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 第055 前路何方(下) 文 / 傅戍己
第055前路何方(下)
靠天靠地,終究不如靠自己。
蕭言搖搖頭,散去滿腔失望,轉而用心思考未來。
首先,廬江縣尉值得努力爭取麼?
扭轉他人偏見,需要一定時間,而蕭言如今最缺時間。與即將衰敗的袁術一樣,劉勳敗亡,也只在未來兩三年內。在劉曄拒絕提供援助情況下,蕭言如若繼續爭取縣尉,最少也須花費半年乃至一年時間經營;等徹底掌權縣尉,又需半年乃至一年——待那時,孫策已經率軍攻來!蕭言不覺得,區區一縣縣兵,能有與孫策相抗的資本。
當然,若是爭取遠在淮河南岸的蓼{liao}縣、陽泉縣、安風縣等三縣縣尉,亦是未嘗不可。三縣臨近淮河,待曹操南征之際,蕭言隨時可以撥亂反正,當一名光榮帶路黨,引領曹操殺入淮南。
不過,這般思路卻亦有巨大風險。三縣之北,眺望淮河,即是豫州汝南郡汝陰縣,汝陰可是袁術、袁紹本家,袁氏宗族所在。汝陰周圍諸縣,包括蓼縣、陽泉縣、安風縣,袁氏一門,勢力極大,真可謂親朋鄉黨滿地走,門生故吏多如狗。蕭言若欲悖逆人心,提前做帶路黨,能不能湊齊人手還是一回事;若待袁氏人心沮喪時,再去做帶路黨,卻又不能贏取王師看重。
左思右想,蕭言覺得,失去瞬間就任廬江縣尉機遇之後,廬江縣尉,已成雞肋,棄之可惜,食之無味。
其次,廬江郡值得留麼?
蕭言追隨劉曄前來廬江,本就是貪圖縣尉之利,若是縣尉不可得,何必留下?等未來廬江事變,被孫策東吳大軍,當狗攆嗎?
再次,合肥縣值得去麼?
蕭言還嫌被劉曄坑一次不夠,再傻兒吧唧跳第二次嗎?劉曄既然不在廬江郡縣尉一事上用心,蕭言敢指望他在合肥縣游徼一事用心?
蕭言已經不敢再信任劉曄。
廬江郡不值得留,合肥縣不值得去,哪裡才是合適歸宿?
蕭言苦思冥想不得,遂升起念頭:「與其閉門造車,不如四處走走。淮南即將大亂,難道就沒有我能干涉之事?」
「嗯,合肥縣游徼。既然有合肥縣游徼官印在身,我索性先去合肥縣轉一圈。若是事不可為,再繞道回成德縣不遲。」
一念至此,蕭言遂聚集七十一名遊俠,向眾人宣佈縣尉夢滅,即將啟程離開舒縣,就任合肥縣游徼。
與蕭言相反,七十一名遊俠對此事感觸較小,甚至不能理解縣尉、游徼之間差異,究竟有多大。
無論成德遊俠,還是淮北遊俠,他們皆是庶民出身,不知官場事。就好比後世平民酒桌議論,某某是副處,某某是正處,感覺只差一級,區別能有多大?肯定不如自家孩子在學校成績,年級第一名和年級第一百名之間差距大!
卻是,不在體制內,不能切身關乎自己利益,就不明白其中差距,究竟有多大。
尤其,縣尉是掌兵之職,專辦大案,較少參與百姓日常事務,而游徼則是衙役之職,主責在於懲戒奸盜,維穩地方,事事關乎百姓日常生活。
因此,在許多漢世平民百姓眼裡,游徼的官兒,可比縣尉吃香!
七十餘名遊俠,便是如此想法:做縣尉,與賊兵冒死打仗,哪有做游徼,在地方逍遙自在好?
蕭言不做縣尉做游徼,對眾遊俠來說,是喜事呢!
就這般,蕭言率領七十一名心思各異的遊俠,辭別劉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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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言繞過巢湖,沿官路,步行前往合肥縣。
一路無事,少有行人。
直至踏入淮南郡,官路行人才突然增多。這些行人,大都面黃肌瘦,衣衫襤褸,一看便知是向南、向西逃難的流民。
只是,路上逃難的流民,也恁多點!
