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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少年血性 文 / 今夕何夕

    更新時間:2011-11-07

    朱雀街的百姓們或許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今日的所見所聞,更忘不了那一槍。

    少年人彷彿生出翅膀一般,手握銀槍,旋轉著刺向躲在大軍後,瞠目結舌的老人。

    血染青衫,卻是無數柄槍矛飛射而來,在安伯塵身上劃開一道又一道口子,鮮血淋漓,汩汩流淌。

    這招雷霆嘯固然迅雷不及掩耳,快得令兩千厲家軍始料不及,可兩千鐵騎在朱雀街鋪開,層層疊疊,前軍猝不及防,中軍和後軍都早早反應過來,當即擲出槍矛,射向騰飛於半空的少年。

    安伯塵修煉雖有小成,卻也是肉身凡胎,千多槍矛射來,少說也有百多柄刺中。幸好水火二勢流轉全身,螺旋之力發動,將大半的槍矛捲走,即便如此,剩下的二十來枝槍矛仍將安伯塵刺得劇痛難忍,鮮血淋漓,火燎般的痛楚迴盪在全身上下,可他始終咬緊牙關,屏氣凝神,硬生生地穿梭過槍林矛雨。

    驚慌失措的老人近在咫尺,這一刻,他的臉上再無絲毫得色抑或憤怒,有的只是濃濃的慌亂,就和尋常的老人家一樣。

    鮮血順著手臂大腿流下,染紅青衫,安伯塵只覺全身力氣被抽光,搖搖欲墜的從半空跌落。

    看向兩步外的老人,或許是不忍,又或許是沒了力氣,安伯塵怔怔地盯著他,銀槍在手,身後慌亂的喝斥聲宛如滔天波浪,安伯塵卻遲遲沒有出槍。

    「我沒殺他。」

    安伯塵突然開口道。

    「可是」

    厲家家主一臉掩飾不了的慌亂,哆嗦著道,他抬起頭,似想好好看一眼這個橫空出世,當下只需動動手便能將自己當作人質逼退大軍的少年。

    就在這時,蒼老的眸中陡然躥出一絲冷光,厲家家主猛地直起身,先前有意裝出的怯色一掃而空,趁著安伯塵不備,邁步上前,手持雙鑭砸向少年的頭顱,低吼道:「可若非你霖兒又怎會」

    他話還沒說完,就覺心頭一涼,雙鑭離少年的面門只剩半丈,卻再無法落下。

    低頭看去,那隻銀槍不知何時已插入他心窩,努力抬起頭,厲家主難以置信的看向安伯塵,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

    轉眼後,雙鑭掉落,老人「撲通」一聲摔倒在地,連同厲家三百年風光威名一起跌落塵埃。

    「所以,你不該殺小官。」

    雙目通紅,安伯塵強作平靜道。

    耳邊的喊殺聲驟然一止,朱雀長街鴉雀無聲,青冥的夜色下,似有什麼在悄然醞釀著。

    安伯塵知道厲家主沒說出的話是什麼,無非是在驚訝,安伯塵為何敢殺他。

    厲家主一死,兩千厲家軍勢必會馬踏安伯塵,報仇洩憤。安伯塵力氣用盡,遍體凌傷,只能坐以待斃。若安伯塵是個聰明人,理應拿住厲家主當人質,以求脫身。

    誠如厲家家主所想,安伯塵在使出這招雷霆嘯時,的確打著以他為質的念頭。

    要怪就怪老人不該示弱偷襲,這一出手,打碎了安伯塵心中最後一絲理智。

    世家無情,視人命如草芥,眼都不眨一下便殺了小官,天理何在?殺人者償命,只是對於平民百姓而言,對於厲家這等世家又有幾分約束?

    既然世家高高在上,無所約束,那便由我來親手為小官報仇。

    安伯塵知道,厲家事敗難逃一死,可少年人的血性衝上腦門,他哪還會去想那麼多?

