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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 第197 三雄會(七) 文 / 傅戍己

    第197三雄會(七)陳宮:危機暗伏繁華之下

    「請校尉解開繩索,允我體面受降。」呂布說道。

    蕭言笑笑,繼而搖頭婉拒:「縛虎不可緩也。呂將軍武藝高強,百人不敵,倘若解開繩索,我豈敢立身十步之內。」

    呂布享受蕭言誇讚之餘,再次懇求說道:「既是主動請降,安能再害蕭校尉?蕭校尉請放心解開繩索!」

    蕭言依舊搖頭:「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吾雖慕呂將軍聲威,卻更懼楊奉之禍……」

    案:劉備偽作盟約,宴殺楊奉,猶若劉曄、蕭言之殺鄭寶也。

    「我呂布一言九鼎,說降就降,從來不是劉備那般小人。」呂布急聲反駁,渾然忘卻他當年刺殺董卓、兗州兵叛、襲奪徐州等等諸事。好在呂布終究還是有點自知之明,急聲反駁贏一些場面話後,果斷放棄鬆綁請求。

    呂布神色尷尬片刻,復又說道:「繩索雖緊,猶能相忍。然吾小女,柔弱無力,不可能威脅守卒,蕭校尉可否為她解開繩索?蕭校尉放心,有我在此,小女定然不會遠逃。」

    小女?

    蕭言順著呂布眼光望去,這才發現一位十四五歲女孩,身高一米五左右,裹著絲綿絮被,悄然躲在呂布身後陰影處。女孩雙腕前綁,神情略帶恐慌,目光躲躲閃閃,不敢與蕭言對視。蕭言頓時恍然:眼前這位與鹿小米年紀彷彿的女孩,想來就是呂布女兒:呂布今夜突襲,就是想把她送往袁術,與袁術長子袁耀完婚;呂布主動投降巢湖,亦是怕她被巢湖強弩射傷。

    蕭言感慨歎息,繼而問道:「呂將軍愛女如何稱呼?」

    呂布轉向女兒,目光充滿慈愛:「單名一個雯字,今年才十五歲。」

    蕭言招手示意女孩近前,女孩卻向後退一步,不知所措望向父親呂布,呂布則回她一個燦爛笑容:「雯雯,別怕!」

    女孩稍稍遲疑片刻,才緩緩挪步靠近蕭言。蕭言順勢撈起女孩雙手腕,親自為呂雯解開繩索,只是巢湖兵繩索捆綁較緊,且全部都是死結,解結不易,蕭言摸索半天,也沒能為呂雯雙腕解開捆縛皮繩。最後,無可奈何的蕭言,只得以力破道,拔出腰間長劍,以鋒利劍刃挑斷皮繩。

    挑斷皮質繩索,呂雯雙腕頓時呈現數條彼此交叉的滲血紅痕。聽見呂雯因為手腕疼痛不斷抽氣呻吟,蕭言暗自咂舌不已:「巢湖兵捆綁呂雯時尚且如此狠辣,何況捆縛呂布?怪不得呂布叫疼,讓我為他鬆綁!」

    居高臨下,蕭言揉揉呂雯前頭,笑著說:「別給你父親鬆綁哦!」

    呂雯偏頭避過蕭言魔掌蹂躪,復又躲到呂布身後。

    為呂雯解開繩索捆縛,蕭言繼續與呂布交談。可惜,呂布此時堅信前途一片光明,口口聲聲將來如何如何,甚至還向蕭言熱情發出邀請:「待下邳事了,定要和你蕭校尉痛飲一番。」

    見狀如此,蕭言只得草草應付呂布數句,果斷告辭離去。

    辭別呂布,蕭言轉身拜訪陳宮。

    陳宮比呂布境況更差,此時不僅被三條皮繩緊緊捆鎖,口中更被塞著一團絲絮,說話不能。

    據守衛所說,陳宮自從被巢湖活擒,就一直尋死覓活,初時有意舉劍自刎,而後準備撞牆自殺——哪怕全身被三道皮繩緊緊捆綁,陳宮依舊試圖咬舌自殺。好在陳宮意志力薄弱,口號喊的齊亮,咬舌自殺時,卻牙齒使不來勁,連舌頭皮都沒有咬破。最後,守衛嫌他麻煩,索性尋來一團絲絮,塞入陳宮口中,不讓他再唧唧歪歪。

    聞聽守衛轉述來的陳宮糗事,蕭言不禁啞然失笑:「難道這就是傳說當中的『割腕怕疼,跳井怕深,上吊怕悶,喝藥怕燒心?』」

    蕭言使人拿去陳宮口中絲絮,笑問:「陳功曹還欲自殺否?」

    「早不死晚死而已。」陳宮蹲坐原地,一動不動。

    蕭言明知故問:「隔壁呂奉先樂觀請降,陳功曹怎卻偏偏心生死志?」

    陳宮瞇起雙眼,緊盯蕭言片刻,突然出聲問道:「你是巢湖校尉蕭言蕭仲達?」

    蕭言訝然:「你認得我?」

    陳宮不答反問:「如果我所猜無錯,昨夜伏兵南城,突襲下邳,非是陳登所謀,而是蕭校尉專斷獨行?」

    蕭言實話實說:「陳廣陵看穿陳功曹所謀,我則率兵伏兵城外,試探捕捉呂布,遂得已僥倖建功。昨夜突襲下邳,為廣陵、巢湖聯軍合力所為。」

    陳宮沉默良久,就在蕭言即將失去耐心時,又繼續幽幽說道:「巢湖兵厲害,蕭校尉你也厲害!此番下邳兵敗,我認賭服輸,沒話說。」

    蕭言呵呵笑著謙虛:「僥倖而已。」

    陳宮卻渾似不曾聽見蕭言話語,自顧自說道:「大凡軍將,百人之中,有九十九人習慣爭功,不爭功則無法帶出強軍。但是,蕭校尉自來南城,收斂鋒銳,尾隨陳登,亦步亦趨,使我下邳眾將麻痺大意,誤以為巢湖兵戰力有類廣陵兵,不足為慮。」

