般奔馳而過,沒有留下什麼痕跡,只是在地面殘留了迷濛灰塵,更顯萬分蒼涼。
藍色寬闊地大湖悠悠鋪陳在荒原之上,這是屬於北方的湖,雖無江南煙雨湖泊之靈性,卻有開合天地之姿容,水色深碧,浩浩蕩蕩,遼遠無極,如無言的大地之眼對蒼生的一聲浩歎。
趙烈望到了這片寧靜的湖泊,身下急馳的黑色駿馬放慢了腳步,他實在太疲憊了,少林寺中地百場激戰縱是鐵打的身子也無法承受,一直苦苦咬牙硬撐,當看到葉飛和張旺財安然無恙時,心裡壓著的沉重石頭豁然放下,剛剛走出少林,就感覺渾身骨頭都似乎散架了,於是此時驀然勒馬停下,輕盈地翻身下馬,閉上雙眼,靜靜坐在湖畔盤腿調整內息。
張旺財迅速吩咐黑峰三十二騎在附近戒備,然後在伴隨趙烈在湖畔坐下,同樣開始默默地勤奮練功,他從趙烈身上學到了太多東西,雖然相貌平凡簡單,其實大智若愚,天庭飽滿,一雙小眼閃爍著睿智的光芒。
葉飛獨自站在湖畔,蒼白的臉上有著一雙深沉而憂鬱的眼睛,寫滿了堅韌,身上散發著一種孤獨氣息。這孤獨氣息就和他腰間的劍一樣,永遠呆在腰間,一動也不動,靜靜欣賞大湖落日地壯觀美景,感到心胸擴闊至無限,人世間一切你爭我奪,都變成永恆中無足道的瑣碎事兒。
佛說。擁有是短暫的,永恆地只有空虛。或者說,空即是有,有即是空,紅塵只是一個過程。葉飛想起了少林掌門了空說過地這句話,似乎若有所思,他抬頭靜靜凝視平靜的湖面,水面充滿了自由、寬廣而從容。承載著生命悠然地快樂,以及歲月無情地變遷,在這兒,就連飛逝的時光彷彿都已停頓,生活美好得像山水間清新地空氣,可以無拘無束地大口呼吸。
葉飛一雙明亮如湖水的眼睛淡然掠過白色水鳥翩然嬉戲的湖面,天很高很藍,像無限放大悠遠的夢。他憂鬱的凝視著,凝視著那些自由自在的鳥兒,想起了寬闊海上飛翔的白色海鷗,無語地凝視中,他已經深深的感覺到,始終無法擺脫那個悠遠而又憂鬱的夢。曾經很美好的回憶,此時也只能是回憶了。
夜色逐漸暗淡下來,薄薄的煙霧繚繞在湖面,清輝四溢、如夢如幻、豐盈的銀白圓月,似一朵熾烈盛開著的完美無缺的白色野百合,冰雪般懸掛中天。
葉飛如冰冷岩石佇立湖畔,思緒如雲,右手緊緊地握著腰間之劍,緊緊地握著,彷彿劍是他完全地生命。難道生命中注定只能有劍嗎?自從宛兒投入趙烈的懷抱。他只有把心放在劍上,全心全神放在劍道的追求上。可是心中的孤獨寂寞和痛苦讓他在深夜無法入睡,寂寞會讓人消沉避世,也會讓人發憤圖強,他開始徹夜練劍,性格越發沉默寡言,白日裡也難得和幫中兄弟說幾句話。
趙烈輕輕睜開了雙眼,雖然經過了數個時辰的內力調息,可是依然覺得身心疲憊,他看到清澈湖水中的游魚悠閒自得,湖底卵石歷歷可數,湖面粼光蕩漾,銀鱗片片,湖畔櫸樹叢生,黃綠璀璨,綠地是葉、艷黃是花,更有那滿灘的蘆葦如綠衣美人在風中搖曳。
清香迷人的山風輕柔撫過,趙烈心緒似霧,亦虛亦實,朦朧恍惚,更像一地斑駁零散的月光,收拾不起,因為他看到了葉飛亙古不動的白色身影,看到了葉飛心靈深處的無盡寂寞,他心中頓時湧上無法言語的複雜情感,心情久久無法平息。
趙烈欠了葉飛太多,太多……根本無以為報,葉飛的執著和寬闊胸襟讓他感動,他忍不住握緊了雙拳,憑空灑落了熱淚,為了這份肝膽相照的兄弟感情,即使刀山火海也無所畏懼,決不猶豫,別說是小小少林!