    一槍出手,乾脆利落的取了老頭的性命,毫不猶豫,權當是祭拜小官的在天之靈順帶捎上我自己的。

    使出最後一絲力氣,安伯塵抽回無邪,踉蹌著轉過身,拄槍而立,平靜的望向不遠處的兩千騎兵。

    一路的鮮血,絕大多數安伯塵自己的,觸目驚心。

    黃昏後,夜色下,少年筆直的站著,右手拄槍,靜靜地的凝望驚疑不定的兩千騎兵,在他身後是曾經高高在上,如今卻被他一槍捅死的世家家主

    許久過去,兩千騎兵竟然無一人動彈,同時緘默著,只餘馬兒不安的蹄踏聲。

    古怪的氣氛流轉在朱雀街頭,看得躲在屋子裡的百姓們目瞪口呆,轉眼後,平靜被打破。

    卻是那個老幕僚顫巍巍的下馬,拾起銅鑭,鼓足勇氣砸向安伯塵。

    安伯塵僅憑最後一口氣強撐著,不願就這麼倒下,此時別說老幕僚,便連一個三歲孩童都能輕易將他打趴。

    老幕僚剛邁出一步,手上的銅鑭便被擊飛,餘光中,安伯塵隱隱看見依雲客棧中晃過一道人影。

    老幕僚刺殺未遂,卻也將凝滯壓抑的氣氛打破,兩千厲家軍沒了主心骨,初時的不知所措過後,此時都已記起了該做什麼。

    正是眼前這個看似普通至極少年,先害了大公子,又殺死家主,將厲家陷入絕境,也害得厲家軍走投無路,終究難逃一死。

    「殺!」

    也不知是誰先喊出聲來,兩千厲家兒郎再無所顧忌,拍馬殺向安伯塵。

    「殺!」

    又是一聲喊殺聲響起,卻從安伯塵身後傳來,當先的是一身著堅甲的女將,滿臉的不情願,率軍經過安伯塵時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轉眼後,又是幾陣喊殺聲從左右街角傳來。

    一路是老將們所率的護院,另一路是羽林軍,當先的也算是安伯塵的熟人,左戍營統領胡不歸。

    直到此時,安伯塵才長舒口氣,繃緊的弦一經鬆開,乏力的身體也搖搖欲墜。

    想到從此往後再見不到時瘋時癡的李小官,安伯塵眼圈一紅,心中生出自責和愧疚。

    若非他一心想要守住那個秘密,小官又怎會死得那麼慘。現如今,那個秘密算是守住了,可自己隱瞞修為之舉就此暴露,也不知又會掀起怎樣的風波這些都不算什麼,小官

    安伯塵通紅著雙目向樓上看去,下一刻,他陡然一怔。

    樓閣上冒出一個胖乎乎的臉蛋,不是李小官又是誰?彷彿剛睡醒般,李小官迷糊地揉著眼,目光無意中落向呆若木雞的安伯塵,李小官「詭異」的一笑,張牙舞爪的似想說什麼,全然不知這番情景落入安伯塵眼中,驀地生出絲絲寒意。

    鬼

    安伯塵打了個哆嗦,眼前一黑,昏厥過去。

    意識消散前一刻,安伯塵忽聞幽香襲來,隨後身體跌入一片柔軟的暖玉中

    安伯塵做了一個夢,夢見了司馬槿。司馬槿坐在高頭大馬拉的華麗馬車中,一旁是如林如叢的侍衛,從吳中司馬家開拔,直向上京而去。

    司馬槿頭戴鳳冠,身披金黃的鳳氅,面無表情,一動不動。而安伯塵則騎著戰馬,手持無邪遠遠追著,可無論他怎麼追,也追不上車隊,無論他如何放聲呼喚,司馬槿都充耳不聞。

    安伯塵無可奈何,只得棄馬,施展火行術飛奔而去。

    好不容易追上司馬槿,迎來的卻是司馬槿無比陌生的目光。

    安伯塵心裡不是滋味,萬般無奈下,說出了最後一句話,卻是想要看一眼司馬槿的真容。

    司馬槿思索片刻,點了點頭,隨後伸手從下巴處揭開那張面具。

    安伯塵眼巴巴的望著,可當看清楚司馬槿的真容後,他整個呆立當場。

    胖嘟嘟的面龐,細小的眼睛,嘴邊還掛著沾沾自喜的笑意,不是李小官又是誰?

    「醒了醒了」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安伯塵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當看清眼前事物後,安伯塵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站在榻前將整張臉都湊上來人的正是李小官。

    眼見安伯塵面無血色,嘴巴長得老大,李小官詭異的一笑,端起臉盆向後面走去。

    待到李小官走後,安伯塵看見了嘴角掛著笑意的蕭侯,喜出望外的無華,以及一臉平靜的張佈施。李小官從他們身邊走過,他們卻視若不見,難不成小官真的變成了鬼?

    心頭一寒,安伯塵剛想說什麼,就聽蕭侯搶先道:「伯塵力擒賊首,京城上下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喜可賀!」

    見著蕭侯眼中的戲謔之色,安伯塵苦笑著搖了搖頭:「蕭老知道此非我願,還拿這來消遣我我隱瞞修為之事」

    聞言,蕭侯瞇起雙眼,若有所思的看向安伯塵,嘴角彎開一絲揶揄:「伯塵莫非不知,早在三日前,璃珠公主便對外放了話,說憐你被厲家陷害,早在你出獄那一天便賞了你一枚回元丹,千金難換,服食後可續經絡保要穴,恢復修為。」

    話音落下,安伯塵一怔,隨即眉頭緊鎖,思索著什麼。

    看向安伯塵,蕭侯笑了笑,並沒多言。

    他知道安伯塵身上或多或少藏著什麼秘密,一個能令世家子反口,令琉國公主不惜說謊相護的秘密。

    即便安伯塵再度站在風口浪尖,成為風華琉京的少年天才,只要守住那個秘密,或許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至於那個秘密是什麼,蕭侯不會問,也不會去查探,就算哪天猜到了,他也會故作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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