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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淋淋的第一桶金 十九、殺人寫好詩 文 / 鴻漸於野

    管天旭方才見姑夫對蘇明海如此看重,他自忖和這蘇十六同為七級,雖是自己大了四歲,但一身真力也在對方之上,因此心中就頗有些不服。此刻見蘇明海如此,也就找個因頭兩步走入屋來。想著先給這小子一記威風看看,要是長輩責怪,只推一時沒有聽清,到時也罰我不到哪裡去。

    他人是進來,卻也不好擺臉色給大家看,只是笑著佯怒道:

    「十六郎,你將大人兩三年前的事大庭廣眾地說將出來,可就不對了。來來來,我們且到外面切磋切磋去。」

    他話是說的婉轉,加文三人卻是皺了皺眉:伯爵大人當年的事,那是對邊鄙野民的愛護親近!如何不能大庭廣眾說了?你這般說話,莫非這還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不成?——他們只當蘇十六是一個七級的天才戰士。

    至於怎麼忽然從大家嫡子怎麼變成了邊鄙野民?

    怎麼就將大人把他扔豬圈的事情說了出來?

    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卻還迷迷糊糊地,一時盤旋不過來。但身為武者,碰上了這等奇怪的事情,自是本能的不肯把手掌從兵器上移開。

    劉鳴桐劉大伯爵,這時卻已開口:

    「殺了。」

    這一聲語氣平淡,無喜無怒,只如鄰居見面說吃飯了一般。

    他這片刻之間,就已把前前後後的手尾想了個通透明白:

    ——蘇令南當年雖已八級,但這六年來顯然沒有突破魔師。不然早就帶了家族出來了——只要魔師身份一擺,家族自然可立於光天化日之下——這和自己幾近叛國,但沮樺帝國照樣不作反應是一樣的道理。

    ——溫迪得商業聯盟再是有錢,也不會去跟一個魔師結仇,雙方畢竟沒鬧出人命,更沒什麼不可化解的仇怨。

    ——太陽城他也曾去過,不過一百七八十口人,男丁不到一百,更有一半皆是老弱病殘,雖有八、九級人物,但以攬蒼山實力,自可輕鬆全滅,不致走失一人。

    ——這少年固然是天資縱橫,但進階魔師,全靠運氣——即使成就魔師,也不是他的人,無非事前交好,多些情分而已。而且這等情分,也值不了一千三百金幣。

    即便用出心思籠絡了這個少年,但至少他有一半可能是蘇令南族人,這價值就大大下降。況且這少年似有隱情,不用手段,斷不會說出真相,而若是用了手段,那麼自然前面花銷的許多心思,也就會白白浪費。

    一旦抓了這少年逼問,也事後必然需要殺之——這太陽城竟有高手隱居,從無所聞,其後定有隱情——而且村人也不會放任這麼一個高手損失在自家的手裡。因此,殺了這少年之後,無論村中是否有蘇令南夫婦在,還是要將太陽城全數屠滅。

    最關鍵一點:太陽城是否是蘇家隱居之處尚未可知,但作為上位者,懷疑即是確認。

    這個少年天才,於他已成雞肋,殺便殺了,事後自可求證!

    蘇明海卻說話更在劉鳴桐之前,他見管天旭一言出口,立時借題發揮。手中拿了一物,在蒸鍋上噹噹噹敲了三下。眉毛一挑,吊兒郎當地對管天旭道:

    「我自與你家大人說話,也有你插嘴的份嘛!」

    聲音極大,竟在屋中激起了陣陣回聲。手指一動,就將手中物件朝著管天旭扔去。他這一句出口,卻是和前面平和恭順的態度迥然不同,座中諸位皆是一愣。

    這一扔也無什麼勁道,管天旭身形微微一動,就已讓了開去,噹啷一響,落在門邊的一個案幾之前。眾人看時,竟是一根白森森、血淋淋的肋骨!也不知蘇明海在這霎那之間,從哪個人身上掏挖了出來。

    管天旭勃然大怒,將大劍高舉,全身筋骨分張,勁氣四溢,氣勢不斷攀升。大喝一聲:

    「夜斬天龍!」

    就欲一劍斬將下來。

    劉鳴桐成就准魔師已經七八年,只要領會到特有的技能,就可以成為真正的魔師。但或許是天資不夠,或許是成為準魔師後就耽於安樂,更或許是他機緣未到。這特有的技能無論他如何苦練,一直領會不得。但這七八年間,他也琢磨出了一些武技,可以完全發揮出高階戰士的真力特性,已開始追求真力運行的技巧,脫出了武技講究招式運用的藩籬。這一式「夜斬天龍」,正是其中的一招。

    管天旭平時與黑衣眾對手,每一出招,便是大喝一聲招式名稱,那黑衣眾就要用相應的招數來將之破去。

    此時欲要攻擊蘇明海,也是本能出口大喊。他已算定人家正跪坐於席上,不能發力招架。嘴角露出獰笑,心中已在想像這十六郎瘦小的身材被斬成兩半的樣子。

    蘇明海一言即落,一躍而起,右足在案幾上一點,左腳又踩在侍候的美貌侍女脂粉薄施的白嫩臉上。右足再跨,到了管天旭面前,這繡花枕頭的那一個「夜」字,才方始出口。

    「斬!」

    管天旭「斬」字出口,蘇明海右手之上已莫名其妙多出一把大號三角刮刀來,噗噗噗,在管天旭胸腹之間紮了三下。

    「噗」,這是刺入的聲音。

    「啵」,這是拔刀的聲音。

    蘇明海十四歲時,就曾經在一個被傑斯洛踢翻的大漢身上連紮了十八刀。邊扎邊心跳欲停,全身顫抖,然而腦子卻越扎越清明。事後足足有二三刻鐘,全身肌肉都會不受控制般的跳個不停。

    為什麼幾乎所有用匕首殺人的傢伙,都會身不由己地在對方刺上十幾數十刀?

