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九章 、伏完之心 文 / 深幻
雒陽城內,有人陷於絕境準備拚命,有人猶猶豫豫終下決定,卻險些又反悔。
伏國丈到底是一個忠實的保皇派,雖說現在他的身份地位尷尬,尤其是不知道該去怎麼面對小皇帝以及那些同僚們,可聽到龐德率軍進攻皇宮的時候,他腦海產生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令人前去救援。
不過當他剛準備好糾結了附近一些大臣的護院、家丁們,稍微動員了一番然後就準備要去救駕那一時陷於危局中的天子的時候,突然卻收到了城東有大人馬出沒跡象的消息。
龐德領軍在西側,這也不會是徐榮那支隊伍,唯一的解釋就是又有一支新的人馬、甚至是一方新的勢力也摻合進了如今雒陽的亂局中,這對於伏完而言當然不是一個好消息。
不知道為什麼,在此時此刻,他心頭想到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若是那呂奉先此時就在此處就好了」。
這個念頭無疑很是荒謬,尤其是對此刻明顯已經算選擇站在了呂布的對立面的伏完來說,所以當時他心中就是苦笑不已,自己真是慌了,才會這樣「病急亂投醫」。
這一刻他自然是猶豫了,除了對於未知危險的本能恐懼以及趨利避害之外,也是因為考慮到他糾集起來的這支隊伍中人的感受,消息傳報給他的時候,因為顧慮到時間緊急,所以並沒有進行什麼掩飾,如此也是自然地。不只是伏完以及身邊之人,甚至在場那些各家的家丁、護院們也都聽到了。雖說此時現場一片靜默,沒有人有異動,但伏完很清楚自己剛剛好不容易刺激起來的士氣,經此一下恐怕就要傾瀉如飛瀑一般,如果再繼續這樣帶他們過去,伏完都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相比於董承只是沒有經驗,但常讀兵書胸中韜略不少,這伏完可就是地地道道完全不同兵事的官了。但即便是如此,僅從邏輯的角度來分析,也能想到士氣大降之後,這些人衝過去非但幫不上忙,可能還會製造不少麻煩。
想到這裡,花了一番時間終於鎮定下來,也重新下了決定之後的伏完便趕緊命人遣散了那些心驚膽喪無心作戰的人。只留下了一部分有勇武之心,同時又不甘平凡而有志於建功立業的人以及伏完自家府上那些唯命是從的從人們,然後帶著他們重新出發。
伏完所居,就位於雒陽城東,朝中大臣聚集的步廣裡中。
相比於另一處屬於貴族聚集的永和裡,這裡距離皇宮處更近。出口處正好就是上東門去往雒陽皇宮北宮的街道,長驅直入正好就能進入北宮中。
雒陽貴為帝都,貴族與臣工所佔人口的比重,相較於其他地方自然是要大得多,而在皇宮這附近。更是可能天上掉下來十塊板磚,就有最少半數以上都得砸到身上有官職的人。
不過占總人口數最多的。當然還是平民百姓,當然這些百姓都是住在不同的地方,遠離皇宮大院,也遠離這些貴族大臣所居的裡。
其實不只是在雒陽城中,在地方的許多大城中,貴族、官員們與平民百姓居所的差異都會很大,而且一般也都會隔開比較遠,貴族、官員自然是居於「裡」中,百姓則大多在各處市坊內,充分展示著這個社會的階級性。
伏完他們一行人準備妥當之後,就再不遲疑匆匆出發,繞了幾個彎之後,便出了這步廣裡,而後進入上東門直至北宮的大街。
此刻街道上行人並不多,想來雖說之前龐德他們的惡行多半發生在西城、南城那邊,但風聲傳到這邊來,自然也是叫人聞之惶惶,如果沒有必要的話這些百姓恐怕都希望躲在家中不出來了,雖說人家要是真有意要針對他們,怎麼躲都不是辦法,但這種時候這些尋常百姓只能有這種鴕鳥般的心態,要他們反抗那是絕對沒有膽量做出來地。
伏完一行的速度很快,畢竟他們一行中大部分都是青壯,身強力大,而且身上也沒有帶著什麼影響速度的累贅,路上又更沒有什麼阻礙,所以很順利就走過這大街而自北宮的東大門進入其中去。
不過徐榮大軍的蹤跡也被發現出現在附近,所以想要及時趕去救駕,伏完他們還需要繞過徐榮這支隊伍。
以伏完當朝國丈的身份,又一直都是天子最寵信的近臣,這皇宮可謂是來去自如,對於裡面的一物一景自然也都是瞭如指掌,按說想要避開對方應該是很容易的,不過他們這一行人數可不少,隨便數一數也有數百人了,而且徐榮作為曾經的大權臣董卓的親信,對這皇宮想必也不會陌生,想要必過他們的眼線可能性就降低了很多,所以務必要謹慎再謹慎、小心再小心,否則一著不慎別說救不到人,連自己都得先搭進去。