月亮高高掛在天上,群山如蒙上了一層白霜,皓月冷千山。「人世間,此時此刻有誰正在仰望著這輪冷酷月亮?」趙烈靜靜站在深夜裡的湖畔,仰望寒月,思緒萬千,許多事一幕幕地走到眼前。是地,有種悲哀在一絲一縷地纏綿、在刻骨銘心地疼痛、在春聚秋離的無奈中,留下牽牽絆絆地長絲,飄忽的心緒似乎順著湖面逐漸蔓延到遠方,心神忽然一顫,驀然發覺遠處有個少女同樣癡癡仰望月亮。
少女忽然就順著湖畔走了過來,悠然舒展地漫步,連走路時亦帶著舞的韻律,輕淺的腳步一路款款行來,就像踩在一闕清新卻悱惻的小令上,輕輕抬起手,理了一下鬢邊的幾絲散發,衣袖落下,露出一節白如蓮藕的小臂,逕直走到趙烈面前,嫣然笑道:「公子就是天下聞名的黑虎幫主趙烈吧,我是華山弟子風清舞,你的滿頭金髮真是很好看,可惜我沒有這樣的金髮,不然肯定比你好看。」她似乎根本沒有看到如石像般佇立湖畔的葉飛。
趙烈凝視如此清新少女,心情非常愉悅,臉上露出輕狂笑容,悠然吟道:「你的名字如風似舞,人更勝其名,就是春風也比不上你!蝶舞一曲飛,輕衣幾何回?」他的聲音低沉,一詠三歎,帶出百折千回的感覺。
風清舞原本快樂的雙眸忽然露出憂鬱顫動,敏感豐富的心被觸動,柔聲接著趙烈話語回應道:「蝶舞一曲飛,輕衣幾何回?願將傾城色。換君未展眉。」說話的時候,她就忍不住忽然轉身癡癡望著葉飛地背影,年輕秀美的臉龐堆滿了哀怨之色,「不知道他能否聽到?能否明白我的心?」
趙烈沒想到少女之心原來是放在葉飛身上,頓時傻傻地愣在夜風中,雙眼閃爍著銳利目光,忽然笑道:「姑娘肯定就是在挽月樓找葉飛的華山女弟子。葉飛挺身為你激戰血魔王,身受重傷。你快過去陪著他吧。」
風清舞堅定道:「這些我都已經知道,一輩子也不會忘記!我這次趕到少林,也就是為了救出葉飛。」
趙烈搖頭歎息道:「小姑娘真是勇氣可嘉,我佩服得五體投地,不過就憑你根本無法把葉飛從少林救出來。」
風清舞幽幽道:「為了葉飛,我苦苦哀求爹爹來到少林,可惜你卻先到一步把葉飛帶走了。於是我連夜從少林追趕你們,總算追上了,可是葉飛居然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夜幕下,湖面沒有拂面的風,沒有飛掠的鳥,沒有樹影婆娑,沒有燈火搖曳,只有無盡的寧靜。趙烈微笑道:「你爹有那麼大地能耐嗎?」。他忽然凝神望著遠方,一條模糊的身影,以令人驚異地速度快速飄到面前。
來人頭戴斜頂道冠,額前一塊太極玉,身穿黃邊淡青色長袍,足踏雲耳玄色靴。容貌清秀,一手前拂頷下長鬚,一手連袖背於身後,氣質優雅,恬淡自然,鳳眼微合,劍眉高聳,幾綹烏髮散落在眼前,神情落拓孤傲,眉心伸展處卻帶著飄逸神態。正是華山掌門風遠山。
趙烈想起了華山英雄劍張楓。眼中立刻閃過陰毒目光,不過似乎很快想到了什麼。雖然對華山派沒有什麼好感,依然恭敬沉聲道:「閣下乃是華山掌門風遠山,久仰大名,在下黑虎幫主趙烈,拜見前輩。」
