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八十章 情暖心懷 文 / 狂沙
趙烈讓副盟主謝長劍和——揚悅耳的歌聲。
「長憶西湖，盡日憑闌樓上望，三三兩兩釣魚舟，島嶼正清秋。笛聲依約蘆花裡，白鳥成行忽驚起。別來閒整釣魚竿，思入水雲寒。」趙烈離開杭州已經快兩年了，當時如果不是義蓋雲天的卓不凡出手相救，他早就死在張楓的飛雲劍下。
溫柔涼爽的風從湖面上吹過，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清水的新鮮味道，張旺財興奮道：「大哥，西湖果然名不虛傳，風景如畫，連吹來的風都是甜的，我們不如到那湖中的船上去吧，幾杯清茶，泛舟西湖，還可以聽歌姬的悅耳聲音，那樣才是真正的品位西湖啊，我知道大哥一定也有此想法。」
趙烈靜靜的望著微微蕩漾的碧藍的湖水，臉上露出了笑容，他曾經兩次被慕容無雙逼迫而不得不跳入水中，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西湖冰冷的湖水，想到這些往事，他沒有怨恨，反倒感到了一絲甜蜜的滋味。站在熟悉的西湖之畔，他的眼前總是浮現她修長秀美的鵝黃色身影。
趙烈淡淡對張旺財道：「旺財，夜晚的西湖更迷人，現在你隨我去杭州城外西郊的西山，既然來到杭州，我想去那裡看看。」
杭州城外的西山風景秀麗，滿山皆是參天古樹，瀑布清泉遍佈山中。慕容世家的棲霞山莊就坐落在鬱鬱蔥蔥的群山懷抱之中，山莊和山勢完全融為了一體，遠遠望去，殿閣亭台掩映在青翠的樹木中間，渾然天成，幾乎沒有人為斧鑿的痕跡。
趙烈並沒有走到棲霞山莊的門口，他只是默默的遠眺，希望可以看到鵝黃色的身影，人來人往的棲霞山莊一直沒有出現那個熟悉的身影，太陽慢慢從頭頂落到了遠處的地面，金黃色的光芒斜射在山下的碧波蕩漾的西湖上，反射出點點絢麗的波光，恍若鋪滿七彩寶石的鏡子，當最後一縷陽光消失的時候，他靜靜佇立的身影終於開始移動。
趙烈轉身含笑望著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張旺財，他這才發現已經整整在這裡站了兩個時辰，沒有看到慕容無雙的身影，他也覺得有些悵然，該見面的時候肯定會見面的，他最後望了一眼籠罩在晚霞中的棲霞山莊，灑脫的走下了山。
夜色籠罩了西湖，恰是華燈初上時分。夜晚的西湖和白天不一樣，蕩漾著朦朧煙霧，皎潔的月光溫柔似水，完全和湖水溶為一體，格外誘人。湖裡漂泊著很多大大小小的船。每張船上都掛著紅紅的燈籠，紅色的燈籠和燈火輝煌的遊船一起倒映在月影朦朧的湖面上，一陣風吹過，所有的倒影交錯在一起，如夢如幻。
趙烈笑著道：「我們到船上喝酒去吧，夜晚的西湖更有一番風味。」岸邊只剩下了一艘略顯陳舊的船，其他富麗堂皇的遊船早就被人包了，無奈之下，趙烈和張旺財輕輕登上了這艘簡陋的船舶。
趙烈包下了這艘破舊的遊船，他不想遇到江湖中人，他只想靜靜的在夜晚的西湖中遊蕩，感受西湖那如夢如幻的滋味。船上除了老闆和划船的苦力以外還有一個落魄的漢子在船尾負責替客人烤魚和溫酒，沒有歌舞表演，只能安靜的在水面上蕩漾。
趙烈把酒桌放在船頭，他和張旺財在皎潔的月亮下悠閒對飲。張旺財的心早就飛到那些富麗堂皇的遊船上，他本以為可以看到刺激的歌舞表演，可這艘破船上一個女人都沒有，他失望之極，心不在焉的喝酒，很快便躺到船艙中睡覺了。
深夜的西湖更加的安靜，大部分的船都回到了岸邊，只有這艘破舊的船依然在湖中隨著月光飄蕩，趙烈對著天空的滿月默默的飲酒，漆黑的湖面只有朦朧的月光陪伴，夜越來越深，最後連船老大和划船的苦力都睡下了，只有那個溫酒的落魄的漢子依然在為他溫酒烤魚。
趙烈握起滿杯溫熱的醇酒，一仰頭，那酒似箭般射入喉嚨，一股火熱般的暖流往身體各處竄去，他的面容卻如千古磐石，不見絲毫波動，他凝望著遠方的棲霞山莊，低聲吟道：「輕風前事，愁千折，心情頓別，長河飲馬，此意悠悠莫開簾，怕見飛花，佩環何處弄明月？惆悵醉難眠，碧波明月留不住。」