伏完一面安排一些人搶先一步分散到前邊各處去探路,大部隊則緊緊跟在後邊,直到確認前方都沒有情況之後,才率隊通過;這還不算,即便是通過之後,他也另外又安排了人在後方警戒,以防對方故意引誘己方深入,待得己方順利通過之後輕忽大意之時,卻從背後突襲大一個措手不及。
不得不說伏完對於兵事真是不甚了了,但縝密的思維方式讓他在思考這些安排的時候可以說毫不費力,而他這樣的小心再小心,也取得了效果,一行人終究還是無驚無險、順利走了過去。
當然也不知是他們的確做到位,避開了敵人的眼線還是說徐榮所部根本就不在這附近,自然也沒法發現他們的經過,不過不管怎麼說,順利通過去就是好事,這也等於這一次救援行動先成功了一小半,接下來的路徑伏完很清楚,幾乎是沒有半點阻礙,就趕到了天子寢宮的嘉德殿。
嘉德殿作為皇帝就寢以及有時進行私密議事時候的場所,在整個北宮的宮殿建築群中,都算得數一數二的規模,而且不止建得高森嚴謹、氣派大方,內部更是富麗堂皇、盡顯奢華。
作為國丈雖然最近名聲大損、飽受非議
,但在殿外守衛的那些禁衛們自然不敢多攔,由得其進去,當然身後那些人就不比了,在外候著就是。
伏完這時候才知道董國丈率羽林軍在前方抗敵,而劉協與一干大臣則已經退回到嘉德殿來,此刻就在議事正殿中,伏完沒有遲疑也沒有停留,一路便往那處行去。
他的腳步飛快,但在行走過程中還來得及思考問題,卻又不由得開始猶豫起來待會兒見到小皇帝之後,他該如何面對,又該如何說話。
其實現在想想,自己當初那個做法雖難說對錯,但以現在來看極為不妥卻是肯定地,在這點上自己絕對有錯,所以待會兒一定要先認錯,然後認錯態度一定要良好,念在是初犯而且出發點也是好的,想必最後也就會那麼不了了之。
不過即便做好了心裡準備,但剛一進去就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投到自己身上,而且那些目光中往日所帶的尊敬等俱皆不見,更多卻是含著質疑甚至鄙夷的意味。
伏完心中苦澀,但知道這時候不能遲疑也不能退卻,便繼續上前到上首坐著的小皇帝近前躬身一個大禮,恭恭敬敬道:「罪臣伏完,參見陛下,救駕來遲,還請恕罪!」
伏完話音一落就聽到旁邊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嗆道:「原來伏國丈還記著陛下呢,我等都還以為伏國丈早就只識那外人給的榮華富貴,而不顧翁婿之情、君臣之義了呢。」
這邊開了一個頭,立刻就有人響應:「要請恕罪,就不知道是恕這救駕來遲的罪,還是那欺君反逆之罪啊?若是前者還好說,若是後者,那即便是陛下念在情誼上想要放過,吾也要定要阻止,否則如何維護天子威嚴、以正視聽?」
雖然知道他們說的話其實並不算惡意,甚至也都是實話,但伏完聽著心中還是一陣惱怒,合著一個個變臉都比女人還快,之前一次見面還對自己恭敬甚至奉迎有加,幾日不見就都變成仇人一般。
不過他到底非常人,之前心裡面就已經定下了自己的態度,這時候更不會因為一些牆頭草的無知言論就破壞自己的初衷,乾脆便一言不發跪伏在地,整個人更像是要縮成一團,似乎真是羞愧難當恨不得就地找個洞鑽進去一般。
此舉一出,剛才說話的那些人也都紛紛閉嘴,都把目望向了少年天子,看他會怎麼做。
小皇帝劉協此刻面無表情,讓人猜不出他的心思,不過在剛才伏完突然伏跪下來的那一剎那,他的臉上卻閃過一抹明顯的放鬆下來的表情,隨即眼中也帶著些欣慰,然後便見他長身而起,繞過案幾快步走下檯子,在伏完面前雙手做了一個向上虛抬的手勢,卻又歎息著道:「國丈忠心朕早已深知,此次也不過是被奸人所蔽,朕又怎會責怪?何況致辭危急時刻,吾等君臣應當一心才是,汝等也需放下成見,誠心接納國丈回歸。」
皇帝發話,臣下不敢不從,當然鬱結在心頭的一些東西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解開,伏完也清楚這一點,只是這時候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他急忙問道:「陛下不知此時佔據如何了?」
說到這個,這大殿之內一下子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伏完見此心中就是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