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五章 、幽州之變(下) 文 / 深幻
田疇自然知道高幹要問的是什麼,也知道他最想知道什麼,他收斂了笑容,語氣略有些沉重道:「驃騎大將軍的吩咐,疇自然不敢輕慢,月前就已開始籌備,這幾日那劉和之所以臥病在床……」
他口中的驃騎大將軍,自然便是袁紹。
年初朝廷發出敕令,大漢天子劉協欽命袁紹升驃騎將軍,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實則都是出自於董卓的手筆,但對於此袁紹並沒有拒絕接受,而在之前除了一個渤海太守和一個西園八校尉的中軍校尉,袁紹再無名義上得到承認的職銜,別人對他的稱呼也是一個問題,如今卻是可以直接改稱他驃騎大將軍了。
驃騎將軍大漢軍中僅次於大將軍的軍中職銜,而且驃騎將軍曾經乃是冠軍侯霍去病的位置,可以說代表著一種無上榮耀,高幹這些手下都是與有榮焉。
不過此時高幹可沒在意這個,田疇話還沒說完,他便脫口而出:「都是你的手段?」
田疇點點頭,道:「疇一直都想為驃騎將軍分憂,這劉和看似只是一個不相干的人物,無法影響到幽州乃至河北的局勢,但那只是在他還活著的情況下。要知道,有些人死了比活著還要有價值。」
高幹人比較穩重但不代表他的思維遲鈍,他也是個極聰明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田疇話裡的意思,不由重新打量了他一番,然後搖搖頭嘖嘖道:「想必打死劉虞父子也不會相信。他們信任有加的竟是如此一個兩面三刀的小人。」
田疇淡淡道:「從前我為劉幽州鞍前馬後、出謀劃策,從來無有怨言;如今不過是良禽擇木而棲,便自然拋卻過去,全心全意為驃騎將軍做事。」
他投奔向袁紹,為的是能全自己的大志,能實現自己的理想,某種程度上說這比之為榮華富貴改換門庭的那一部分人要好許多,雖說手段都不見得光明,所以哪怕是為此受一點兒高幹這個袁紹在幽州的代表的氣也沒有什麼,大丈夫能屈能伸嘛;但這不代表田疇完全沒有了脾氣。他的脾氣便是他的尊嚴。他的底線,而談及對於劉虞父子這心中最愧疚的兩人,田疇也有些發毛。
高幹似乎也知道自己有些失言了,立刻點頭撫掌笑道:「不錯、說的不錯。你我現在都是驃騎將軍的人。相信只要一心為驃騎將軍辦事。將來富貴榮華、平步青雲都不是難事。」
高幹自然不知道田疇心中最想要的是什麼,田疇也不會刻意去解釋,那樣未免顯得太過於矯情了些。他只說道:「本來這劉和前幾日不過是偶染風寒,他的體魄雖不如高明的武將那般健壯,但也沒有如此弱,不至於小小風寒就讓他徹底倒下,如今身體越來越差,便是因為疇準備的這種藥物。說它是毒藥,但單獨拿出來哪一種,都沒有毒,只有當這三種本都是普通的草藥配合在一起時,才會發揮效果。過不了多久,待到毒入骨髓,便是神仙也難救治劉和,如此衛將軍交代的任務便算是完成一半了。」
高幹沒有打斷他,聽著他繼續說那所謂另外一半,而田疇也是完完整整,將自己所有的計劃合盤托出,最後他還總結似地笑道:「如此一來,那天下人都會以為,是那公孫瓚害死了劉和,加上之前對於其害死劉幽州的謠言廣泛傳播,這兩相聯繫起來,很難讓人不懷疑這對父子是不是都死在他手上,而到時候驃騎將軍便可以以討逆、為宗室報仇為名,興兵剿滅公孫瓚,甚至連韓馥也可以一併拉過來,而朝廷與董卓那邊,也會無話可說……」
哪知道高幹聽了之後,卻是不置可否,只是說道:「你幹得很不錯,驃騎將軍會記得你的。」
田疇表情一滯,不禁皺了皺眉,心頭有些不喜起來。
外人都道他對劉虞忠誠,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只是因為沒有足夠的籌碼讓他背叛,他可不希望世人只是將他定位在一個忠臣而非是一個能臣的形象上,只是之前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而與高幹雖然只是初次見面,但這短短片刻時間的相處,卻讓他內心感覺很是苦悶,因為他看得出高幹這人雖然沒有名門子弟的高傲,不會盛氣凌人,但也不會與不熟悉的人過於親近,當然若真是被看重的人,他也會放下身段,可對自己的態度,卻明顯有些不冷不熱,許多事情也不會更不願與自己講。
袁紹能派這高幹來顯然是很信任他,但這高幹對他的態度,卻是讓田疇懷疑是不是也是袁紹的態度。
雖然他也清楚,對於公孫瓚即便是沒有自己,袁紹也最終能夠拿下,只不過是時間早晚、費力多少的問題罷了,可自己在其中畢竟也是能夠起到不小的作用。
只是到現在自己作用還沒有完全體現,自己的價值也還沒有用完,他便已經如此了,那等到後面自己還能有什麼好結果?