夜深風寒，寬闊的西湖上只有這艘破船在湖面上無奈的晃蕩，深夜的西湖彷彿揭開面紗的美貌女子，露出她深藏在心中的幽怨，湖面上的薄霧裊裊的飄蕩，似幽似怨、如泣如訴，這才是西湖的最美的時候。趙烈靜靜的望著，眼中射出了癡迷的神色。
良久，趙烈抬起酒杯對船尾一直在烤魚的落魄漢子道：「老兄，夜深風寒，過來一起喝口熱酒如何，你今天烤的魚味美鮮嫩，非常不錯。」
落魄漢子喝了一口熱酒，微笑著道：「多謝公子，剛才聽你在月下吟詩，似乎你的心中頗為傷感。」喝得微醉的趙烈凝神望著這個烤魚的漢子。烤魚的漢子外貌粗獷，神色落寞，相貌普通，滿頭堆著亂髮，但頭髮和指掌都比一般人來得纖細，這個外貌粗放的豪漢，他的內心絕不如表面的鋼鐵模樣，而是一個溫柔多情的細心男子。
趙烈淡淡道：「閣下既然能聽懂我的胡言亂語，表明你絕非一個粗獷之人，我忽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你並不是一個普通的人，但我有看不出其中的奧秘，不管你是誰，在這深夜的西湖上我們兩個可以痛快喝酒，估計在這浩淼的西湖之上也只有我們兩個還在喝酒了。」
落魄漢子臉上毫無表情，也無法判斷他的年紀，他把手中的溫酒一飲而盡，熱酒穿腸過，在憂鬱的月光下，他落寞的眼中終於露出了一絲憂傷的目光。
趙烈敏銳的捕捉到了落魄漢子身上的憂傷，他不再多說，兩人對著暗淡的月亮，黯然飲酒，深夜的寒風吹過，他們都感覺到了一陣難於抵擋的寒意，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冰冷，無法抗拒。
天色已經微微發白，趙烈和落魄漢子居然一直坐在船頭喝了一夜，他們天南地北的閒扯著，憂鬱的月光和他們身上發出的傷感情緒讓他們把話題最終落到了詩詞上面。趙烈發現眼前的落魄漢子居然精通音律和詩詞，心細如髮，怎麼也不像是一個靠烤魚為生的小販。
落魄漢子目光死死盯住長髮飄逸的趙烈，他長歎一口氣道：「公子和江湖中傳言大不一樣，我告辭了，多謝你的盛情款待，慕容無雙這幾天在後山的棲霞庵中，你如果想要找她的話可以在那裡找到她。」
趙烈身上驀然爆發出一陣冰冷的殺氣，瞳孔收縮，眨也不眨的望著眼前的落魄漢子，身上的殺氣慢慢散去，他一字一句道：「你就是武林四大公子之一的慕容秋水，也就是慕容無雙的二哥。」
落魄漢子眼中落寞的神色忽然消失，散發出閃爍的精光，他笑著道：「果然不愧是趙烈，居然可以看穿我的身份，問世間情為何物，六妹為了你這些天日漸憔悴，希望我昨夜沒有看錯人，很多東西只有你失去了，你才會體會到那種深入骨髓的痛苦。」慕容秋水灰色的身影平平的朝後忽然退出，瞬間便越過那籠罩著濛濛煙霧的西湖，消失不見。
慕容秋水乃性情中人，他的外貌普通，在武林四大公子是最平常的一個，但卻是用情最深的一個。慕容秋水的妻子梅婷乃是江湖中有名的美女，一般人都追求表面的美，可是梅婷卻偏偏愛上了貌不出眾的慕容秋水，所以粗獷的慕容秋水有幸遇到一個極懂欣賞他的妻子，種情至深，以致在梅婷意外身亡後不能自拔，文武雙全的他從此退隱江湖，把武林四大公子的盛名拋在身後。
趙烈背負長刀靜靜走在雲霧裊繞的山路，青翠的樹木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清香。張旺財奇怪的跟在一言不發的趙烈身後，他搞不懂趙烈為何突然在清晨來到這偏僻幽靜的後山。
棲霞庵中隱約傳出梵音，幾縷香煙裊裊升起，寧靜祥和，遠離人世間的紅塵俗事。趙烈輕聲對身後的張旺財道：「你在門口等我，我進去一會兒。」
趙烈藍色的身影緩緩走進了棲霞庵，他沒有看到熟悉的鵝黃色身影，棲霞庵大殿中供奉著一尊千手千眼觀音，悲天憫人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人世間所有的苦難，觀音旁邊是兩身乘雲飛行的道教仙童，相向對稱，都是頭梳錐髻、戴珠冠，臉形豐圓，長眉秀眼，項飾瓔珞，臂飾寶釧，一手托蓮化，一手執蓮枝負在蓮葉上，乘黃色卷雲從空而降。