風遠山渾身透著文秀瀟灑的氣質,凝視趙烈道:「趙幫主近年來在江湖如日中天,今日見面,果然氣度從容,名不虛傳。早在華山就聽說了你的傳奇經歷,你和南宮無雪之間的恩怨天下皆知,可是南宮無雪始終未與你正面衝突,看來其中必有隱情,我也不便多管。」他忽然話鋒一轉,森然道:「可是蕭碧痕不但早年屠殺了華山派眾多高手,近年曾經和你在華山斬殺了華山派的兩名女弟子。」
趙烈雙眼帶著無限的落寞、孤寂、無奈,好似歷經過無盡的歲月,看透了塵世,充滿著智慧,也充滿了蒼桑,傲然冷冷道:「前輩今日到這裡就是為了找我報仇血恨嗎?」。
風遠山身上自然流露出威嚴氣勢,沉聲道:「還好當時你並未出手,而且還出手救下了柳素青,不過趙幫主在洛陽為了蕭碧痕,不惜與六大門派激戰,恐怕並非明智選擇。」
趙烈地眼神透出練達從容,沉聲道:「有些事情是必須做的,江湖本來就是這樣,有些時候根本沒有選擇。」
風遠山隱約感受到趙烈身上透出的霸氣,飄然微笑道:「江湖豪傑自當恩仇自分明,志在風氣清!希望趙幫主以後不要與天下武林為敵,不過今日我卻並非來找你,而是因為小女,我想見見能讓小女動心的葉飛到底是什麼模樣?」
葉飛的腰帶上繫著一柄烏鞘長劍,靜靜站在湖畔,衣裳是剛換上的,而且漿洗得很挺,白衣在月色下仍然白得耀眼,披散著的黑髮,也仍然黑得發光,那劍一般筆直站著的身子,就像當年在大海上飛魚幫那個倔強地少年,似乎永遠都沒有改變,若有什麼改變,那只是他目光更明銳,面容更沉毅,那口奪魂攝魄的「大海之心」也更輝煌,更懾人。
風遠山雙手攏在袖中,目不轉睛地凝視葉飛,隨隨便便地邁步,長劍雖未出鞘,劍氣已如霜刀雪劍逼人而來,整個人卻如一柄淬火飲血,夜夜壁上鳴的寶劍,散發出天上星辰般的淡淡光亮。
葉飛感覺到了森冷逼人的劍氣,於是冷冷握住了「大海之心」,劍身出鞘的長鳴頓時轉成陣陣沉悶地「嗡嗡」之聲,聽起來就像是夏天午後驟起的海浪聲,鬱鬱而動。蔚藍色劍身地震動非常輕微而又極其快速,遠看沒有什麼不同,但是近察就可以瞧出這柄寬如手掌的劍身閃著一層藍濛濛光氣,正以一種極為細密的幅度震動著,他一雙漆黑的眸子在發光,走得很慢,可是整個人都好像是輕飄飄的。他的腳好像根本沒有踏在地面上,就像是浮在黑暗中的劍靈。
風遠山眼中閃過驚異地笑意。微笑著拔出了冰風劍,長四尺五寸,闊兩寸,劍身泛起了熒熒青光,握柄和護手滿佈螺花紋,造型高雅古拙,也沒見什麼動作。冰風劍剎那間累凝而成一球煙霧,劍鋒化為一點青光,似若雲霞繚繞裡地不滅星光,流星般往葉飛雙目間地位置奔來。
葉飛手中的「大海之心」略微顯得寬大笨拙,可是一劍刺出,劍也彷彿變了,變得有了光芒,有了生命。他已將生命地力量注入了這柄劍裡,一劍輕飄飄刺出,本來毫無變化,可是變化忽然間就來了,來得就像碧波海浪那麼自然,變化萬千。每朵浪花都絕不相同,劍在他手裡,不但有了生命,也有了靈氣和寬廣氣勢。
