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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三百三十三章 漠北王 文 / 今夕何夕

    更新時間:2012-02-27

    南荒短短數日裡,安伯塵見識到了一個很奇特的男人,有著一手彈指佈局術的九辰君,或許也能稱作此前素未平生的「老熟人」。

    連番入局破局,不知不覺間,安伯塵的心智謀略飛速提升,或許還不如將整個天下都把玩於股掌之中的九辰君,可對於九辰君的手段他隱隱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彈指佈局術,不單單是時間上的延伸,且是橫向的。九辰君每一次出手,每一個不經意的舉動都意味深長,換而言之,他習慣了一石三鳥,甚至更多。

    奪舍紅袍老人,九辰君巧施妙計,便讓匡將和漠北修士一個元氣大傷一個徹底滅亡,表面看來他已達到了目的,盡善盡美,任何人都挑不出半點毛病,可安伯塵總覺得他這麼做還有更深一層的目的。

    丟出一顆石頭便折損兩方大敵,換作別人或許是一件引以為傲的事,可對於九辰君來說,只能算是爾爾。

    「小安子你想多了,九辰君再厲害也只是一個凡人,他奪舍紅袍老人乃是逼不得已的事,他所佈的棋局已被我們打亂,如今能做到的也只是走一步算一步,見招拆招罷了。」

    司馬槿權衡著道,隱隱間她也覺得安伯塵說的有道理,可她和安伯塵如今正處上風,形勢一片大好,她可不想因為九辰君這一次出手而打亂了兩人的節奏,再生波瀾。

    眼見安伯塵仍在沉思,司馬槿黛眉輕蹙,搖了搖安伯塵的胳膊:「別想了,你若不放心大可繼續盯著他,敵明我暗,這巫廟看樣子也不會再有人來,我們只消當好黃雀便可。」

    「也是。」安伯塵笑了笑,點頭道。

    月光從穹頂灑下,被水銀槽奪取光芒,反射向四面八方,巫廟也變得晶瑩剔透,銀輝點點,平添幾分兩人此前從未注意過的華美。

    直到今夜,緊鑼密鼓的南荒之行似乎才有了喘息的機會,大局在握,一切按部就班,安伯塵和司馬槿的心情也變得舒緩起來。

    目光不經意間相觸,兩人都是一怔,離得這麼近,已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女,安伯塵忽覺口乾舌燥,從未有過的悸動生出,他的目光也變得迷亂起來。

    「別胡思亂想了,這幾日可鬆懈不得。我去睡一會。」

    輕咳一聲,司馬槿躲開安伯塵的目光,彷彿什麼也沒發生般向廟廳東側走去。

    餘光中,就見安伯塵仍呆呆傻傻的站著,司馬槿繃著臉忍著笑,然而下一刻,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溫柔鄉里英雄塚,小安子是不是英雄暫且不論,可他和自己在一起時,似乎總沒好事。反倒和自己分開後,他屢有驚人之舉,琉京破局除二妖,遠遁千里百戰百敗卻不死,一人一槍血洗荒道,修為也從原先的炎火一舉突破到天品。如今兩人重新在一起,小安子卻失了修為,又身陷南荒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司馬槿不相信命運,也不相信什麼注定不注定,可當這些事無比巧合的發生在安伯塵身上時,司馬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年煙花佳節,老祖宗對她說的話。

    直到三年前,司馬槿也未曾在乎過那些話,現如今卻免不了會想起,每每總令她心煩意亂。

    好在她也不是那種矯情到無事葬花的女子。

    長舒口氣,司馬槿又看了眼盤膝坐下的安伯塵,淡淡一笑,收回目光

    第二天過得很平靜,南帝和巫廟一方各退一步後早已相安無事,李小官知道宿命難違後也不再鬧騰,扮起神棍來騙吃騙喝,只不過偶爾會想一想那位不知身在何方的朵朵公主,憶龍公主像個沒頭蒼蠅般圍著東山一帶亂轉,張佈施和無華繼續鬥嘴,關雲翼、印辛在一旁養精蓄銳,而九辰君和異人們也偃旗息鼓,似乎都想安安穩穩的過完最後兩天。

    然而,正像安伯塵所預想的那樣,九辰君終究沒讓他失望,一石至少三鳥,那第三隻鳥也已落定,不在南荒,而是在遙遠的北方。

    北方有大漠,瀚海之中多英雄兒女事,當然,這只是戲文說書裡的段子。

    真正的漠北有的只是炎炎烈日,滾燙的風沙,渴死於瀚海中旅人駝馬——現如今都已變成皚皚白骨,或許他們身上也都有著離奇的故事,可和什麼英雄兒女的風流段子絲毫沾不上邊。

    大匡有五方行省,嶺南、東原、中都、落雲以及漠北,每一方行省的總督都可稱得上無冕之王,名分雖不如各家諸侯,手中權力卻差不到哪去。而在行省裡做官也要比在上京又或諸侯國裡舒服許多,沒有那麼多繁文縟節,沒有那些浪蕩形骸不把他們放在眼裡的王子王孫,許多年輕官員最巴望的便是遷到行省裡充個一官半職。可在五方行省中,唯有一個例外,官員們寧願夾著尾巴在諸侯國裡混日子,也不願意去那,那個每年都會逼瘋一大批官員的漠北行省。

