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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 第114 名震江淮(下) 文 / 傅戍己

    第114名震江淮(下)

    掘穴灶,架鐵鍋,煮豆蒸米,孫策麾下千餘騎士,就地休息,補充體力。

    騎士解盔不卸甲,踞坐飲食,時有莫名歡笑聲;戰馬數十成群,咀嚼牧草,間或傳來幾聲嘶鳴。千餘騎士不似初下戰場,反而更像結伴遊玩捕獵,或許在孫策兵心中,擒獲太史慈本就等同於圍獵猛獸。

    炊煙裊裊中,孫策披甲帶兜,按劍巡遊諸營,鼓舞士氣:「饗食完畢,諸君隨我繼續捕獵太史慈,使其耗盡心力,不敢趁夜色遠竄。」

    孫策每行一地,當地隊伍便一陣歡呼,昭顯滂湃的戰意:「無須將軍囑咐,此戰定然要活擒太史慈。」

    降九江,殺陸康,河戰劉繇,橫掃江東,憑借屢戰屢勝之威,孫策逐漸用個人魅力征服孫堅舊日部下。譬如黃蓋,譬如程普,譬如韓當,譬如朱治,等等諸將,皆紛紛傾心孫策,喟然感慨:「孫破虜有後矣!」

    孫破虜,即指破虜將軍孫堅。

    昔,孫堅戰死襄陽,兵馬為袁術所並,舊日部將被肢解的零零碎碎,或屬袁術,或屬孫賁,或屬吳景,唯賴孫賁尚有些武略,得以勉強維持孫氏大旗不倒。而後,幸得孫策及時凸顯將才,贏得袁術青睞,繼而得獲袁術昔日所兼併的孫堅部將。憑借父親舊日兵將,孫策左衝右殺,日漸贏得父親部曲效忠,尤其是吳景、孫賁遠去壽春回稟袁術,更是瞬間將孫策推向孫氏家族唯一主旗。

    若說先前是孫策寄居吳景,而今孫策已經正式開門立戶,不僅繼承父親所留部將,更贏得江左三郡民心。此次合攻蕪湖,江東勢力諸人權柄,誰高誰低,立時分明。孫策為主將,而吳景、徐琨為副將,此戰之後,定名定性,吳景、徐琨再視孫策,只能以臣待君,而不能以舅欺甥。不過,爭權奪利並非孫策最愛,比於三郡之勳,孫策更喜歡戎馬倥傯,擊敗一切強敵。譬如此時,孫策樂趣,其中十之七八,便在於如何活擒太史慈。

    卻說,孫策素無冒進屬性,正如他前時淮南郡不討鄭寶,吳郡不討嚴白虎,而是率軍直撲會稽郡。在孫策看來,無論是巢湖鄭寶,還是吳郡嚴白虎,皆是荒山賊匪,疥癬之患,早定一日,晚定一日,區別不大。

    兼併會稽,江左戰事略定;攻克蕪湖,三郡連勢一體。

    觀乎孫策戰略,是先定關鍵城池,再分遣郡兵,四下征討不成氣候的山匪、反賊。在外人看來,孫策破降會稽太守王朗,出兵丹陽郡,已經整合三郡為一體。但是,事實並非如此,孫策名義上雖定吳、會稽、丹陽三郡,三郡內部其實卻是亂象紛紛,盜賊遍野。

    似丹陽郡:西南盤踞太史慈,更有祖郎、山越侵擾諸縣。

    似吳郡:內有嚴白虎余寇為患,外有海濱水賊侵擾。

    似會稽郡:南會稽郡盜賊四起,數千里之山川,唯賴永寧縣長賀齊漸次討定。

    只是,孫策自有大視野,視群賊為小寇,以為:聘任得力縣長,使其將兵百千,便能一一討定千里山谷。江東諸賊,能使孫策記在心中者,一則太史慈,二則嚴白虎,三則祖郎,其餘百數股山賊,孫策都不屑於記住他們姓名。然而,即便看重太史慈,今番來伐蕪湖,孫策戰略目的也只是侵取蕪湖,清靜中江,而非一舉剿滅太史慈。

    唯因蕭言蝴蝶翅膀扇動歷史,合盟太史慈,使得太史慈危難之間,不惜冒險抓住巢湖這根稻草,放棄遠逃涇縣的既定戰略,反而退避春谷縣。蕪湖縣至春谷縣,一則是沃野平原,二則有長江水道,便於征伐追擊。得聞太史慈捨棄蕪湖遠走春谷,孫策很是詫異許久,不明白太史慈緣何如此愚蠢,但是不管太史慈愚蠢也好,另有想法也好,孫策迅速抓住戰機,更改原先戰略目的,總帥千餘騎兵,一路奔襲太史慈,欲就此徹底解決太史慈隱患。

    一切全都波瀾不驚。

    太史慈雖然勇武悍戰,一次次擊退孫策奔襲,但是來回結陣防禦,使其退兵不易,漸漸被孫策咬住尾巴。只等陳武整頓完畢,孫策便可借助長江水道,將一隊戰兵快速投放春谷縣,三面合擊,一戰聚殲太史慈。也是因為昔日神亭之戰,孫策曾與太史慈有些緣分,此番追擊太史慈時,孫策沒有蠻橫衝撞,而是選擇三面合擊,欲以此活捉太史慈。