    他是過來人,知道這不是恐懼,更不是噁心。

    這是刺激!這是興奮!這是欲罷不能!

    「彭、彭、彭、彭、彭……」

    蘇明海的心,跳得愈來愈快,簡直要從腔子裡蹦出來一般。

    而他的念頭卻愈來愈平靜,平靜到一隻蚊子落下都能看到湖面上漾開的波紋。

    刀子刺入時,如扎破皮球般的穿透感;刀子拔出時,肌肉咬緊的吸入感。

    這種如同……

    將男人的醜陋凶器……

    刺破十五六歲少女身體般的激奮!

    讓蘇明海這一刻腎上腺素急劇分泌,全身上下,就如吸食了許多大、麻一般,說不出的甘暢淋漓、痛快舒坦!

    「天!」

    蘇明海的凶器已從管天旭的胸腹轉到了腰肋。

    「噗、噗、噗、噗。」

    刀子越刺越快,又是四刀透肉扎入。

    ——他的神經愈來愈繃緊,如同飛舞在狂風中的游絲。

    ——他的肌肉反應越來越靈敏,全身血液都幾乎要爆炸而出。

    蘇明海強忍著週身上下每一寸肌肉、每一處毛孔不由自主跳動的感覺,將管天旭推開,斜向跨出,一步之間,就到了門口。

    「龍——」

    管天旭這一字卻是在地上說的……

    他心肺腰腎皆被人刺成了蜂窩,鮮血激出,絲絲嗤嗤之聲久久不絕,打得地上都起了灰塵。喉嚨中也有血液湧上,汩汩直響,這一個「龍」字,說了一半,就已說不出口。

    蘇明海忽而滿臉笑容,忽而桀驁不馴,忽而又扔出一根血淋淋的肋骨,座中各位高手一時都被驚得懵了。到了這時才挨了馬蜂一般全數跳起,向門口望去,無奈就在這一字之間,蘇明海早已翻出院牆,鴻飛沓冥了。

    但原先蘇明海上首的汲星飛,剛剛才捏碎了几案一角,這時卻又是「嘩啦」一響,將面前長案震成兩截,案上杯盤俱滑在了地上。

    原來剛才蘇明海霎乎之間,五指成鑿,鑿在了他軟肋之上!

    這軟肋只有一端固定在人的椎骨,外裹的皮肉又薄。被蘇明海捏在手中輕輕一拉,就破開體表,拿去噹噹噹敲了蒸鍋。

    但剛才形勢變幻,幾令人目不暇接,就是呼吸一下也是沒有。這汲星飛卻連給人取了肋骨,都還全然不知。此刻發力跳起,才知自己全身元力流失,不由得軟倒在地上。

    他這時胸腔開了這麼一個大口子,外間空氣流入,裡面的負壓變成了正壓,將肺臟縮成了一團,再也不能呼吸換氣。眼淚鼻涕一齊憋出,只能在滿地的湯水菜餚之間「咯咯」掙命。

    古承把蘇明海當作可以拉攏的後輩天才人物,歡天喜地地帶將回來,卻不想拉來了這麼一個煞星,可謂是羞怒交加。向劉鳴桐一拱手:

    「大人,待我追將上去,將這小賊碎屍萬段」!說罷轉身大步而去。

    劉鳴桐他剛才神色不動,輕輕鬆鬆說出「殺了」兩字,當真是意態瀟灑,頗有大人物的氣度。不想這小賊就是在他開口之前,就露出了桀驁之相,竟然讓他這一番說話,全然沒有顯出意料中的效果來,可謂是大大削了他的面子。

    作為上位者,內侄死了就死了,隊長死了也是無妨,但這權威一旦動搖……這位伯爵大人也是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古承大步出了屋門,他坐騎就在院中,立時翻身上馬。也不待人服侍,將馬一圈,就提過了靠在旁邊的丈八馬槊,吆喝一聲,策馬前行。手腕一震,揮動馬槊,煙塵斗亂之中,將院門屋頂轟然挑出了丈許開外!

    那馬也似感受到了主人憤怒的情緒,仰脖烈嘶,四蹄滾動,狂奔而出。

    這附近已是曠野,那蘇小賊單靠人身體力,如何能與這等騎士中也極難得的烈馬相較?古承此刻是怒火中燒,在這片平坦之處,不要說這小賊不過七級,身形又是單薄,並沒有多少力道。就是劉鳴桐這等高手,他也有十足把握,人借馬勢,將之擊殺於槊下!

    劉鳴桐聽得古承馬蹄聲漸漸遠去,也將心境平復下來。旁邊加文.科茲莫面容堅毅,雙眼中精光閃爍,走上前道:

    「主公,古承一人怕是不能阻截,待我帶人前去,一同殺之。」

    他年紀甚大,如今已有四十來歲,又久歷生死,跟隨劉鳴桐已有一十二年,剛才情緒上也未受直接的刺激。因此反而比劉鳴桐要平靜的快上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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