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小鎮故事 581章 心裡有桿秤 文 / 御史大夫
雍州縣位於雍州市的西北方向，跟雍州市兩個城區之一的東湖區接壤，一條大河從雍州縣的縣城中心橫穿而過。
縣委大院就坐落在距離河邊不遠處，雍州縣委常委們係數站在院子裡，有人在無聲地抽煙，也有人低聲交談著，縣委書記李成福不時地抬起手腕看表，今天接到市委通知，市委常委副市長楊學光要來雍州縣視察春耕情況。
「來了，來了！」
也不知道誰叫了一聲，李成福抬頭望過去，遠遠地就見一輛小車慢慢地行駛過來，頗有幾分形單影隻的味道。
雍州市官場現在都知道副市長楊學光有個習慣，他下來視察從來都是輕車簡從，不需要任何部門的陪同。
以前楊學光只是分管農業工作的副市長，他想看農村什麼樣子，想看看農業生產什麼現狀由得他去，現在楊學光是市委常委了，那麼他說的話份量就不一樣了，倘若楊學光一個不滿意在市委常委會上提上那麼一句，下面的人就慘了。
汽車緩緩地停了下來，李成福緊走兩步，伸手拉開車門，微微向後退了一步讓出空間來，楊學光微笑著走下車來。
李成福慌忙上前一步，向楊學光伸出手去：「楊市長好，歡迎楊市長來我們雍州縣檢查指導工作！」
楊學光微笑著點點頭，伸手跟李成福輕輕一握，雍州縣縣長彭玉清也走上前來，緊緊地握著楊學光的手：「楊市長好，歡迎您來雍州檢查指導工作！」
「辛苦同志們了，讓大家久等了！」楊學光鬆開彭玉清的手，目光在常委們的臉上一掃，所有人都搖搖頭，彎彎腰，拿出他們滿意的笑容來。
「楊市長，您舟車勞頓。先去辦公室喝杯水休息一下吧？」
李成福一臉諂媚地笑道。
楊學光點點頭，邁步向縣委辦公樓走過去。
雍州縣縣委辦公樓，常委會議室。
分管農業工作的副縣長梁再喜就雍州縣的農業工作做了詳細的匯報，他匯報得很全面。不僅包括農業工作的各種情況，還包括了現在正在進行的春耕的具體情況。
楊學光聽得很認真，雍州市下各縣的農業工作情況，他的心裡都有本帳，梁再喜的匯報雖然有些誇大的成分在內，不過基本上說的都差不多，也不算是很離譜。
匯報結束之後。楊學光簡單地講了幾句，就提出去鄉下看一看春耕現場，向農民兄弟瞭解一下情況。
李成福對楊學光的這個要求很重視，親自陪同楊學光去大關鎮視察，大關鎮是雍州縣的一個比較發達的鎮，靠近雍州市的東湖區，通常上級領導下來視察首選目標都是大關鎮。
公安局長郭志達的車在前面開道，楊學光的汽車走在中間。李成福的汽車在殿後，李成福有些緊張，對於上級巡視檢查。下面如履薄冰如臨深淵，重視的程度，是無與倫比的。將各種突發情況都預備好，通常，很多領導下來檢查工作，通常都是大致走訪一下，按照縣委安排的劇本演下去。
偏偏楊學光不是這樣的領導，他每次下來檢查工作，要去哪裡，要看什麼都是他自己臨時做出決定。從來不按照縣委安排的劇本演下去，每次他都能檢查出一堆的問題，還好楊學光只針對他自己分管的農業工作開刀。
「書記，楊市長下車了！」
坐在副駕駛位上的秘書突然伸手向前一指，大叫一聲，把坐在後座上閉目養神的李成福嚇了一大跳。他慌忙睜開眼睛，目光穿過前窗玻璃，就見前方楊學光的座駕已經停了下來，楊學光已經下了車，向公路邊的一塊水田走了過去。
李成福大吃一驚，慌忙推開車門走下去，遠遠地就見楊學光的秘書陳明飛迎了過來：「李書記，市長說了，不讓我們過去，讓我們在車上等著！」
「在車上等著？」李成福吃了一驚，他還準備拉著楊學光去大關鎮政府做一做，聽一聽報告，然後時間就差不多了，中午喝點酒，楊學光的這次視察也就算是結束了，他做夢都想不到楊學光居然在半途上就下車了。
「嗯，市長說了就在車上等著！」陳明飛看了一眼李成福一個字接一個字的說道，李成福無奈地點點頭：「那好，我們就在車裡等著吧！」
田埂有些窄，楊學光西裝革履，腳下還穿著皮鞋，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在田埂上健步如飛。
田埂的那一頭，幾個老農坐在田埂上抽煙，一邊端著旱煙袋，一邊聊著家長裡短，看到西裝革履的楊學光穿著皮鞋在窄窄的田埂上跳舞一般的前進，所有的目光一瞬間就聚集到了他身上來。
「幾位老人家在這裡休息呀？」
