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一百三十四章 彩蝶雙飛(2) 文 / 狂沙
江南少女步態慵懶地三三兩兩走過，體態苗條，吳音軟語讓風也變得更加溫柔。出了小巷，是一座古橋。跨過古橋，再上一座古橋。跨過古橋，又進一條小巷。江南水鄉淹沒在小橋小巷裡，那高低不平的石板，那曲徑通幽的小弄，讓人產生一種懷舊的感覺。
趙烈似乎被眼前景致所感染，眼神瀰漫著深深的憂傷，韓夜冰默默伸手任他握住，兩人靜靜攜手漫步。小巷裡面木排門的細縫裡散著濕涼之意。縱橫如蛇的碧青籐蔓爬滿了斑駁的磚牆，一對彩蝶襯托著深沉的綠色籐蔓不停上下翩飛，最後輕輕偎依著停在牆頭，艷麗翅膀輕柔地開合，偶然間，雕花門窗發出一兩聲低微的吱啞，似在唱著一首古老的民謠，兩人也望得癡了。
彎彎的石拱橋，斜斜的石板路，高挑的幌子，暗紅的排門，鏤花的窗閣，濕涼的瓦牆，太陽溫柔地照著，不時有撐著油紙傘的苗條少女徘徊在這條幽長的小巷，引人遐想。韓夜冰毫不在意這燦爛陽光，盡情讓身體綻放在陽光下，雪白的肌膚發出健康和青春的艷紅色，分外動人。
韓夜冰似乎忘記了昨夜血腥的場面，臉上露出明媚笑容道：「江南風景秀麗如畫，但我並不喜歡住在這裡，我還是喜歡廣闊荒涼的雪山和夢幻般的高山湖泊，我很想知道翻過那白雪皚皚的高原到底是什麼樣子？」
趙烈燦爛笑道：「江南是我的故鄉，這裡記載了我大部分的記憶，歲月匆匆，我好幾年沒有回家了，那是一個美麗寧靜的偏遠小山村。」
韓夜冰輕笑道：「你小時候肯定調皮搗蛋，而且估計你自小身材高大，一定經常欺負同伴！」趙烈尷尬笑道：「哎，什麼都被你猜到了。」她一顆晶瑩剔透的心總是那麼敏感！
風輕柔把路邊的蒲公英吹散，韓夜冰定定凝望飛舞在空中漂浮不定的種子，清澈眸子亮起憂傷光芒輕聲道：「我爹究竟是怎麼死的？江湖傳聞我寧願不信，我只相信你說的話！」
趙烈同樣凝望漫天飛舞的蒲公英，心也悠悠飛了起來，彷彿再次看到了大雁塔頂那驚心動魄的激戰！究竟如何向韓夜冰解釋所有的一切？蕭碧痕冷艷的眸子隱藏著深深情感，哀怨無悔，為了他不惜身受重傷！
趙烈心中一痛，似乎望見蕭碧痕豐腴的身子柔柔地在風中綿軟倒下，臉色蒼白，嘴角流出絲絲鮮血。
良久，那些瀰漫在風中的蒲公英已經隨風飄遠，趙烈還是無言靜靜地站著，眼神迷離，沉浸在莫名的傷感中，風溫柔地吹著，拂起了身旁韓夜冰秀美簡潔的短髮，眼神依然寧靜。
張旺財灰色的身影恰倒好處地打破這無言的淡淡寂靜，他焦急對沉思中的趙烈道：「大哥，屬下剛接到飛鴿傳書，英雄會南宮無雪調集了精銳部隊，親自南下準備攻打黑虎幫！丐幫幫主汪洋則準備在丐幫總舵徐州聯合六大門派召開武林大會，預謀掃蕩黑虎山，目標是斬殺大哥！」
趙烈身子一震，雙眼驀然射出藍澄澄的奇異光芒，巨大的壓力反而讓他渾身散發出無以倫比的強悍自信！江湖風雲比預料中來得更快，更猛烈！剛才心中的縷縷柔情愁緒只能深深壓在心底，黑虎幫面臨成立以來最大的壓力和挑戰！
韓夜冰一對秀美黛眉忽然微蹙，柔聲道：「黑虎幫形勢危急，你趕快回去吧，千萬要小心！」趙烈淡淡道：「你隨我一起到黑虎山吧，那裡山峰青翠，山間皆是飛瀑清泉，你肯定會喜歡的。」
韓夜冰輕輕握緊他手溫柔道：「你先回去，江南風光如畫，我還想在江南到處走走，過段時間我再到黑虎山找你。」濃密細長的眼睫毛下是一雙驚心動魄的明亮美眸，眼神迷離難測，蕩漾著淡淡水霧。