    「蕭校尉,我與你實話實說,巢湖兵伏擊南城之事,本亦在我意料之中。呂將軍昨夜出襲,雖然選擇從南城突襲,但我亦在東城有所準備。原本計劃,蕭校尉倘若冒險伏擊南城,呂將軍那便兵撤下邳,急速轉進東城夜走;蕭校尉倘若不曾冒險伏擊南城,呂將軍那便直走南城,快速衝破廣陵防禦,向壽春請來援兵。」

    「我料到蕭校尉伏擊南城,卻沒有料到巢湖兵悍戰如斯,竟然能夠片刻之間攻陷南城。昨夜兵敗,是我托大,小瞧了你們巢湖兵。」

    「昔日遙聞蕭校尉,北敗袁術,南退孫策,坐守巢湖,臂挾丹陽,制霸江淮,縱橫無敵,當時還以為是鄉間小民無知,誇大言辭。直至今日下邳城敗,我才曉得,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蕭校尉麾下巢湖兵果然是天下少有強軍,無怪巢湖能夠獨霸江淮!唉,早在蕭校尉馬踏葛嶧山時,我便該有所警覺……」

    「能死於蕭校尉之手,我陳宮黃泉之下無愧。」

    聞聽陳宮囉嗦誇獎,任憑蕭言臉皮厚如裝甲車,此時都有點不好意思站在陳宮前面。待陳宮提及生死,蕭言忽而記起此來目的,連忙解釋說道:「陳功曹誤會,我無意殺你。」

    陳宮淡然反駁:「此番下邳兵敗,蕭校尉不殺我,曹操也必將殺我。然則,活擒陳宮者,為蕭校尉,而非是他曹操。」

    原來是陳宮以死於曹操之手為恥辱——陳宮心底對曹操怨恨,該有多深?蕭言心底默默感慨。

    記起歷史記載,蕭言隨口勸道:「曹操自有氣度,只要陳功曹更改心意,他豈會枉興屠刀?」

    「曹操會不會饒我性命,蕭校尉爾後便知。不過,死前能見蕭校尉如此人物,我陳宮黃泉路上無悲容。」陳宮說著說著,突然呵呵笑起來:「呂布雖死,世間又來蕭校尉,曹孟德,黃泉路上我等你。」

    聽到陳宮拿自己與呂布並列,蕭言皺眉不喜:「吾非呂布。」

    陳宮依然長笑:「你非呂布,卻勝於呂布。」

    蕭言眉頭皺得更緊,雙臂抱在胸前:「陳公台,你究竟想說什麼?巢湖是廣陵盟軍,我來下邳,目的亦是為覲見曹操,捐地內附……」

    「無論曹操還是與陳登暗通款曲的劉備,他們皆是野心勃勃之輩,連呂布尚且容不得,豈會容得你巢湖?」陳宮截斷蕭言言論。

    蕭言反問:「為何容不得?」

    陳宮話語急速,狀如連珠:「無他,功高震主而已。尤其,如今漢天子尚在,曹操只能勉強算半個主。曹操一無法統,二無倫理,你若比他功高,豈不是瞬間反客為主,取代曹操,成為漢室周公?我且試為蕭校尉推演未來。下邳一役,巢湖名傳天下,蕭校尉未來將何去何從?」

    蕭言想了想,說道:「自然尾隨廣陵太守陳登退兵淮南,重回巢湖……」

    「不,你退不回!」陳宮搖頭。

    蕭言不解:「嗯?」

    「我說蕭校尉,你既來下邳,就再也回不去巢湖。」陳宮說。

    蕭言反問:「為何回不去?」

    「只要曹操不允你回巢湖,他有的是辦法。」陳宮說。

    蕭言問:「你說曹操欲借軍威,逼我孤身入許都?不可能!」

    「不是不可能,而是必然、一定、百分之百!」陳宮說。

    蕭言問:「原因?」

    「扼殺潛在敵人,自然是越早越好!」陳宮說。

    蕭言反問:「我是潛在敵人?」

    「陳登猶可歸,蕭校尉萬不可歸!陳登功薄而名高,廣陵有眾而無威,所以陳登能回廣陵;蕭校尉功高而名薄,巢湖有仁又有威,所以蕭校尉你不能回巢湖。有仁可聚流民百萬,有威可兼併江南江北,巢湖兵百戰不殆,能敗袁術,能敗呂布,區區內亂江東,未來豈能抵禦巢湖侵襲?下邳一役之後,曹操敢不看重巢湖?再者,蕭校尉功高而名薄,功高則為人嫉,名薄則少外援,蕭校尉如去許縣,曹操稍借輿論即可扼殺巢湖未來。曹操一代梟雄,豈會無端縱容蕭校尉坐大江淮!」陳宮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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