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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世家再相逼 雛龍終動怒 文 / 今夕何夕

    更新時間:2011-10-28

    老夫子顯然動了真火,絲毫不顧他江南大儒的身份,披頭散髮,破口大罵。偏偏身前的小兔崽子溜得賊快,繞了十來圈,老夫子不經有些氣喘。

    其餘三捨的學子喜得看熱鬧,不攔不勸,只是一個勁的起哄。原本墨香旖旎的白狐書院就這樣變得荒唐透頂,聒噪有如書院外的煙花巷,這一切全因本不屬於這的少年。

    書捨不遠的假山上,女子素裙滌塵,豆蔻點點如牡丹,纖纖素手濯風情,此時正一臉淡漠地看著書捨四樓的荒唐戲。

    「那個姓安的到哪都是災星,偏偏殿下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

    嬌媚的女子面露微笑,漫不經心道。

    話音落下,璃珠黛眉稍蹙,回頭掃了王馨兒一眼,卻沒說話。

    王馨兒只當璃珠心生不滿,美目中閃過一絲毒辣。

    如今的她早已深陷琉京,脫身不得,罪魁之首自然是不遠處那個將白狐書院搞得烏煙瘴氣的少年。一次次挫敗他手中,也不知是不是他運氣使然,總之王馨兒再不想正面對付他,即便她想此時也無能為力。仙人秘籍和那只戲偶脫不了關係,王馨兒心中篤定,因此無論如何她還得繼續呆下去,窺伺於一旁,等到九辰君出世暴起奪之。幸好諾大琉京,也只有自己和安伯塵知道仙人秘籍之事,想來他不會說,自己更不會說,依附這個看似聰明實則糊塗的公主身旁,倒是個明智的選擇。

    再忍耐一陣吧。

    王馨兒心中暗道,偷眼看向璃珠公主,心裡微覺古怪。

    依璃珠的性子,那日望君湖被安伯塵看了身子,都這麼長時間過去,她居然無動於衷真是奇怪。

    未等王馨兒繼續想下去,一陣啼哭聲從院門處響起。

    眾學子回身張望,就見一對母女相互攙扶著,抱成一團,哭哭啼啼的向書捨走來,一邊走一邊叫著屈。

    今日可是夠熱鬧的,先是安伯塵惹得嚴夫子暴走,又有民女把書院當衙門來喊冤,嘖嘖,也不知傳揚出去,琉君的臉面往哪擱。

    世家子們心中如是想著,他們對書院並無歸屬感,來此唸書不過是為了日後踏足仕途有個好身份。

    再看向那對母女,就見她們年紀都不大,婦人三十來歲,身體豐腴,皮膚細膩,若非淚水花了粉妝,倒也算得上風韻猶存。而那少女則十三四歲,模樣清麗,卻哭得俏鼻通紅,讓人看著心生憐意。更何況,這對母女都披麻戴孝,此時再一哭,即便世家子們也有些不忍。

    見著那對母女,嚴老夫子暗舒口氣,停止追趕,氣喘吁吁的看向樓下的母女,板起臉道:「爾等何人,為何來我書院啼哭?」

    目光落向嚴夫子,那婦人彷彿看到了主心骨,不由分說的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民女冤枉,夫子可要為小女子做主!」

    說著,婦人拉下不知所措呆站著的少女,一起呼天搶地的叩著頭。

    見狀嚴夫子眉頭大皺,搖頭道:「夫人既有冤屈,何不去找京伊尉,來我書院又有何用?」

    和嚴夫子隔著十來步,安伯塵看向涕淚橫流的婦人,眉頭皺起,臉色漸漸變得僵硬。

    「民女本為宣化府人氏,家中做些珠寶行當,兩個月前,拙夫病逝,家財盡被大房所奪。我母女二人走投無路,便來京城投奔親戚,可到了琉京才知道姨夫一家早已搬遷,幸好身上還有一串先夫所留的傳家寶珠。小女子心頭一橫,想要將寶珠賤賣,換點錢財做點小買賣,於是便找了家商舖。將寶珠給了那掌櫃,掌櫃說要給東家看看,小女子也沒多想,就在廳堂等著。可等了大半天不見那掌櫃的出來,小女子便問夥計,夥計說掌櫃已出門,讓我明天再來。小女子忐忑回轉,苦等一夜再到商舖,找著那掌櫃,誰知道」

