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一百二十九章 高山流水(2) 文 / 狂沙
悠揚的琴聲中,一位秀氣女子靜靜拂琴,淡藍色布裙輕柔垂在地面。
宋青河靜靜飄落地面,乾脆將身子倚靠在湖邊枯樹木上,專心致志地欣賞這美妙琴聲。靜幽幽的山麓湖泊旁,張小樓眉目如畫,正在揮手彈琴,表情凝重專注而舒緩輕鬆。
那張繃著二十一根絃線的古琴印證了歲月的流逝,積澱了太多的悲歡離合,此刻在張小樓潔白的蔥蔥十指輕靈撥動之下,竟能發出那麼和諧那麼動聽那麼變幻莫測的聲音。
張小樓全神於眼前古琴,似乎並沒有感覺到他們的來臨。
趙烈透過朦朧琴聲凝望眼前靜如高山流水的女子,淡藍衣衫楚楚情,身材消瘦,似乎一陣清風就能將她吹走,含羞掩秀,雲髻高挽,隨風動處,沒有眩目的絹袖曼舞,裙帶飄逸,卻有著渺渺中的秀美瘦弱。
趙烈含笑閉目聆聽,彷彿置身於高山流水之間,峰翠水清,山花爛漫。
良久,張小樓收回撥動琴弦的玉指,輕輕抬頭,盈盈對宋青河柔柔一笑,這才望見趙烈黑色強悍的身影,她微微一震,臉上露出驚喜詫異神色,不過並沒有說話,臉上依然掛著恬靜的笑容。
琴聲縈繞,餘音裊裊飄蕩在風中,三人竟然一時無語,默默沉醉在空蕩的湖泊旁。
天色悄然已近黃昏,遠山太陽竟然沒有發出任何熱量,暗紅色的光芒反而映紅了那早早就掛在天際的明月,月色隱約透出曖昧浪漫的紅色。天空是一種無法描述的純淨墨藍色,天地間寂靜無聲,趙烈的心迷蕩在這空曠寂寥的山野中,仔細凝望那紅色月亮。
趙烈忽然回首對張小樓道:「真沒想到你不但勇敢,而且如此多才多藝,剛才如聽仙樂,餘音繞樑,勾起了很多回憶,時間恍然如夢,很多事情就像昨天才發生一樣,只是不知道她究竟身在何處?」他看到張小樓,心中黯然,忍不住想起深藏心中的韓夜冰!心生感觸,而伊人飄渺。
張小樓想起天機谷中悲慘往事,明顯感受到趙烈心中的傷感,心頭同樣湧上傷感,柔聲道:「謝謝你上次把我從天機谷中救出,我時常聽青河說起你,不過第一次看見你的樣子真讓我害怕。」
趙烈大笑道:「我的樣子真的那麼可怕嗎?」他望了一眼宋青河繼續道:「把你救出天機谷的人並不是我,我到天機谷是為了另外一個女子。」
張小樓眼光如水,溫柔望著身旁的宋青河,眼神中洋溢著幸福快樂的目光,她度過了一生中最寧靜自由的日子,宋青河的細膩體貼讓她驚訝,根本無法相信他是提著腦袋過日子的江湖客。
想起血腥殘酷的江湖,張小樓忍不住輕輕握住宋青河修長光滑的手。
宋青河猶豫了一下,想要甩開,他不想在趙烈面前和任何女人表現得太親熱,總是把心包裹起來,不讓任何人觸摸,也根本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柔情的一面!殘酷江湖讓他早就學會了隱藏自己!但此刻握著她冰冷消瘦綿軟的玉手,還是不忍心鬆手。
在這一刻,宋青河在心中深深歎息一聲,這次本不應該帶她出來遊山玩水。
趙烈裝作什麼也沒有看到,抬頭凝望空中詭異的月亮。
水清月明,對月而思,默默中,一份遙思,亦或一份閒愁,再或一份祈盼,化縷縷清風,伴疏星朗月,漫遊雲霄,輕撩心弦,月,輕描淡寫中已悄掛蒼穹,那彎彎的輪廓變得清晰,清冷得讓人愛憐,強烈的思念如毒蛇一樣糾纏著趙烈的心。
張小樓似乎望穿了趙烈冷漠寧靜的外表,忽然微笑道:「趙公子,前些日子我和青河也曾在這高山曠野中見到她,也就是你勇闖天機谷所苦苦追尋的女子,雖然在天機谷中只是見了一面,但已無法忘記,她真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子。」
趙烈強悍身軀猛然一震,平時冷靜的外表忽然顯得異常激動。就連站在一旁的宋青河也對他的強烈反應感到奇怪,秀美雙眼似乎在靜靜思索什麼!
