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四章 苦思 文 / 小小木九
陸明的表情很誠摯,讓本已冷下臉來的林雷微微心動,看向躺在一旁的夏娜,心下也是不忍。他雖然嘴裡說,把夏娜帶回去是接受公正的審判,但他很清楚,夏雷死了,夏娜必然要幫死去的哥哥頂替一部分罪名,最後還是會落得個被處決的悲慘下場。
低頭看看夏雷平靜的小臉,他更加猶豫,心裡的天平在劇烈搖擺著,一時竟難以抉擇。陸明見他面露遲疑之色,不由一喜,道:「林叔叔,自昨晚對你的觀察以及瞭解,我知道你不是一個冷心腸的男人,尤其是在面對夏雷時曾流露過一絲同情,這可不是虛假的感情吧!」
林雷不是沒有聽過人拍馬屁,但能拍得像陸明這樣直接的,還是頭一次。他想笑卻笑不出,仔細權衡了一番,還是覺得把夏娜帶回去為妙,當即說道:「陸明,對不起,把她帶回去是我的職責,還望你能夠諒解。」
陸明一聽,勃然變色,看林雷臉上的猶豫已然不見,心知大勢已去,但還是盡最大的努力勸說道:「林叔叔,這兄妹倆自小孤苦伶仃,被人利用才走到了眼下這個地步,你就看在哥哥已經不幸逝去的份上,饒了妹妹一命吧。」
「林雷,你就不能做些好事?」鑽石緩緩從夜幕中走了出來,語氣裡帶著強烈的諷刺意味,但當他看到林雷懷裡的夏雷時,重重歎了口氣,頓時沒了了奚落林雷的心思。
陸明以為鑽石是和林雷同等的存在,不由將希望寄托在鑽石身上,懇求道:「這位叔叔,請你好好勸勸林叔叔,讓他手下留情,放了這位妹妹一次吧。」鑽石瞥了一眼陸明,倒也欣賞這小子的真情,有些不耐煩地對林雷道:「我說,你就放了夏娜一次,權當賣我一個面子。」
林雷皺眉思考,目光在夏娜嬌柔的面孔上游移了一會兒,咬牙道:「好,我就賣你個面子,但自此以後,你不准再拿冰華來說事,不然休怪我翻臉。」
陸明聽得林雷同意放過夏娜,大喜過望的同時,卻忽然聽到林雷那莫名其妙的後半句,只覺林雷怪怪的,話裡好像有著什麼玄機。沈冰華,小姐的媽媽,難道當年曾經發生過什麼,而這件事在林雷心裡留下了陰影,所以他才這麼說嗎?
鑽石一愣,冷笑道:「我答應你,但你以為這麼做就能淡化你的罪惡感了嗎?有些事情,就算別人不說,只要還隱藏在你的內心深處,你就每天都要受這自責之苦!」林雷面露痛楚之色,抱著夏雷的屍身走向遠處,不再言語。
陸明鬆了一口氣,走到鑽石面前深鞠一躬,道:「這位叔叔,謝謝你幫助這對兄妹。」鑽石歎了口氣,低聲道:「我只是在他們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因而同情他們罷了。只是,他們沒有我這麼走運,才走了這麼點路,便先走了一個。」
他藉著月光,此刻才看清了陸明的面目,忽然「咦」的一聲,盯著陸明的眉間不放。陸明被他瞧得不安,小聲問道:「怎麼,我長得有什麼特別的嗎?」
鑽石越看陸明越覺得奇怪,眼睛一亮,失聲大笑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就說嘛,她的孩子怎麼會只有那點程度的能力,原來竟是這樣。」
陸明不解地看著鑽石,卻見鑽石一邊大笑,一邊轉身離開河岸,遠遠喊道:「小子,夏娜我就交予你好好照顧了。倘若她少了一根頭髮,我拿你是問!」
陸明在原地悄立片刻,將夏娜背在背上,回首望了眼夏雷留下的滿地鮮血,眼角微微抽動,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渾身是血,怕引起別人注意,不敢走大街,更不敢打車,只能背著夏娜,使出空氣驅使的能力,尋了處靜謐的林子,踩著枝椏一路飛奔。
當他拖著血跡斑斑的身子,回到「冰華」別墅時,前來迎接的女僕們都是一呆,隨後爆發出淒厲的尖叫。徐子將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匆匆下樓,待看到陸明狼狽的模樣,以及背上的夏娜,頓時明白發生了什麼。
上官憐走下樓來,沒有表現太大的驚訝,淡淡掃了一眼陸明,輕聲道:「徐管家,你把夏娜送到我房裡吧。至於陸明,你先去洗洗身上的污漬,再來我房間。」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徐子將走了過來,從陸明背上抱過夏娜,騰出一隻手輕輕在他肩上拍了拍,將夏娜背上了樓。眾女僕面面相覷,默契地選擇了沉默,紛紛走開去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陸明的內心還沉浸在夏雷之死所帶來的悲痛中。如果說上一次公園事件不是自己本意的話,那麼這次則完完全全是在自己意識清楚的情況下,殺害了一個生靈,而且是一個年僅十幾歲的男孩,心裡又怎會不悲痛?