烏黑的秀髮高高束起趙烈只看到一位身著粗布衣裳的少女跪拜在千手千眼觀音面前，修長秀美的腿依然動人，長長的烏黑閃亮秀髮被高高挽成發暨，一根粗糙的烏木簪子斜插在上面，反而強烈襯托出她尤其修長白皙，如天鵝般優美的頸子。
趙烈雖然看不到少女的面容，但他知道她就是慕容無雙。他無法想像眼前的少女就是那個驕橫無理，脾氣火暴的慕容無雙，他靜靜的站了很久，走到了她的側面。終於可以清楚的望到她的面容，不施半點脂粉，予人素淡清爽的感覺，她神色寧靜虔誠，雙目緊閉，清秀的嘴唇正不停的念著經文，以前臉上掛著的高傲笑容早已不見，神色間透露出一種淡淡的憂傷，反顯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憔悴風姿，清麗秀逸，原本豐滿柔潤的美麗俏臉比以前更加消瘦。
趙烈的心猛地收縮，慕容無雙虔誠寧靜的面容給了他太多的震撼。慕容無雙忽然停止了虔誠的祈禱，因為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味道，她的心激烈的跳動，但她不敢睜開眼睛，她很害怕再一次的失望，線條柔和的香肩也不由微微的抽動。
慕容無雙終於睜開了雙眸，眼前是一個無數次在她夢中出現的藍色身影，飄逸的長髮用一根紫色的帶子從額頭上隨意的束在腦後，藍色的長袍在腰間束緊，更加凸現了他的高挑挺拔的身材和肩寬腰細的身型，秀氣的臉上透出狂野氣息和狂放隨意笑容，和她夢中的一模一樣，依然那麼可惡，連笑容也沒有絲毫的改變。
慕容無雙嬌軀微顫，藏在她心中的千言萬語卻一句也說不出，千言萬語和無盡的思念最終只化為了她雙眸中滑落的晶瑩淚水，飽含萬般心緒的淚珠從她消瘦的臉頰悄然滴落在地上。
趙烈望著慕容無雙一對剪水清瞳似幽似怨、如泣如訴，就算是再鐵石心腸的人，也不得不化為繞指柔，他一大步跨過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把慕容無雙柔軟顫抖的身軀緊緊擁在懷中。
慕容無雙把頭埋在趙烈寬厚溫暖的胸膛中，心中一陣極度的酸楚和幽怨，再也控制不住，淚如泉湧。多日的哀思和痛苦終於爆發，她激烈的在趙烈的懷中發洩，身子不停的劇烈抽搐，這是她前所未有的痛哭。
懷中柔軟的身子激烈的顫動，趙烈深深感受到了她這一年多來所受的煎熬和痛苦，他把她抱得更緊了，高高挽在她頭上的長髮也散亂了下來，散發出一股若有若無淡淡清香。
良久，慕容無雙如火山般爆發的情緒稍微平息了一點。趙烈輕輕撫摸著她烏黑的長髮，他輕輕的道：「你瘦了好多，你怎麼如此的倔強，我本來以為你早就忘記我了。」
慕容無雙柔順的靠在他的胸膛上輕聲道：「我也一直想忘記你，但越是想忘記你，你的樣子就越是清晰，我和你的每一次相遇都越發清晰的出現在我的記憶中，甚至連你的笑容，你飄逸長髮和一舉一動都清楚的閃現在我的眼前。」她的話語雖然輕柔，但卻飽含真情，趙烈忍不住把她摟得更緊。
趙烈疼惜道：「你太傻了，我只不過是江湖惡徒榜上被人到處追殺的『淫』賊罷了，江湖中英俊瀟灑的年輕俠少多如牛毛，你這是何苦呢。」
慕容無雙倔強道：「我就是喜歡你，雖然你每次都讓我生氣，這一年多來，我的心平靜了很多，無數次對往事的回憶終於讓我明白一件事情，你絕對不是一個『淫』賊，南宮雨絕對不是你殺死的。」她終於仰頭望著趙烈又黑又大的眼睛，雖然她肯定趙烈不會殺死南宮雨，但她還是想聽趙烈親口說出，她的鳳眸似幽似怨，定定的望著趙烈，一顆少女的心充滿了期待。
趙烈望著她如泣如訴的鳳眸，心中一軟，終於輕輕道：「南宮雨溫婉善良，她不是我殺的。」慕容無雙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柔軟的粉拳如雨點一樣打在趙烈寬厚的胸膛上，她開心的道：「你果然是個大壞蛋，那天在大雨中，當我鼓足勇氣，拋卻女孩子的羞澀向你表明了我的心，但是那天你好無情，你知道那天我的心有多痛嗎，直到今天我的心都還在痛。」