趙烈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她還好嗎?」心跳忽然加速。
宋青河詭異笑道:「那天是一個溫暖的初冬,我和小樓四處遊覽,那時瀑布還未結冰,聲若滾雪,激濺起無數小水珠,化作迷茫的水霧,艷陽高掛,蕩出詭異彩虹,韓夜冰就靜立在瀑布下面。」
張小樓柔聲道:「我們與她幾乎擦肩而過,她真的很美,那是一種自然清新的美麗,依然是獨特短髮,她很好,趙公子不用太擔心。」
趙烈長長呼出一口氣,徹底放鬆了,終於可以不再擔心韓夜冰的安危,但心中一直壓抑的情感思念卻不可抑制地噴湧而出。
意隨心動,趙烈緩緩閉上眼睛,看到一幅奇妙景象。高高的翠巖上瀑布急瀉傾掛,似巨幅品簾凌空飛落,雄渾壯麗,幾經跌宕,形成疊瀑,似一群銀龍竟躍,如同一台台綠色織布機永不停息地織造著各種規格的白色絲綢,一個紫色的熟悉身影在水霧中靜靜站著,似乎伸手就可以觸到,但一陣風輕柔把眼前所有幻象吹散。
宋青河沉聲道:「韓夜冰看上去不但開心快樂,而且……」他剛說道這裡,身邊的張小樓忽然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衣襟。
宋青河欲言又止,瞬間明白張小樓的意思,趕緊笑道:「而且她臉色也很好。」
趙烈驀然睜開雙眼,敏銳察覺到張小樓似乎隱藏了什麼,但卻無法捉摸,定定凝望她的雙眼,似乎想要看出什麼,但他望到的卻是一雙寧靜平和的晶瑩眼眸。
趙烈目光閃爍,忽然淡淡道:「月夜綿綿,我要連夜趕回江南,就此告別。」
宋青河微笑道:「一路走好,不要忘記剛才我們說過的話,我會隨時與你聯繫。」
明月柔和的光暈,如宣紙上水墨浸染,慢慢湮開,趙烈黑色身影很快模糊在夜幕裡,再一眨眼恍然不見。
趙烈心中藏有太多的心緒,無法平息,心亂如麻。這次到川北,除了親自與宋青河會面外,他還想回到第一次遇到蕭碧痕的地方,她如海一樣的深情隱藏在冰冷外表中,讓他感動,況且黑虎幫目前需要借助她的力量。
清風拂面,趙烈伴月而飛,踩著高大挺拔衫樹頂端,黑色身影陪著那冷冷的月亮獨行,他的心緒,似那滿山遍夜婆娑的樹影兒,搖曳了一地斑駁,根本無法平息。
突如其來關於韓夜冰的消息並沒有讓他欣喜若狂,心中反而充溢著一種莫名的傷感,也不僅僅是傷感,其中複雜滋味也許只有自己才能體會,為了心中的抱負,他付出了太多。
趙烈輕輕飄落在一片狹長的山谷中,月牙狀小湖旁孤獨佇立一坐簡陋木房,沒有華麗修飾,只有古木散發出的歲月沉澱和原始風貌,幽幽的,暗暗的,恍惚間卻升騰起江南迷離的水霧。
天上的月兒恬靜優雅,湖面寧靜,卻沒有了往日翩翩飛舞的白鶴!趙烈踏著木板走向木屋,黑夜中寂靜無聲,只有腳底「咯吱,咯吱」的聲音。
高低不平的木板路,曲徑通幽,讓人產生一種遠古之路的感覺。木排門的細縫裡散著濕涼之意。縱橫如蛇的碧青籐蔓爬滿了斑駁的木頭牆。
趙烈在門口聆聽片刻,輕輕推開門,裡屋佈置清雅調和,簡單整潔小床靜靜躺著,旁邊是兩個松木高櫃,沒有上漆,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東西。
整個房間異常乾淨,一塵不染,顯然是有人居住,但此刻卻空無一人。趙烈靜靜躺在床上,淡淡熟悉清香讓他無法入睡,風一直吹,偶然間枯木門窗發出一兩聲低微的吱啞,讓他的心隨之跳動。
月輕撩窗紗,不知何時,已悄落樹梢,潮汐往復間,那一排又一排的海浪,湧動著的是趙烈一波又一波的心事!