田疇第一次在心裡,對自己這一次的選擇產生了懷疑。
高幹卻沒有理會他心中想的是什麼,他也有自己的念頭,他雖然不算聰明絕頂,但也能夠看出袁紹讓自己來的目的。
其實本來袁紹看到討董聯軍失敗之後,是想要推舉幽州牧劉虞為帝,而他自己自然是有從龍之功,這並不是說他就沒有野心而是他更能夠看得清楚局勢。
眼下雖說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漢室已經到了名存實亡的地步,不說那都城雒陽裡還盤踞著董卓這竊國猛虎,就說這天下各路諸侯,哪怕是荊州的劉表,心中對於漢室的歸屬感都在一天天減弱,可不管如何名義上來說漢室還是正統,這天下還是劉姓的天下,在未來可預見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這種局面也都不會改變。
這華夏大地上自古以來,講究的就是一個面子裡子的問題,哪怕裡子再不怎的,面子上卻也要過得去,春秋戰國堪稱是一個大混亂的時代,但在前期那些霸主卻還是要打著尊王攘夷的旗號來行事稱霸,直到後邊有問鼎之事才算是徹底拉開了中原逐鹿序幕,也將周王朝的最後一塊遮羞布都揭開了,而如今這時局勢還沒到那一步,但情況卻也是差不多。
只是沒有想到劉虞不僅拒絕了他的提議,甚至還連他勸說的機會都不給劉虞居然死了,儘管並非死在公孫瓚親手之下,但也算是被他逼死,這讓袁紹很是惱火,也徹底絕了扶持劉氏子孫的念頭,既然劉氏子弟不行,那乾脆就自己上,當然他還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所以在表面上還是需要一層大義的偽裝,畢竟他可不會像是族弟袁術那樣的張揚,那樣最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高幹是袁紹的侄子,與其關係很親近,所以他很瞭解袁紹的心思。
袁紹其實早就已經具備了滅掉公孫瓚與韓馥、一統河北的實力,但卻一直缺少一個站得住腳、能夠避免別人插手進來的理由,還有一個合適的時機,而現在看來,這個時機或許就要到來了。
之後他便又問起了田疇有關的一些詳細,在大致瞭解之後便告辭離去,畢竟以他的身份哪怕在這裡沒有多少人認識,也實在不適合待得太久。
田疇一直將他送到府門口,倚著門庭、眼見著高幹離去的背影,田疇眼中的光芒閃爍不定起來,良久才長歎一聲道:「主公你泉下有知,還望勿怪田疇,正所謂人往高處走,疇自認有大智謀有大雄心,也不甘於就此平平凡凡下去,缺的便是一個平台一個機會,而這些袁紹便能提供。至於那所謂閻柔之流,騙騙小主公還可以,但他與袁本初比較起來,實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以如今幽州時局,公孫瓚遲早不會放過小主公,而以我目前的能力根本無法保全他,倒是這樣手段雖然可能絕了小主公復起之望,卻能讓他安然存活下去,還有他那夫人也一併去,也能夠為主公你留存香火,便算是疇最後唯一能為您做的了。至於疇以後的路怎麼走,現在自己也是沒底,看起來這袁本初似乎也不像是疇當初想得那麼美好,只是這河北之地除了他,還能有誰?公孫瓚,不過一匹孤狼,韓馥也只是守家之犬。雒陽董卓更無法指望,倒是那南邊徐州的曹孟德似乎不錯……這北方還有其他什麼人?哦還有并州的一個呂奉先,聽說他最近倒是搗鼓出了許多大動作,只不知道這只是一種表象,還是確實非凡。若他能有主公你之十一,便也值得關注了……」
一口氣自言自語了這麼多聽起來似乎有些不著邊際、漫無目的的話,田疇的心裡似乎好過了許多,也似乎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一樣,狠狠地吁出一口氣來,又是長長一歎,然後轉身回府,那背影看起來竟是那般佝僂疲憊。(……)
ps:呃,先糾正一下昨天一個錯誤,是「驃騎將軍」而不是「左將軍」,這裡更正一下望諒解;然後要說一下這幾天絕對不是故意拖著劇情,而是為了前後呼應要好好構思一下,所以大家知道了,現在這是一個坑,等著未來填的坑,想要劇情能夠圓得過去;再加上現在整日都很忙,沒多少時間碼字,只能夠利用一點晚上閒暇的時候來寫,速度自然快不起來,我會盡快調整情節節奏的,最後慣例拜求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