楊學光呵呵一笑，走到老農們的身邊來，從口袋裡掏出煙來，給每個人發上一顆煙，然後自己點燃一顆煙吸了一口蹲了下去。
幾個老頭接過楊學光的香煙，一個個面帶喜色，其中一個滿頭白髮的老頭鼻子深深地吸了吸，點點頭：「好煙就是不一樣呀，這煙絲隔著紙都能聞得到！」
「看來老人家對煙很有研究呀！」楊學光呵呵一笑：「對了，老人家，向你們打聽個事兒，我是做食用油生意的，你們這兒有黃豆賣嗎？」
「你是來買黃豆的呀，難怪呢，說的一口普通話呢！」白髮老頭笑了，目光在楊學光的身上打量了一番：「後生，我看你是來錯地方了，我們這些小門小戶的，家家種那麼點黃豆都是自己吃的，聽說倉央縣那邊已經種了好多大豆，你可以去那邊看一看！」
「現在去早了點吧，他們也是清明才種下的黃豆，這會兒才一個月呢，現在去也就看得見漫山遍野的豆苗！」
另外一個老頭美美地吸了一口煙，橫了白鬍子老頭一眼。
白鬍子老頭也瞪了他一眼：「你懂個屁，人家做生意的就是要走在前面嘛，等到倉央縣的大豆都產出來的時候，那就晚了！」
「那也不一定。倉央縣這一次是縣裡面鼓動他們種植大豆，花生，玉米等等，又是政府墊錢買的農藥肥料。規模肯定搞得大，現在聽說莊稼長勢很不錯，就是不知道等秋收了，東西能不能賣得出去呢，後生，你現在過去倉央正好，他們肯定歡迎的！」
另外一個老頭看白鬍子老頭兩人說得起勁也忍不住插嘴說道。
「那些當官的。還不得就是拍個照片拿到報紙上宣傳一下他的功勞，他們會管農民種出來的東西賣得掉賣不掉的？」
白鬍子老頭接過話來，看了一眼楊學光笑道：「所以，後生，你現在去倉央縣，保證他們非常願意把豆子都賣給你的！」
楊學光一臉驚訝地問，眼看著幾個老農抽完了香煙，立即又把香煙掏出來放在白髮老頭手裡：「老人家。你們這裡還有政府出錢，農民種地的好事？」
白髮老頭很滿意楊學光的機警，點點頭。一邊把煙發給幾個老頭，一邊說道：「是呀，這是我們市裡來了個新的副市長搞的，以前哪有這種好事呀！聽說他還因為這事兒被人給害了呢？」
「對，對，聽說是魯中秋那個老東西在害楊市長呢，楊市長在倉央為我們農民說好話，說農業稅不該收等等，都說現在大家只知道楊市長，不知道他魯書記呢！」
「對。對，就是這樣！」
「那也不一定，上次不是有人舉報他貪污嗎？」
「狗屁，那都是狗屁，你看到過有貪污的狗官會把我們農民當人看，你看到過貪污的人會這麼費盡心思地幫農民想辦法賺錢？」
楊學光聞言心頭一愣。想不到自己在農民心目中的形象會是這樣，並沒有因為談敏的誣告而發生大的變化。
「老人家，你說這個政府出錢農民種地的法子好不好？」
「好，怎麼不好，我都向我們村支書說了，讓他給鎮裡反應，明年我們村也這麼搞，政府出錢，我們農民出力，最後賣了東西錢歸我們，這麼好的事情傻瓜才不願意幹呢？」
白髮老頭激動起來，唾沫橫飛，幾乎要飛濺到楊學光的臉上。
「不一定啊，政府肯定不願意的，你看我們縣裡鎮裡的幹部，天天不出門，日頭曬不到，雨淋不到，就在辦公室裡吹牛皮，這日子多安逸呀，如果像倉央那麼搞，幹部們不得經常往我們鄉里跑呀，他們才不樂意呢，你以為都是楊市長那樣的好官吶，碰到一個楊市長算是我們雍州的農民有福氣了！」
「就好像柳樹村李發財家裡的那事兒，要是有個楊市長這樣的官在，肯定會把談家父子抓起來坐牢了，哪裡還用得著周麗見空就往省裡跑，往京城跑？」
楊學光心頭一震，這麼看來上一次郭志達反應的情況應該是真的，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平復了一下心情，裝作並不在意的樣子問道：「老人家，如果讓你們來選擇，願不願意政府這麼搞呢？」
「願意，肯定願意了，這樣的好事傻瓜才不願意呢，不用掏一分錢，只要出力就能賺到錢，這種好事哪裡去找！」
「是呀，現在全雍州的農民都羨慕倉央的農民呢，都說他們命好！」
「當初要是我們李書記和彭縣長有眼光就好了，聽說，當初楊市長搞這個的時候，沒幾個縣的領導願意幹，哎，我們農民呀，就是這樣的命，哪個縣要是攤上一個好領導，哪個縣的農民就有福氣了！」
「老人家，放心吧，一切都會好的！」
楊學光呵呵一笑，站起身來：「對了，老人家你們這麼一說，我還得趕緊去倉央看一看情況，謝謝你們呀！」
「後生，謝謝你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