風遠山僅僅刺出了一劍,似乎輕描淡寫,揮塵如意,華山劍法本是以輕靈流動,清麗飄逸見長,這一劍正是得意之劍法,端地清麗絕俗。流采照人。可是這劍刺出後,本來在動的萬物卻忽然全都靜止。絕對靜止,一直在湖面不停隨波逐流的落葉也已完全靜止,甚至連湖面的漣漪都彷彿也已停頓。
突聽嗆然兩聲龍吟,湖面的萬丈銀波上已多了兩道劍氣,殘月、銀波,落葉與劍氣相映,直似七寶蓮池,大放光明,漫天絢爛劍光突然消寂,只剩下兩柄長劍卓然高舉,劍尖卻搭在一起!旁邊地黑峰三十二騎只覺目眩神迷,竟是不敢逼視。
風遠山迅速飄回原處,含笑把長劍插回劍鞘,眼中閃過欣慰目光,顯然甚為喜歡這個沉穩木訥的年輕人,更沒想到葉飛在劍道上的天賦並不在張楓之下,他微笑道:「劍,古之聖品也,至尊至貴,人神鹹崇,乃短兵之祖,近搏之器,以道藝精深,遂入玄傳奇。故歷朝王公帝候,文士俠客,商賈庶民,莫不以持之為榮。葉公子年輕帥氣,劍法流動飄然而不乏剛烈,劍之光芒充滿了戰場上帥將無上的孤傲和氣勢,不愧劍帥之稱號!」
葉飛依然穩立如山,沉沒不語。風清舞青春煥發的俏臉卻是笑容可掬,美眸在長而翹起的睫毛下晶晶閃閃的,撅起小嘴,忽然嗔怒道:「爹爹怎麼忽然對葉公子出劍?女兒有些話想對葉公子說呢。」她飛身躍到兩人中間,眾目睽睽之下,嬌笑著拉住葉飛衣袖飄到遠處波光粼粼的湖畔。
葉飛和風清舞並肩久久站在遠處,凝視天空地寧靜明月,也不知他們在說些什麼話?淺藍青黛的暮靄籠罩了寧靜湖面,銀碧的月輝水般纏綿。風遠山對於這個寶貝女兒也無可奈何,轉頭悠然對趙烈道:「此時閒來無事,不知趙幫主可有興致與我弈棋?」
趙烈凝視著棋盤上的黑白棋子,此時雖然在下棋,心中卻是堆滿了太多心事,眉頭微皺,「看來風遠山的女兒頗為喜歡葉飛,我可要盡力撮合此事,絕不能再讓葉飛遺憾了,可是張楓乃是風遠山愛徒,絕不能莽撞惹怒華山派,必須先讓張楓身敗名裂,生不如死,然後再光明正大地殺死他!」
風遠山顯然是棋道高手,落子極快,棋盤落子聲幽雅如彈奏琴弦,他的雙眼逐漸露出了失望神色,歎息道:「下棋正如學劍,本該心無二用,若是分了心,怎麼能算高手。」
趙烈心不在焉地落下棋子,一著不慎,滿盤皆輸,這棋未到中盤就已經負了。
風遠山收起了棋盤上密密麻麻黑白子,搖頭歎息道:「夫輕易而貪者,多喪;不爭而自保者,多衰;務殺而不顧者,多敗;戰勝而驕者,多亡。年輕人做事千萬要慎重,否則就像今日這棋局,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可惜棋盤已亂,就算給你個機會,想重新來過都來不及了!」
趙烈收回紛亂心緒,淡淡道:「有些東西只要想到就可以做到!」他不動聲色,很快將棋子都拿了起來,一粒粒放上了棋盤,記憶力驚人,每粒棋子步位,竟都與方才分毫不差,密密麻麻地黑白子迅速全部堆滿棋盤,他靜心拋棄雜念,凝神望著棋盤,微笑著落子。