此次黑虎幫面臨強敵，無論如何也必須連夜馬不停蹄地趕回，也許會是一場讓日月黯淡無光的慘烈血戰，明日生死難料！但已經沒有選擇，趙烈心中一痛，不想讓韓液冰置身如此危險艱難的環境！惟有獨自承受這巨大壓力，他用力握緊雙拳，壓下內心深處奇異的波蕩後，靜靜凝望韓夜冰。
溫柔春風下，韓夜冰如雲短髮自由寫意地隨風飄拂，雙眉細長入鬢，膚色如玉，顏容如畫，眼眸清澈如水，似乎蘊涵了無盡的夢幻。
趙烈強忍心中痛楚淡淡道：「江湖險惡，你孤身一人浪跡天涯，一定要小心，我會在黑虎山等你。」江南絲竹之聲隱隱從小橋流水中傳來，轉柔轉細，說不盡的哀怨纏綿，令人魂銷意軟，不停渲染著分離的傷感情緒。
韓夜冰驀然露出了如一絲若月兒破開烏雲的笑意，輕笑著轉身，俏麗玲瓏的紫色身影沿著蜿蜒河畔飄然離去，不需要太多話語，她深深明白他的心。
趙烈心中曼延著纏綿不捨無以排遣的傷感，望著那魂牽夢縈的身影，愈發難於捨割，心頭像給千斤重石壓著，令他要仰天長哮，才能宣洩心中的壓抑！為了江湖，他惟有默默凝望熟悉的身影遠離。
韓夜冰無限優美的背影足可扣動任何人的心弦，身形勻稱，風姿綽約，似近實遠，有著一種遺世獨立的味道。
趙烈的心受到了重重一擊，雙拳握緊，所有關節發出「霹靂啪啦」的聲音，手指由於過度用力，露出蒼白的顏色！當深愛一個人的時候，對方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可以暫時放在一邊。
趙烈只望到了韓夜冰飄然如風的背影和她異常堅強的意志個性，卻沒有看到她忽現被淚水迷茫了的眼簾，她終於忍不住灑下了一串情淚，誰能不為之心搖神動？她心中深藏的潔白雪蓮花依然散發出陣陣清香！
美麗江南總是留下串串悲傷的回憶，揮之不去！兩匹快馬奔馳在大道上，趙烈長長金髮散亂地激盪在風中，忽然拿起腰畔酒袋，仰頭痛快地「咕嚕，咕嚕」一氣喝下半袋烈酒，無言的痛楚讓酒的辛辣變得淡而無味！天空呈現出藍紫，晶燦燦太陽好像熔化的白金，沸騰著，旋轉著，燃燒著空氣，恍惚能聽到畢畢剝剝的聲音，廣遠起伏的山崗和林蔞，黑咖啡色的土地上的莊稼與草灌，全然蓊鬱繁茂，如同中了詛咒一樣綠得粗野而瘋狂。
望著青翠挺拔的黑虎山，趙烈心中的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原來，即使走得再遠，拚命叫自己遺忘，然而，只要一觸動這根神經，依然會立刻想起韓夜冰，想起她的舉首投足，想起她的一顰一笑，甚至，她的淡然離去都成了美麗！
趙烈背負長刀，仰頭發出震天長哮，耀眼陽光映在飛舞金髮上，恍如戰神！
寬闊雄壯的聚義廳放眼望去全是黑色，點滿密密麻麻的油燈，大殿直直延伸達五十多丈，兩排漆黑的桌椅也從大殿中央一字排開到門口。
數百名黑虎幫眾整齊地站在聚義廳中，全部是黑色勁裝，精神抖擻，眾人雖然明知強大英雄會即將攻打黑虎山，但眾人臉上毫無懼色。趙烈藍色身影緩緩走到鋪著虎皮的寬大椅子前面。
趙烈高大身影靜靜站著，冷冷地望著密密麻麻的幫眾，並沒有說話，全身散發出逼人的氣勢，心中充滿豪情，驀然大聲道：「各位兄弟，抬起你們桌子上的烈酒，黑虎幫絕不會懼怕任何幫派！我一定要讓黑虎幫成為江湖中最大的幫派！成為江湖中永遠的傳奇！」他手中滿滿一壇烈酒化為盤旋白龍呼嘯著衝入他張開的空中。