趙烈輕聲道：「我也不想那樣對你，其實那天我真的很感動，但我不想你成為第二個南宮雨，那個時候我根本沒有力量保護你。」
慕容無雙輕輕理了一下他飄逸的長髮柔聲道：「究竟是誰那麼狠心殺死了南宮姐姐，他為何要嫁禍到你的身上，他好卑鄙無恥，我好恨他。」
趙烈冷冷道：「他是誰都不重要，因為不管是誰我都會讓他為所有的一切付出代價，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兩年前那個四處逃亡的小小黑虎幫副幫主，我一定會讓他感到後悔。」
慕容無雙感受到了趙烈的決心和冷酷，她發現他比一年多以前改變了很多，他身上的那股狂放的霸氣更加的明顯，身為山水聯盟總盟主的他隱約散發出一股冰冷的王者之氣，她柔聲道：「我現在終於體會到你心中的痛苦了，你背負著不存在的惡名四處逃亡，我以前怎麼就看不出呢，每次遇到你都是要殺你，對不起，你不會再怪我吧。「她溫柔的注視著他，想要用柔情減輕他心中的悲痛和冰冷。
趙烈笑著道：「我怎麼會怪你，你每次一見面就迫不及待的殺我，那是因為你心裡發慌，因為你怕會喜歡上我。」慕容無雙的臉忽然紅了，嬌艷無比，趙烈忍不住低頭輕輕吻了一下她嬌艷欲滴的臉，她的臉更紅了，勉強掙脫趙烈的寬厚的懷抱，她望著身後的千手千眼觀音道：「哎呀，菩薩一直望著我們呢。」
張旺財百無聊賴的站在門口，幾乎快睡著了，當他望見趙烈拉著一個身材高挑的絕色美女從尼姑庵中走出來的時候，他的睡意剎那間飛到九霄雲外，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半晌，他露出羨慕的表情道：「大哥，我對你的景仰有如那滔滔江水，永永遠遠也不會停止。」
趙烈笑著對慕容無雙道：「他叫張旺財，為人機靈聰穎，是我在黑虎山遇見的，他雖然外表乍看彷彿一個地痞流氓，但其實心細如髮，大智若愚。無雙，你隨我們一起到新神刀門吧，我想和卓不凡商量山水聯盟和新神刀門聯合的事情，你和卓不凡也很熟悉，你也可以幫我說動他。」
想到卓不凡對她的癡情，她不想再面對他，但她現在的一顆心完全放在了趙烈的身上，也許她能夠讓卓不凡的新神刀門和山水聯盟聯合。想到這裡她突然輕輕一咬自己的嬌艷櫻唇柔聲道：「我就隨你一塊去吧，我還有很多話想要對你說。」
夏日的江南悶熱無比，潮濕的空氣中沒有絲毫的涼風，而太陽在毫不留情照耀大地，地面彷彿一個大蒸籠，每個人的身上和臉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水，路邊的茶鋪中擠滿了歇涼的路人，慕容無雙的臉上又恢復了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趙烈望了一眼外面的白茫茫的太陽，他歎息道：「我們還是等到傍晚再趕路吧。」慕容無雙嬌嫩的肌膚佈滿了細細的汗滴，趙烈心疼的拿出懷中的絲帕為她擦去額頭上的汗水，握緊她的綿軟小手。
慕容無雙笑著為他加滿了涼茶，趙烈喝了一口溫熱的涼茶，他的臉上忽然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他輕輕把慕容無雙裝滿茶水的杯子放在手中，體內一股冰冷的氣流緩緩流到手中的杯子中，很快手中裝滿茶水的杯子表面凝固成冰，他輕微的晃動一下，遞給慕容無雙，他笑著道：「無雙，你喝點冰凍涼茶應該就會感覺好一點，你就不會那麼熱了。」
慕容無雙吃驚的接過冰冷的涼茶，上面還有少許的冰塊在晃動，她的心中一陣猛烈的感動，冰涼解暑的涼茶輕柔的流過了她的心，她沒有感到絲毫的冰冷，反而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溫暖幸福的感覺籠罩著她的心，她的眼睛變得濕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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