風遠山面上此刻不禁露出詫異之色,眼神閃爍著驚奇讚賞之意,但只瞧了趙烈一眼,便立刻凝注著棋局,發現此番落子竟然異常精妙,全然不似剛才的那著昏招,他手中棋子競始終放不下去。
趙烈微笑道:「施行決勝謂之取,棄子取勢謂之捨。取捨不明,患將及矣。取捨者,棋之大計。」話未說完,風遠山已落下一子,趙烈臉上忽而微笑,忽而皺眉,忽似苦思不解,忽似深有體會,皺眉苦思良久,猶未落子,舉棋不定。
風清舞時不時露一絲天真稚氣,人見人憐,潔淨細膩,精巧玲瓏,小鳥般依人,很美麗、很水,幽幽道:「我得知公子被困少林,就馬不停蹄趕來救你,我在這裡說了半天話,可是公子卻始終不肯對我說一句話,我真是好傷心呀。」
葉飛靜靜站在湖邊,凝視鋪滿湖面的皎潔月光,面容靜如岩石,終於沉聲道:「我已經把全部身心都放在劍道之上,心中再也容不下任何東西,你回吧。」整夜他就說了這一句話,說話的時候連身子都沒有絲毫移動,頭也沒轉,眼神也沒有任何漣漪,說完之後緊抿嘴唇,依然凝視寬闊湖面。
風清舞雙眸含著晶瑩淚光,纖小的胸部劇烈起伏著,忽然咬牙轉身離開,踏著岸邊柔軟的蘆葦飄在風中,灑落的滴滴淚水掉在湖中,激盪起了圈圈細小的漣漪,她拉起風遠山袖口,哭泣道:「爹爹,我們馬上趕回華山,我再也不想見到葉飛!」
春色連波,波上寒煙翠。葉飛依然凝視平靜湖面上堆積的翠煙,清晰看到了湖面淚水泛起的漣漪,他地心忽然感到無盡傷感,似乎聽到了挽月樓上那曲動人心扉地《笑紅塵》:紅塵多可笑,癡情最無聊,長夜漫漫不覺曉!……
夜風在葉飛的手指間互相纏繞,目光雖然一去萬里,絕無阻滯,可是天地交接處卻分不清哪是雲,哪是影?有些人注定了不能相依,然而也注定了不會遺忘,但卻屬於遙不可及,即使捨得放棄,卻縈繞心間揮之不去。
晨曦前地夜空,看不見倏忽而過的流星,也看不見冷峭孤獨的一鉤彎月,幾枚浮出層層黑幕的星星,有氣無力地散落在天空,棋盤上依然擺放著未完成的殘棋,風遠山早已經飄然遠去,趙烈猶未落子,久久凝視棋盤。
張旺財低聲道:「大哥,風遠山已經走了,這盤棋到底誰勝誰負?」
趙烈淡淡道:「不以猶豫而害成功,不以小利而妨遠略。不到最後關頭,我絕不認輸,在我未落下這顆棋子之前,勝負仍是未知之數!」
萬籟無聲的夜空,趙烈靜靜站著,似乎完全融入黑糊糊的虛空,睜眼面對包容一切的虛空,他忽然對張旺財道:「烈烈長風,茫茫長路,我們兄弟三人何不找個地方痛快喝酒,青壺煮酒論天下,彈歌一曲傲江湖,笑談狂飲風雲變,江湖兒女誰不醉?」
第一百九十三章肝膽相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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