眾人心潮澎湃，烈酒點燃了心中激情，熱血沸騰，趙烈輝煌的傳奇讓所有人充滿力量和自信，在他們心中，趙烈強悍魁梧身子如同戰神一樣讓人欽佩！似乎世間沒有任何東西能將他擊敗！
深夜，寂靜的書房中，趙烈臉上表情和白日裡聚義廳中截然不同，充滿憂慮神色，望著閃爍燈火凝神沉思——悠白雲。
恍惚間，展瑩俏皮的笑容忽然在花叢中綻放，南宮無雪心頭一痛，兩行清淚無聲滑落俊美臉龐，眼前悠然一花，伊人已逝，惟有那野花頑強地盛開，依然那麼艷麗，風中似乎隱約瀰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體香。
南宮無雪身子一顫，驀然回頭，秦雪俏生生的影子竟然佇立在風中，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身上散發出淡淡的香味！
秦雪飄然走到南宮無雪面前，仔細凝望他消瘦臉龐，臉上模糊的淚痕讓她的心感到莫名的痛楚，竟然一時之間說不出話！兩人輕輕漫步在荒涼青翠的花園中，默默無聲，風輕輕地吹著。
良久，南宮無雪輕聲道：「你江湖中的事情辦完了嗎？江湖太險惡，你以後不要總是一個人在江湖中漂泊。」
秦雪嫣然一笑，彷彿盛開白蓮花，柔聲道：「本來我想就這樣一直孤獨流浪天涯，反正我從小就習慣了浪跡江湖，也不會有人來關心我。」臉上笑顏忽然消逝，瞬間化為楚楚可憐的模樣。
南宮無雪感受到秦雪內心深處的孤獨寂寞，輕輕避開她哀怨的目光，默默無語。
秦雪閃閃的雙眸凝視南宮無雪繼續輕聲道：「我在江湖中偶然遇到一個人，是他讓我改變注意，於是我只好厚著臉皮再來找你。」她臉上很快恢復了古怪精靈的笑容，整個人開心地在春光中顫晃。
南宮無雪臉上也露出溫柔的笑容，秦雪的突然到來讓他感到放鬆，他微笑道：「究竟是誰能讓你改變，江湖中蓮花仙子可是出名的固執難纏。」
秦雪輕笑道：「呵呵，你就不怕我一輩子纏著你嗎？我在江南遇到了趙烈。」她輕聲細語訴說了那夜與趙烈的偶然邂逅。
南宮無雪臉上的笑容驀然消退，雖然南宮雨和展瑩的死疑雲重重，似乎隱藏了太多秘密，但這次他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先斬殺趙烈，了結所有的恩怨，不然江湖中還以為他怕了趙烈！畢竟趙烈和展瑩曾經朝夕相處三個月，那是他心中永遠的痛。
秦雪柔聲道：「趙烈讓我帶給你一句話，那夜他神情憂傷，我看出他對南宮雨和展瑩的深情，我不認為那些江湖傳聞是真的，趙烈絕不會對她們做出那種事情，真正的兇手肯定另有其人！」
春風讓密密荒草輕柔地擺動，南宮無雪淡淡道：「他想讓你告訴我什麼？」
秦雪一字一句沉聲道：「展瑩直到臨死前深愛的人依然是南宮無雪，我會親自到落雁島向他解釋所有一切，他也不想讓真正凶！我會讓那些卑鄙的傢伙生不如死！」
南宮無雪久久靜靜站立在紛亂的雜草野花叢中，俊美的面容浮現點點憂傷，心中滴落的悔恨淚水誰也無法望見，雙眼凝神望著飛舞在眼前的一對色彩鮮艷蝴蝶，兩隻纏綿蝴蝶互相嬉戲，輕柔盤旋在寧靜紛亂的荒園中。
秦雪雙眸淚花閃動，透過晶瑩剔透的淚水，世間萬物默然變的模糊變形，惟有那對糾纏在一起的艷麗彩蝶清晰在陽光下變幻出絢爛光芒，翩翩起舞，雙雙輕盈地飛上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