十餘里路,蕭言竟然遇見十七群流民,其中,每群最少十餘人,最多百十餘人。
五十餘名淮北遊俠,望著一群群與他們擦肩而過的流民群,觸目傷情,想起往日悲慘:曾經何時,他們也是如此,一路逃難,逃至成德。
「淮北又亂了啊!」一名淮北遊俠喃喃低語。
「從蟻賊叛亂那年算起,如今都亂了十三年啦!唉,這世道,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安定!」
「亂世喲,亂世!」
「你說,大袁將軍、小袁將軍,他們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麼?兄弟兩人,一人治北,一人治南,多好,何苦鬧得流血廝殺呢?」
「世家子弟的想法,納實咱們能想明白的喲?」
「到處都在打仗,你們說這些打仗的將軍、校尉,都是圖什麼?」
「將軍想封王,校尉想封侯唄!」
眾淮北遊俠觸景生情,不禁感慨起來,議論紛紛。
恰在此時,羅賁突然指著,驚道:「你們仔細聽前面那伙流民的話音,莫不是咱們成德也打仗了?」
羅賁一語驚醒眾成德遊俠:「咦,他們話音,怎麼像咱成德縣口音?」
「沒錯,不是像,本來就是咱成德縣的。」
「咱成德縣咋也有流民南逃?」
「咱成德縣也不能安穩住人了嗎?」
「莫不是咱成德縣也遇兵災了?」
與此同時,五十餘名淮北遊俠的臉色更加難看:此地出現成德縣本土流民,他們的家人親戚,豈不是也要繼續向南逃?
乍見此節變故,蕭言心中亦是一驚:「難道呂布四千步騎,已經大破袁術?但袁術即便敗亡,關流民何事?」
一念至此,蕭言連忙迎上這群流民,詢問端詳。
然而出乎意料,這伙流民給出的答案,不是戰亂而是天災。
蝗災!
遮天蔽日的蝗蟲群,飛越淮河,已經撲向淮南郡。
壽春縣、西曲陽、成德縣,被漫山遍野的蝗蟲次第攻陷。剛費盡千辛萬苦種下的禾苗,幾乎瞬間被蝗蟲吞噬。
《後漢書》載:建安二年五月,蝗。
今年,淮北、淮南節氣反常,久旱無雨。尤其,進入三月份以來,老天僅僅在谷雨節氣那天,吝嗇飄落數滴雨水,淋濕地面。此後,直至夏收,淮南再無一丁點雨水。
夏收之後有夏種。可惜,蒼天依舊不開眼,整個夏種期間,又是不曾滴一次雨,逼得淮南農民不得不肩挑河水,挖掘溝渠,灌溉乾裂的土地,勉強插秧種稻。
不比於華北地區、中原地區,乾旱其實對淮南郡夏種影響,相對較小些。漢世淮南郡,水網密佈,人口相對稀少,只要河水不幹,就不用過於憂心缺水問題。
乾旱影響小,蝗災影響大。乾旱最多糧食減產,蝗災卻能吃盡禾苗,令農民顆粒無收。
旱極而有蝗,有蝗則生災。
今年蝗災,爆發於豫州黃河南岸,然後一直快速向南擴展,短短一月之內,席捲淮北,蔓延至淮南,肆意踐踏大半中國。
漢世科技條件,對蝗災尤其是大範圍的蝗災,幾乎素手無策,只能靜等蝗蟲將莊稼破壞完畢。
此次蝗災,黃淮地區最慘。黃淮地區正值冬小麥麥收,孰料蝗災猝然爆發,令農民夏收不及。得益於距離,得益於氣溫帶,淮南地區雖然躲過夏收,卻沒有躲過夏種。
也即是說,本來就缺糧嚴重的黃淮地區,今年夏收的糧食,又被蝗蟲破壞一半;而相對比較富裕的淮南地區,卻是別想再指望秋收。
另外,根據先人遺傳下經驗,蝗災很少孤年發生,今年有大蝗災,明年肯定有一場小蝗災。為提前躲避糧荒,無數欠缺糧食之家,紛紛改遷他郡,尋找新的落足處。
蕭言遇見這群流民,就是準備前往廬江避難,投靠遠方親戚。
「蝗災!」
「袁術兵敗下邳!」
「今日終於明白,為甚一次遠征徐州失敗,袁術便陡然走向衰弱!與其說曹操、呂布相繼剿殺袁術,卻不如是說蝗災吞噬袁術家的基業。」
「時也,命也!」
想通袁術衰敗之由,蕭言一陣感慨:「歷史所謂天命,眼前此景,就是天命啊!」
「天要你亡,不得不亡。地震天災,由不得你不亡!」
「後世大明王朝,何嘗不是遭遇長達數十年災禍,才引誘出各種尖銳矛盾,從而走向衰亡?」
於是,蕭言更堅定月初抉擇:「今日之勢,天命在曹操。若想一生無憂,還應追隨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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