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千里破江東 第二十三章 、夜話 文 / 深幻
「汝難道還不明白,那袁本初究竟是何等樣人?」
「志才我……」
昏黃的月光下,位於洛陽東城區,一處石塊壘起的院子裡,三個人的影子被後半夜的月光拉的老長,三個人的位置也頗為有趣,其中兩個身材略顯瘦削的書生樣的青年分別對面席地而坐,中間只隔著一方案幾,上面置著酒杯菜碟,兩個人卻是在飲酒作樂;而另一個卻是一個身長八尺有餘的大漢,直起身子,體格看起來更顯得彪悍,在月光映照在地上的影子顯現出來,就好似一頭蟄伏的巨熊,只是這頭巨熊卻心甘情願呆在其中一個文士青年身側後方。
這大漢自然就是許褚,而他身前坐著的文士則是戲略,許褚一直在旁默不作聲,只有戲略和對面的青年文士在交流談天,兩個人的身形都顯得單薄,戲略倒還好,對面那個臉色卻略帶憔悴,時不時更浮起一陣恍似病態的潮紅,見此戲略不禁勸道:「既是身虛體弱,更當靜養修心才是,整日流連美酒女色,恐成大患……」
雖則戲略話不動聽,文士卻也沒有介意,正是知心人,才說體己話,這也是為他好為他考慮,若還生惱豈不是不是好意?
戲略自己也知道自己勸不得對方,事實上對這人說這樣話的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所以隨即自己轉換了話題,繼續之前所述道:「而今孟德公欲復起,正需要人才相助,孟德公的名聲想必也不需我多言,你不是一直言稱自己欲尋明主,那袁本初是萬萬當不得……」
「那曹孟德難道就當得?」對方的一句反問,一下子將戲略話頭都堵住了,不過他也非常人,笑了笑甚至沒有半點兒尷尬,不管怎麼說如果說了半天對方半點兒反應都沒有那才是最糟糕地,只要有回應,那就有機會。
他整了整衣裝,肅容道:「你也當知道,像你我出身寒門,與那四世三公本就非同路人,倒是孟德公慕君之名久矣,又不在乎門戶之別,而今更直命我前來尋你,若非虎牢一戰後損失太重,為休養生息計他必須留在陳留,恐怕今日出現在爾面前的就不是我而直接是他了。如此,難道還看不出孰心之優劣?該做何選擇我想你自己心裡也能夠想得出來把……」
那人就哭笑道:「我也並非是不知變通之人,自然也知那袁本初非是明主,只當此前只為妄想,但那曹孟德,焉知其日後又能若何?若隨志才去了,卻不中心意,難道我還能夠抽身得了?更何況此間事還未了,我怎能就此安心抽身而去……」
戲略深知這好友性情,知道他受不得拘束卻又很重感情,此時所慮乃對彼此都好也並非沒有道理,至於他所說之事,通過瞭解和一些推測,他也能夠瞭解一二,換做是自己,到了這個地步也沒有突然放棄離開的道理,只是當局者迷,他能夠看得清楚一些事情,對方或許看不清,所以他必須勸說一下,就笑道:「那你也當知道,國賊或許已經注意到你,那李儒更不可能輕易放過,雖說你與王司徒他們只是秘密聯繫,難道你也如外面那些人,覺得王子師當真是為國為民的忠臣?」
戲略言語間透露著對當朝司徒的不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自信,對面那人卻絲毫不以為怪,甚至也跟著點了點頭,笑道:「我與志才所見略同,只是不願僅只明哲保身,我如今所為所為地,早已不是那袁本初之流了……」
戲略歎息一聲,自嘲道:「說起來倒是略俗氣了,也罷、那就在此助你一回。」說完,他直面對方,沉聲道:「你尚不知,我前些日子都去哪兒了吧?」
「除了洛陽城中,還能有何去處?」
「那你可知我去幹嘛?」
「我又不是神仙能掐會算……」
「洛陽城中暗流湧動,王子師那些人都是老狐狸,藏得深,且身居高位、聲望非凡,尋常不可輕動,唯有你孑然一身,妄想以一己之力攪動著豫州風雲,我料他們必拿你先開刀,小隱隱於野,你這處看似安全,恐怕早被人注意,今日來見你之前,我尚在城中,便見城門調遣頻繁,恐不利於你,如今之計,唯你先走,不必多言!」
戲略說得又快又急,對方卻全然明瞭了他的想法,他愣了一下,淺笑道:「原來如此,我說怎麼除了第一日你皆不見蹤影……」說著他突然長身而起,指向了院外綁在矮樹邊的三匹駿馬,道:「也無怪乎你今日還多帶了一匹馬來,哪一匹是我地?」
對這傢伙這樣突然的變化,戲略這個瞭解他的人都多少有些受不了,更別說許褚了,方才說的那麼義正詞嚴要留下來幹嘛幹嘛地,難道都是假地?
好吧,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戲略這時候也站起身來,衝著他道:「你隨仲康先走,咱們分開跑……」
那文士本來很平靜,聽到這話卻也不免吃了一驚,看著戲略沉凝道:「這怎麼使得,若是如此,志才你怎麼辦?」
許褚雖然沒有說話,但他看著戲略眼神分明也是不想隨便走開,雖然他早就知道了戲略這個計劃,倒不是不想保護那人,只是在他心裡戲略的安危無疑要比眼前這青年重要得多了。
戲略一拂衣袖颯然笑道:「你我相交不是一日兩日了,還不知道我的手段?若是隨隨便便就能讓他們抓了去,那我戲志才可真是白活這一遭了。」
許褚似乎還有些不情不願,文士卻跟著一笑,點頭贊同道:「也是,這點我倒信你;雖然你的課業從未勝過我……」
戲略有些哭笑不得道:「這都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終究不是可以放鬆的時候,三人都來到了院外,而後那文士就和許褚一前一後走到了樹旁馬前,許褚還特別指出了給文士的那匹馬,雖然不好相馬,他卻也能夠看出此馬不凡,至少在這三匹中獨領風騷,而後只打了一聲招呼,兩人都上了馬,隨著兩聲「駕」,便即飛馳起來,身影少頃便越離越遠、越變越小。
看著他們走遠了,戲略將另一匹馬繫在樹上的韁繩解開,而後猛地一拍馬屁股,吃痛之下那馬差點向他倒踹過來,若非他躲得快還真不好說,而後馬兒就如他所想朝著另一個方向飛奔而去,戲略見此微微一笑,突然低下頭看著自己身上,又看了看周圍,咧了咧嘴,突然蹲下身來,右手在地上隨便抓了把土,竟然就抹到了臉上去,還有身上的衣衫,也被抹髒,最後乾脆撕扯下了幾條,然後站起身來,望著周圍經過來去穿梭的人跡,大多和他外形彷彿,他就走起來,走沒多久,腳步也變得輕快起來,這麼一來戲略就從原本和周圍格格不入,變成了徹底融入了其中的不起眼的一員……_del_log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