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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二百七十一章 最後一劫 文 / 今夕何夕

    更新時間:2012-01-15

    十餘天的漫長征程,從齊境的西江到魏北的荒道,安伯塵馬不停蹄,除了寥寥幾次在飛龍駕上小憩外,安伯塵幾沒合過眼,餓食太陰太陽,渴飲天露。安伯塵並非神仙中人,卻被逼成「神仙中人」,這一路下來整個人瘦了半圈,灰頭土臉,滿面倦容,精神萎頓到極點,唯獨眼裡始終閃耀著堅毅的光芒。

    手握無邪,心裡也藏著一桿無邪,一路上支撐安伯塵咬牙挺過一次又一次的難關。如今征途已到終末,午後的陽光伴隨遠天的戰歌和血色層層落下,彷彿一條康莊大道鋪展在安伯塵面前,可就在這時,安伯塵猛地停下腳步。

    荒道進入崎嶇不平的山地,林間有風,風吹葉颺,呼呼作響。

    風再大也無法吹滅安伯塵所化的無形之火,令安伯塵止住腳步的不是林風,而是那個從林中緩步走出的中年人。

    算上今次,安伯塵已是第三次遇上那人,前兩次都是只聞弦聲不見其人,直到這一回安伯塵終於看清了那人的真面目。

    他的年紀約莫三十出頭,四旬未滿,身材魁梧猿臂頎長,面龐呈蠟黃色,額紋很深,彷彿歷經風雨滄桑,配上他濃墨般的眉毛寬直的額角卻又令他充滿陽剛氣息,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瞎了一目。

    五虎上將中,安伯塵戰過王越,戰過華飛,也曾見過關雲翼出手,無不是一等一的強者,各自身懷絕學,儼然是一方大家。可唯獨這嘯日虎黃霸天,安伯塵只覺他有些名不副實。

    他對安伯塵射過兩箭,第一箭因王越的緣故安伯塵躲避不及,差點身死當場,第二箭卻被安伯塵施計用來對付華飛,雖射中華飛,卻只是傷而不死。因此在安伯塵眼中,黃霸天的箭技雖強,可也不過是速度快、力量大,別說王越、華飛這等大家級的人物,便是和他們還有一線差距的安伯塵,只要準備充足,相隔百多步之地也有五六分的把握避開。

    然而這五虎的排名在多年前便已定下,數年來從未更改過,乃是被天下虎狼們公認的呂風起之下最強者,他黃霸天再怎麼著,也當是和華飛他們同一層次的強者難不成此前兩箭他都未用全力?

    林海松濤彷彿一層翠綠的浪潮,隨風翻滾,安伯塵盯著那個倚林而立的男子,暗暗想著。

    深吸口氣,安伯塵化回原形,反手抽出無邪,「鏘」的一聲遙指黃霸天。黃霸天已祭白火為眼,探出殺意將安伯塵牢牢鎖定,安伯塵繼續施展火行術非但無用,反而會消耗元氣。

    相隔兩百步,兩人遙遙對峙,嘯日弓在黃霸天雙臂間張成滿月狀,而安伯塵也在同一時間將戰意醞釀至巔峰,槍鋒冷冽。

    林風呼嘯,攜著午後的熱意沒入兩人衣領,黃霸天沒有動,安伯塵也沒有動,可額上卻已凝滿汗珠。

    此前兩箭黃霸天都是偷襲,瞬間鎖定安伯塵,而後瞬間發出。

    眼下安伯塵直攖黃霸天的殺意,只覺全身上下都被一股古怪的氣機籠罩,胸前、背後、頭頂、足底彷彿都扎滿鋼針,只要安伯塵稍一動彈,那些個密密麻麻的鋼針便會立刻刺破安伯塵的皮肉,捅穿五臟六腑。

    生平第一次和箭道高手對峙,安伯塵神經緊繃,不敢有絲毫大意,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安伯塵已經滿頭大汗,喘息加快。

    馬戰兵斗講究一寸長一寸強,一般情況下,使用長兵器要比使用短兵器有優勢,而擅長箭弩者更是戰場上的無冕之王,長兵器再長,也不如弩箭的射程遠,且防不勝防,想要破之必須殺到近前。

    黃霸天算準了安伯塵會經過此林,率先到達,在距離安伯塵還有兩百步時放出殺意將他鎖定。安伯塵威脅不到黃霸天,而黃霸天的嘯日箭卻能在半個彈指間射至,安伯塵避開的把握只有五成,前提還是黃霸天的這一箭和此前兩箭相似。

    其實安伯塵也並非毫無還手之力,他可以祭出雷術,也可以放出螺旋氣柱。然而早在此前,安伯塵便發覺他的呼吸再無從前那般悠長連綿,內腑陣痛不斷,體內經絡彷彿被堵塞住一樣,元氣雖在卻流淌得異常緩慢。下意識的,安伯塵回想起了神仙府中,火神君匆忙間喊出的話——「往後莫要再動用本命真元,十日內切莫久戰,否則」

