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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淋淋的第一桶金 四十六、紕漏 文 / 鴻漸於野

    江伯禽可沒蘇明海這般的神識感應,哪裡知道這十六郎被自家一砸打斷了腿骨,還道這一扔真給他幫了大忙。氣得全身發抖,臉色通紅。

    艾刺卻在旁邊拍了拍江伯禽的肩膀,開口道:「老叔乃是四雁之二,艾刺是也。蘇賢侄,剛才你艾二叔的招待,可還生受得了?」

    他先安撫了江伯禽火氣,卻也想用言語激一激蘇明海的性子。

    蘇明海可不吃這一套,他從來都是性命要緊,若非是碰上直接危險的事情,卻是連情緒都不會起一點。轉口道:「原來是艾二叔啊,這麼說來我屁股底下長了一對大兔子,連屎尿也擠出來的美女,就是我三嬸嘍?」

    他坐得那般近法,外面那股擠出來的臭味卻是聞的一清二楚。

    這句話一出,連艾刺也氣得臉色通紅。心下更是暗暗擔心:「這十六郎不過十七歲,血氣方剛,又是小孩子好奇的時候,莫非還真對著個死人研究了一番異性結構不成?」

    對兩旁兩個五級的黑衣眾使了個眼色,教他們從兩邊院牆上過去偷襲。

    那兩人也不遮掩,就在四丈開外跑了幾步,躍上了牆頭。才在牆脊上走了幾步,一人大叫道:「不好,有弓箭!」

    蘇明海如今身受重傷,拉不動三石的血煉強弓,但他原先的八斗獵弓還在,引弓而射,自是隨意而為。弓力雖弱,但八丈之內,倒也能輕鬆穿透野豬的頭顱,對付這麼個死目標那是綽綽有餘。

    眾人聽得桌後崩地一響,那人在牆上無處閃避,猛地跳將下來。但雙方距離不過三四丈,哪裡躲的過去,肩窩上立時中了一箭,直透而過,只在外面剩了個箭尾。這麼點高度,落到地上還箭勢帶了兩個踉蹌,所幸沒有性命之憂。

    另一人的位置卻好,直跑時蘇明海被井邊牆壁擋住,看不到他,等轉過去卻離牆角只有一丈來寬,見到有機可乘。立時大喝一聲躍將下去。

    只是他以為人家看不到他,卻忘了他也看不到人家。蘇明海神識早將他的動靜觀察仔細,見他凌空躍來,空中轉動不靈,曲了手指就是一彈。

    那人在空中竟被一擊打得退後數尺,連叫都叫不出來,摔在街邊就立時死了。

    卻是蘇明海隨手將當時落在皮甲中的青銅小錢摸了出來,一指彈出!這東西被這麼彈來,在空中乃是翻滾前行,現在蘇明海又受了重傷,不能附上真力,那漢子穿的不過是尋常牛皮硬甲,胸前一擊即入,旋即碎成了十五六片,在裡面團團散出,足有半尺方圓,自然是一聲不出的死透了。

    艾刺見自家的暗器被人用出了這般的手段,也是窩囊萬分。

    此時已聽得大街轉角處有蹄聲傳來,知道那謝鐵釘就要到了。他乃是極高明的刺客,時刻保持冷靜早成了習慣,見江伯禽血氣沖頭,似乎有些懵懂了,猶自不肯罷休,便拉了一拉道:

    「走吧,謝鐵釘就要到了,大家莫要折在了這裡。反正這傢伙落在官府手裡也活不了命,省的我們動手了。」

    江伯禽本就是攬蒼山智囊,被他一拉,立刻回過神來:此時原先擁擠搶錢的人群,早被一場血殺唬的乾乾淨淨。自家一群人在這裡確實有些打眼,就和艾刺帶了手下進了對面小弄,片刻就散的不見蹤影。

    蘇明海見江伯禽帶人走的不見了,方才把工具桌收起。這玩意太過驚世駭俗,眼見官家就要到了,還是收了的好。

    他收起了工具桌,卻用神注意著四周,略有不妥,就準備著隨時放出。一直看到謝鐵釘那百來人馬將周圍團團圍住,才閉了眼睛沉沉睡去。

    ……

    卻說江伯禽一行人心動極為乾脆,不過一刻,數十人就出了石柱關。他們在關外三四里的荒僻處存有馬匹,但此行折了十餘人,此刻反空出了許多戰馬。

    眾人這一場戰實在打得憋屈,一個個垂頭喪氣,在這午後的陽光下騎馬走在曠野之上,顯得分外的蕭條。

    上馬行了不過三四里,江伯禽忽一拍大腿,勒馬叫道:

    「壞了!」

    艾刺心中大奇,扭頭揚起了眉毛道:「什麼壞了?你莫不是昏了頭罷。」

    他身為四雁老二,對江伯禽講話卻是全無顧忌。

    「我可不是昏頭了嘛!」

    艾刺一聽,還以為江伯禽對他剛才說話不滿,開口道:「老四,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

    江伯禽卻不聽他的好意勸解,立刻打斷道:「我不正是昏了頭了,剛才咱們出紕漏了……」

    艾刺平時行刺,為免被人發覺,習慣了不思不動,聽了還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是都在安排的計劃之內嘛?有什麼紕漏?」

    江伯禽連忙解釋:

    「那十六郎一把扔了有一二百金幣,尋常人哪有這般家底。只怕那謝鐵釘擒了他後,便要懷疑他是蘭斯那邊的間細……」

    到了這時,艾刺便是再沒腦子,也立時知道,確實是出了問題:

    江伯禽就此次刺殺,做了許多心思,務求一擊定局。除蘇明海種種反應再三進行了推斷外,還將石柱關許多官員的習慣、性格也利用進來。

    那鐵釘謝廣為石柱關郡守、沮樺封號伯爵、南中郎將謝朋策之子。勇武壯烈,因著為人嚴謹,做事果決,還兼任了石柱關的治安巡查,好用嚴刑峻法。

    謝廣十三歲時,乳母被武者在街頭鬥毆時誤殺,因此對此類事情恨之入骨。一向認為「俠以武犯禁」,平時普通的武者爭執倒還罷了,若是毆傷了領民,便往往要給你加個罪名,整治個半死方肯罷休。

    因此江伯禽特意調用了許多攬蒼山暗線,一場連著一場,在石柱關挑起了許多起衝突。其中三起安排了兇案,弄死了四個平民,還搭上了攬蒼山一個暗線,要的就是把謝廣的怒火殺心慢慢挑起。

    到了這最後一場,還有意安排在巡捕衙門不遠的司前街,殺掉了十來個百姓,偽裝成雙方亂戰誤殺的模樣。到時,就算鐵釘謝廣再是冷靜,也要怒氣衝天。

    蘇明海必然要入了江伯禽的套,這一點他們都有十二分的把握。算的就是萬一事有不諧,讓他用出什麼魔師的秘技來,受傷而遁,到時就讓謝廣前來收場。

    攬蒼山眾人都是變幻了身份進來的,行事隱秘。就算萬一查到,面對如此一個勢力,謝廣也只能心中暗恨,拿不出什麼辦法。

    蘇明海卻是實實在在地用「蘇十六」這個名字住在客棧,經歷又淺,拿不出什麼遮掩的身份,想跑也沒地方跑去。這十多條人命一出,蘇明海身受重傷,在大軍圍剿下也只能束手就擒。按謝廣的性子,自然會給他按上一個「奸細」、「密諜」的名頭,活活打死在獄中。

    現場許多軍用重弩的痕跡,可如今沮樺帝國法令滋彰,盜賊多有,並沒什麼奇怪。但這十六郎一扔灑了近二百金幣,又有哪一夥出門作案的盜賊拿得出來?現場又是周密的刺殺佈置,再和軍用重弩結合起來,這事情可就大了。

    原本謝廣肯定會給十六郎按個奸細的名目殺了,可這會不過是按個罪名的「奸細」,變成了謝廣臆想中真正的「奸細」,在沒問出後面的所謂「背景」之前,謝廣絕對會保住蘇明海的性命。以魔師那等恐怖的恢復能力,蘇明海還真有一二分機會逃過這一劫。

    江伯禽見艾刺也把這事情想通,立時勒轉了馬頭,道:「我這就回去,再作安排。」

    這事本就和艾刺沒什麼相干,因此這時反而是這四雁老二多了些冷靜穩重。他見江伯禽事到臨頭,反有些迷了心竅。提了鞭子在他圓乎乎的背上抽了一鞭,大喝一聲:

    「老四!到了如今地步,還怎麼回去?」江伯禽背上劇痛之下,也漸漸醒過神來,大哭道:

    「我出了這等紕漏,害的連三姐也沒了,又怎麼回得去攬蒼山?」

    艾刺拍拍他的肩膀道:「許多事情安排得巧,不如碰上的妙。這事你安排得並沒什麼差錯,到時我自會如實稟報,伯爵大人做事一向秉承公心,你就安靜等大人的處置吧。」

    江伯禽漸漸止了悲心,又恢復了原先冷靜細緻的心態,將手下團團安排下去,沿路密密打探。自和艾刺帶了三五騎回攬蒼山去了。

    ……

    蘇明海正迷迷糊糊間,隱隱約約就覺有人將一顆東西塞進嘴裡來,然後有溫熱的酒水灌入,味道淡糟糟的,還有股酸味,也不知從哪個骯髒酒肆買來的隔夜貨色。

    不過這藥丸倒還不錯,一落入肚,就有藥力散發開來,將全身元氣都調動了起來。

    旁邊的人也似乎甚有耐心,過了好一會兒,突覺胸腹間一疼,接著傷口劇痛,似乎被人剪開。又有許多粉末灑將下來,瞬間輕鬆不少,卻是那人已把短劍拔出。

    只是肝臟乃是人身血庫,這劍拔出,金瘡藥才一蓋上,立時就被鮮血衝開。大量失血之下,蘇明海氣息急劇衰落下去,又恍惚覺得睡意一陣陣襲來。

    一個蒼老的聲音急速道:「血止不住,大人,還請斯坦利神官速速出手!」

    這老者聲音甚大,但蘇明海此時神智昏昏,雖能聽得,卻彷彿從千山萬水之外傳來一般。

    旁邊一個年輕的聲音道:「此人對我石柱關甚為重要,還要煩勞神官大人,務必保住他三五日的性命。」

    那神官的聲音及其渾厚,隱隱傳來:「此人雖是有罪,但在神殿看來,生命俱無貴賤,我既然出手,自會盡力……」

    接下又有聲音,模糊不清,似乎是那神官在吟誦咒語,片刻之後,蘇明海只覺腹間一陣清涼,肝區的出血果然漸漸止住,連神智都漸漸清醒。那老者立將藥粉灑下,馬上就在傷口凝結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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