    與其說它是一個行省,倒不如說是長長一圈的關隘。

    設立漠北行省的初衷便是為了防範北方異族,行省存在的根本目的是供養邊軍,為了能讓漠北行省自給自足,大匡每年都會遷徙去許多戶人家。漠北苦熱之地,又有誰心甘情願去那?到後來衍變成去漠北的都是流放的重犯,就如昔年嚴夫子恩公一家,被遷徙去漠北的只有一半能活下來,雖能活下來,卻無法再回中原,只好年復一年的扎根在漠北,娶妻生子,漸漸的,漠北行省倒也像模像樣起來。

    生活在如此環境下的漠北人自然個個彪悍,令官員們頭疼的還不僅僅是漠北居民,也非那些異族,而是假借異族名義的漠北亂匪。這些都是心狠手辣視人命為草芥者,若是大股軍隊千人以上,漠北行省還能派軍圍剿,倘若少於千人,騎著飛駝趁著風沙,當真是來無影去無蹤,漠北軍隊往往連半個影子也撈不著。

    好在沙漠裡不單有匪類,還有苦修士。

    漠北苦修分兩種,一種是匡民出身,另一種是異族出身,更多的則是匡人和異族人的混血。

    無論是哪一種,他們都是亂匪的剋星,也虧得有他們出手,漠北行省才能苟延殘喘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充當著帝國北端的門戶。

    狂風席捲大漠,翻起一捧暗紅色的沙礫,須臾間化作百多隻大手,襲向四散奔逃的亂匪。

    眼裡填滿恐懼,亂匪們淒厲的吼叫,拚命奔跑,這只是本能的動作,在他們心中早已充斥滿絕望。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個人竟會突然出現在老巢前,他似乎是專門來殺人的,無緣無故,見人便殺,冷硬的面龐上除了冷漠再無其它。

    血花四濺,又染紅了一大片沙礫,幾乎同一時間,最後百多個匪徒從駝背上摔下,「撲通」一聲後再無半絲聲響。

    流風從中年男子的呼吸間散落,吹動沙礫窸窣作響,一點一滴又彷彿時間在流逝。

    中年人安靜的站在綠洲邊緣,他仰頭望向天空,整個人彷彿雕塑一般紋絲不動,在他身後是狼藉不堪的亂匪巢穴,橫躺著五百餘具殘缺不全的屍身。這已是他一個早上所剿滅的第七處匪窩,對於大漠匪徒的藏身之所,他從來就知道,卻從未找過麻煩。對他而言,匪徒的存在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既能傷及漠北行省的元氣,令大匡官員不得不對漠北苦修禮敬有加,又能磨礪年輕修士,一舉兩得,就如糧倉中的碩鼠,賊而有用,何必要趕盡殺絕?

    可就在昨夜,洞窟中十八盞油燈同時熄滅,其中還包括座前最近曾經最明亮的那一盞。

    在一眾門徒惶恐不安的目光中,他一動不動的坐了一宿,一宿過後,他的頭髮白了大半。

    三百門徒含淚匍拜,看到的卻是一地觸目驚心的血漬。

    咳著血,他看了眼泛白的天際,起身,三年來第一次走出洞窟,臨行前他回頭看去,就見中央主座上的那盞油燈忽忽搖晃起來,卻是被一陣不知從何處來的惡風吹過。

    一瞥之後,他再沒有留戀,踏著晨光,接連挑落七處匪窩,發洩著他心中的悲傷和怒火。

    壯年喪子,即便他的道心曾經堅硬如漠峰上的巉石,如今也已變得不堪一擊。

    走了一路,殺了一路匪徒,聞訊趕來的漠北軍隊遠遠看著,卻無人敢靠近半步。

    若說漠北總督是漠北行省的無冕之王,那他摩雲尊者便是漠北苦修中的王。

    抬頭看了眼已升到正中央的日頭,摩雲尊者彎下腰,掬起一捧水輕輕澆在臉上,泉水中倒映出一張匡人的面龐,只不過要比尋常匡人粗*黑許多。

    「南荒」

    許多年不曾說過匡話,此時說來,就連摩雲尊者自己也覺得無比陌生。

    轉身朝向南方,風沙揚起將他淹沒,風沙落地,他的身影也消失在綠洲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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