    和華飛的一戰雖算不上久戰,可安伯塵也用盡全力,那一戰後安伯塵已然察覺到四勢、元氣停滯不前。安伯塵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所以他盡量不去想,不去想火神君的話,不去想「否則」的後果會是什麼。然而面對嘯日虎黃霸天,又是一場勢在必行的死戰,和她之間也只隔這最後一戰,此時此刻,安伯塵再無法控制住他的念頭想法。

    黃霸天只剩最後一箭,而我應當還能發出一道螺旋氣柱,以螺旋氣柱拼下他那一箭,若是運氣好,足以將他黃霸天斬殺於此,再不濟也是個平手。倘若一招未能斬殺黃霸天,到那時可用戰車、戰船將他困於此處,而我則駕馭飛龍駕直取迎親隊只不過

    喘息著,安伯塵心中苦笑。

    這個臨時想出的計劃漏洞百出,且不談他這一擊能否奏效,就算僥倖將黃霸天斬殺當場,可施展出螺旋氣柱的代價絕非安伯塵此時所能承受的。和黃霸天對峙已讓安伯塵有些吃不消,再消耗完一道螺旋氣柱的元氣,周天四勢停滯不前,體內元氣得不到補充,安伯塵的力量將會越來越弱,而八千人的迎親隊中又豈會沒有天品修士?

    午後的陽光灑落少年額角,雙眉擰緊,一籌莫展,不時有汗珠滴落,順著面頰流淌而下,將安伯塵的衣領淋濕。

    「嘩啦!」

    就在這時,密林另一頭傳來亂響,卻是群鳥撲稜著翅膀高高飛起,將林葉打亂。

    或密或疏的林葉間,光暈流轉,透過條條縫隙,安伯塵看見了大股大股的揚塵自北而下,如潮的玄甲鐵騎手握明晃晃的斬馬刀向南駛去。

    迎親隊終於趕到了。

    安伯塵心頭一緊,目光所及,就見密林外的山坡間,兩股揚塵一南一北相向而行,再過半個時辰或許不用,或許只需三四柱香時間,貪狼營就能和送親隊匯合不能再等下去了。

    倚林而立的黃霸天就見和他對峙的少年突然邁出腳步,冷凝的目光越過兩百步之地向他射來,眸中四色斑斕。

    口吐長氣,黃霸天獨目暴睜,扣在箭羽上的手指陡然鬆開。

    與此同時,安伯塵也挑起無邪。

    以槍技為筆,勾畫空氣,聚合風水火,卻以雷力為箭矢。

    「鏘!」的一聲,螺旋氣柱浮於半空中,稍作停頓,隨後從槍尖射出,所到之處氣浪翻飛,雷霆閃耀,激起一地塵泥向兩旁濺去。

    黃霸天的金箭也發出陣陣鳴嘯,穿梭於空氣間,彈指不到的功夫便已躍過百步之地,比安伯塵所發出的螺旋氣柱還要快上許多。

    又是半個彈指,五十步之地,螺旋氣柱和那支金箭終於相遇。

    安伯塵喘息著,直直盯著黃霸天的嘯日箭,雙拳緊扣,默默期待著。

    那支金色的羽箭攜著萬斤巨力足可開碑裂石,飛翔時撕破空氣,卻也有幾分技御空氣的意味,可追根到底仍是一支箭,遠不如安伯塵所發出的螺旋氣柱。

    「卡嚓!」

    清脆的聲響傳出,安伯塵面露喜色,卻是螺旋氣柱毫不費力的撞毀金箭,勢不可攖的向前飛去。

    然而就在這時,安伯塵的目光落向對面的黃霸天,心中忽地升起一絲不安。

    陽光將一身玄甲的獨目將軍籠罩,流轉在他生硬而漠然的嘴角,他似乎並沒因為一箭落敗而氣餒,更沒因為呼嘯飛來的螺旋氣柱而生出半絲慌亂。

    當金色的光暈流轉到黃霸天的手腕時,安伯塵的心臟猛地一顫。

    反手,揚臂,泥土翻飛。黃霸天從樹後拔出一柄長刀。

    那刀就插在樹後,被黃霸天魁梧的身軀所擋,安伯塵的注意力全被黃霸天的弓箭所吸引,從頭到尾都沒發現那柄長刀的存在。

    螺旋氣柱壓碎一路空氣,雷霆閃耀,水火急旋,兇猛無比的衝向黃霸天。

    刀鋒從下往上掠過一道斜起的弧線,空氣在這一刻成為了黃霸天的畫卷,以刀為筆,畫出一道刀狀氣旋。

    安伯塵怔怔地看著黃霸天一刀挑起霸道無比的氣旋,將他螺旋氣柱斬成五六截,四下飛散,心中涼颼颼一片。

    「殺你前,順便告你一件事。」

    收刀於背,黃霸天望向面無人色不住喘息的安伯塵,平靜的說道:「黃某練箭是在獨目之後。在被呂風起刺瞎右眼前,黃某僅憑這把刀便闖下了五虎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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