夜靜得讓人心顫,趙烈一夜無眠。
白日的山谷依然寧靜得讓心發慌,蕭碧痕依然沒出現,可是這木屋裡明明瀰漫著她的思念,她的味道,她的孤獨!
又是一個死寂的黑夜,甚至連風也沒有!天色已發白。
趙烈沒有時間等待了,黑虎幫在江南處境危急,他最後望了一眼冷冷清清的房間,忽然反手拔出長刀,刀起發落,幾縷金色長髮悠然飄落潔白的床單上。
趙烈大步走出房間,隨手把長刀拋回刀鞘,江南群雄虎視眈眈,身上惡名依然未除,黑虎幫前途艱難重重!他冷冷站立凝望遠處巍巍雪峰,尖峭峻拔的山峰直衝雲霄,白雪皚皚,銀峰玉柱,直指那藍天,白雲繚繞,景色極其壯美。
山谷中雲霧瀰漫,趙烈身子彷彿鐵鑄一般堅定,眼神堅毅而迷離,臉上露出冷酷笑容,黑色身影沒有絲毫停留,瞬間消逝在鬱鬱蔥蔥的山林中。
清晨朝陽刺破了濃霧,幾隻白色仙鶴悠然盤旋在彎月狀的湖面上,朦朧中,一個白色曼妙身影似乎伴隨這些白色仙鶴飄蕩在霧中,淒美而詭異。
蕭碧痕白色身影輕輕飄落在面,靜靜坐在湖畔,凝望那些優雅的白鶴在水面悠然嬉戲,蕩漾的湖面無情驚碎了她美好的倒影。
直到夜色降臨,白鶴依然縈繞在蕭碧痕四周,盤旋數周後,依依不捨離去,她孤獨身影寂寥地走向木屋,凝脂素手輕輕開房門。
窗紗的窗欞,月兒姍姍而來,嬌俏可人,天空半邊月容便藏於柔柔衣袂與纖纖小扇之中,月色裡,風兒吹不走,鳥兒帶不去.
蕭碧痕凝視月色,觸景生情,不禁黯然神傷,自語輕問:「月,你果真寂寞嗎?也如我一樣,氾濫著思念的心潮嗎?如果不是,為何昔日那可愛的圓圓月容,如今竟如此清瘦?看了讓人心痛憔悴,你卻為誰而獨守寂寞?莫非你也有情?」
良久,月色溫柔地充溢在房間中,蕭碧痕驀然輕輕回首,豐腴身子忽然一震,不能置信定定地望著潔白整潔床上那幾縷金色長髮!
蕭碧痕靜靜坐在床沿,凝視手中的幾縷長髮,眼波流動,散發出驚人的美麗,讓人心弛神搖,剎那間,流動的眼波化為晶瑩的淚水一顆顆從光滑如玉的臉頰滾落,砸在地面發出清脆冰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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