他走到浴室裡,對周圍沐浴的女僕們沒了半點邪念,目不斜視地走到一邊,任清水一遍遍沖刷著自己的身體,卻覺得身上的血漬怎麼也洗刷不掉,不由煩躁起來。他突然拿起浴巾,瘋狂地擦拭著身體,很快就在皮膚上留下了深深的紅印。
等夏娜醒來後,他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解釋,難道要告訴她,是自己親手殺了她的哥哥,斷送了她唯一的親人?陸明沒有這個勇氣,他不想看到夏娜痛哭失聲的樣子,不想看到夏娜用看仇人的目光看待自己,不想看到夏娜一輩子都活在哥哥的陰影裡。
浴池裡的女僕們,似是發覺了陸明的不正常,眼看他發瘋似的擦著身體,忽而又抱頭蹲下,在淋浴的水中痛哭,皆有些畏懼地走出浴池,悄悄離開了浴室。
偌大的浴室裡,此刻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水流沿著他的面頰緩緩滾落,不知是蓮蓬裡噴灑而出的清水,還是陸明那傷心的眼淚。他跪立在那,「哇」地吐出一口鮮血,血液混雜在流淌的水流中,沿著瓷磚的縫隙,流入了水槽。
他抹了抹嘴角的鮮血,看著滿掌觸目驚心的鮮紅,苦笑了一聲。看起來,這「誓約勝利之劍」果真不能多用,自己只製作出了一半,身體便產生這麼大的副作用,以後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絕不再用。
不知沖洗了多久,陸明才起身擦乾身體,裹著浴巾走了出去。回到臥室,取出一身乾淨的管家服換上,還是覺得身上有一股血腥味。他皺著眉頭,走到書桌前,打開抽屜,取出了裡面很少使用的香水,往身上噴了點,隱約覺得那氣味似是淡了些。
陸明拖著沉重的步伐,望著眼前早已走過無數回的走廊,陡然覺得這條走廊變長了許多,每走一步都好像要經歷很漫長的時間。他知道,自己只是懼怕去見夏娜而已,他還沒有想好怎麼向夏娜解釋。
解釋什麼?事實就是自己殺了她哥哥,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陸明突覺胸口又是一陣憋悶,喉間似有腥甜之物湧出,連忙緊閉嘴巴,將那熾熱的液體又吞了回去。他扶牆喘著粗氣,對這巨大的反噬更加駭然,隱隱擔心自己,是否會有一天葬送在這危險至極的零之力下。
推開那扇光潔的紫檀木門,透過小姐那道粉紅的紗簾,望見夏娜正躺在小姐那張豪華、舒適的床上,似乎還在沉睡著。陸明不知為何鬆了一口氣,靜靜地走到床邊,端詳著夏娜熟睡的小臉,稍稍感到些許的平靜。
上官憐站在旁邊,輕輕問道:「你殺了她哥哥?」陸明渾身一震,低聲道:「不錯,是我殺了夏娜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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