    思及舊日神亭嶺,孫策心中悄然揣度:「太史慈性不固執,頗知利害,若能活擒其人,曉諭禍福,未必不能為我所用。」

    恰在此時,一騎飛奔而來。

    未等諸軍將呵斥,斥候便從馬背滾落在地,連滾帶爬,向孫策傳遞來戰訊:「黃蓋水軍狹路相逢巢湖水賊,全軍覆沒。」

    「巢湖水賊,巢湖校尉蕭言?黃公覆(黃蓋)長江水戰,原來是對壘巢湖水賊!只是,巢湖校尉蕭言,怎麼突然和太史慈攪渾一起?」陡聞斥候所稟軍訊,孫策面現詫異。

    不過,孫策很快從詫異中走出,隨意吩咐道:「巢湖水賊就巢湖水賊罷!回告司馬黃蓋,分出一隊水軍,直撲濡須河口,堵住巢湖水賊來援通道。」

    「呃!」斥候一腔悲憤,頓時噎在喉嚨裡。

    鬱悶小片刻,斥候這才垂首再次報告孫策:「啟稟將軍,不是巢湖水賊全軍覆沒,而是黃蓋水軍全軍覆沒!」

    「巢湖也好,太史慈也好,不都是一樣嗎……嗯,你剛才說什麼?」孫策突然似乎明白點什麼。

    斥候不得不重複第三遍:「黃蓋水軍作戰不力,為巢湖水賊全殲!」

    孫策面現迷茫,繼而喃喃重複一遍:「黃蓋水軍被巢湖水賊全殲?」

    「黃蓋水軍血染長江,六百艘戰船,無一逃脫。」斥候咬牙切齒稟告。

    「六百艘戰船,無一逃脫?」孫策瞪大雙眼,沉聲喝道:「怎麼可能!六百艘戰艦,其中可是有數十艘樓船,兩百餘艘大型蒙沖、走舸!六百艘戰艦,四五千戰兵,縱然是劉繇全勝時期,也不敢誇辭一戰全殲。」

    插播一句,黃蓋水軍體系,與巢湖水軍體系截然不同。單從戰兵上來說,由於巢湖兵少,只能強行徵調漁民、保丁划船;反觀黃蓋水軍,水手皆由戰兵充任,平時划船,跳幫白刃時為戰卒。也即是說,巢湖水軍,是由五千輔兵和萬數流民組成,而黃蓋水軍,全都是百戰精銳,其用來划船的水手,個人戰力遠勝於巢湖普通輔兵。因是,黃蓋損失六百艘戰船,與巢湖損失六百艘戰船,絕對不是一個概念。

    斥候在孫策虎威下赫赫發抖,強忍懼意回答:「據跳江逃生兵卒稱,巢湖水賊會妖法,能驅使毒煙。毒煙所到之處,我軍士卒萎靡,眼不能微睜,口不能呼吸;而巢湖水賊,紅髮赤眼,橫行無阻,越戰越勇。一旦人為毒煙侵襲,任是百戰精兵,也別想抵抗巢湖水賊分毫。」

    「毒煙?」得到意外回答,孫策頗感意外,試探問道:「瘴氣那種?」

    斥候狠狠點點頭:「有點類似瘴氣,但是比瘴氣更猛,更烈。毒煙所至,戰兵瞬間萎靡;即便僥倖逃脫,也因毒煙侵襲,或染風寒,或頭暈眼花,或咽喉腫疼,或痢疾腹瀉,或有氣無力,千奇百怪。若非因為煙霧毒性太強,黃蓋水軍即使兵敗,也不至於全軍覆沒。」

    毒煙、瘴氣……

    孫策忍不住揉揉額頭,隱隱覺得惹上大麻煩:「司馬黃蓋可好?」

    斥候回答道:「戰船半沉,主將黃蓋失蹤,生死不知。」

    生死不知……

    孫策瞬間握緊拳頭,不禁咬牙切齒:「一員老將,五千戰兵,就這般莫名其妙折損在長江!巢湖水賊!巢湖蕭言!其先,我還奇怪,公瑾怎會對區區水寇一見傾心。原來,巢湖蕭言竟然如此陰狠,竟然如此厲害。毒煙、瘴氣,他究竟是怎麼收集的?」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孫策頓時有意親眼見見毒煙威力。輕鬆滅殺六百戰船、五千戰兵,恐怖如斯的武器,孫策豈敢不重視?倘若巢湖水軍登陸,又在蕪湖放毒煙,孫策四萬步騎亦不是一日折盡?

    一念至此,孫策吩咐親兵牽來戰馬,吩咐斥候道:「前面領路,帶我一觀巢湖毒煙。」

    斥候大駭,連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巢湖水賊所放毒煙,極其厲害,無人能抗,若是將軍為毒煙所害,豈非……」

    孫策冷言說道:「你只管帶路就是。生死自有天命,天若要我亡,我又豈能生哉!」

    得聞巢湖水軍放毒煙全殲黃蓋,眾騎將紛紛露出不可置信神情,既因黃蓋生死不知擔憂,又因毒煙迅猛而驚懼,繼而懷疑毒煙是否真有那般厲害,最後環視四方,唯恐巢湖水軍潛來,偷偷兜放毒煙害人。

    因是,聞聽孫策有心親觀巢湖毒霧成效,眾騎兵異口同聲勸阻,言長江危險,萬萬不可棄。

    奈何,孫策素來親臨戰陣,不懼生死,怎會害怕毒煙侵襲?

    孫策斷然否決眾人勸阻,翻身上馬,馳奔黃蓋兵敗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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