    說著說著,婦人又哭了起來,哭聲悲慟,人見人憐。

    「後來如何?」

    嚴夫子是急性子,見著婦人賣起關子來,眉頭揪成團。

    「誰曾想,那掌櫃竟矢口否認,說是小女子在耍詐,昨日並沒帶寶珠來,還讓人將小女子趕了出來。我母女二人在京城無依無靠,連最後的寶珠都被奸人所吞,本想一死了之,卻被好心人救下。聽了小女子所言,大發慈悲,將我母女收留。」

    婦人邊說邊哭,聲淚俱下,她本就生得端莊動人,這一哭不知道打動了多少世家子。

    可嚴夫子顯然沒那麼感動,活了百來歲,見多了世間炎涼,眼前這副場面也沒少見,唯一令他不解的,卻是這對母女跑來書院做什麼。

    沉吟著,嚴夫子搖了搖頭道:「夫人不幸,老夫也甚為遺憾。只是,此地為書院,不是衙門,夫人來此又有何用。」

    婦人哭得更厲害了,好半晌,方才抹乾淚珠,低垂著頭,抽泣著道:「收留我母女的好心人知道後大怒,派人查探,方才知道那商舖的東主正是白狐書院的學子。」

    話音落下,嚴夫子如遭雷殛,倒退兩步,勃然變色,餘光無意間落向一旁的青衫少年,瞳孔陡然縮起。

    「安伯塵,你手上戴著的是什麼!」

    夕陽漸落,殘霞墜下,一點一滴沒入珠鏈,原本晶瑩剔透的珠鏈一下子光華大作,光暈如血,又好似梅花盛開,煞是好看。

    所有人都盯著安伯塵,看向他手腕處顯然價值不菲的珠鏈,再也移不開來。

    婦人帶著啜泣的聲音響起,迴盪在每一個人耳邊:「那家商舖歸墨雲樓所有,好心人百般打聽才得知,商舖的東主名叫安伯塵。」

    萬眾矚目之下,少年身軀微震,下意識的摸索著腕邊的珠鏈,抬起頭,平靜的開口道:「這串珠鏈是我的。」

    「你,你你撒謊!我珠子是東海珠,為百年珍珠,先夫祖上所傳,共計十一顆夫子,你可要為我母女做主啊!」

    咬牙切齒的看了眼安伯塵,婦人含淚哭拜,伏地不起。

    不少學子已經捲起袖筒,義憤填膺的看向無動於衷的安伯塵,只等有人先出頭便衝上樓去,將那個混入白狐書院的奸商暴打一頓。而那些教習們也不住搖頭,看向安伯塵的目光裡滿是厭惡。

    這對母女哭得幾欲昏厥,對那珠鏈如數家珍,全然不似作偽。而安伯塵,本就是一介無德草民,混入白狐書院後處處透著古怪。所有人都知道離公子走後,將墨雲樓和名下產業留給了他和那個蕭管家,而連續數日逃課更是疑處頗多。將這一切連起來,學子教習們恍然大悟,他逃課遲到,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去禍害和樓下這對母女一樣的可憐人。白狐書院立足琉京上百載,出過不少混賬學子,可頂多也是酒囊飯袋之徒,卻不想今朝出了個狼心狗肺的奸商,搶奪孤兒寡母賴以生存的最後倚仗,毫不手軟,無恥冷血之極!

    如此惡棍,竟還背負著白狐書院的名頭,實乃數百年不見的奇恥大辱。不但令眾學子蒙羞,更令白狐書院蒙羞,若讓琉君知道,他欽賜的士子竟在暗地裡做這等勾當,也不知他會作何感想。

    所有人都看向嚴老夫子,等著這位德高望重的大儒發落。

    嚴夫子漲紅著臉,死死盯著安伯塵,乾枯的手臂上浮起條條青筋,喘息急促,下一刻猛地抬步上前,抄起木屐狠狠砸向安伯塵。

    「無恥小賊!」

    出乎他意料之外,這一回安伯塵沒有躲避,只是扭過頭,靜靜的看向他,目光澄澈,卻是嚴夫子平生罕見。

    「這珠鏈是我的。」

    安伯塵平靜的說道,木屐也不偏不倚的砸落,即便最後收力,也將安伯塵左額打破,鮮血流出。

    一見著血,樓上樓下的學子們再忍不住,漲紅脖頸,捲起袖子大聲呼喊:「揍他,揍他」

    眸裡閃過一絲詫異,轉瞬即逝,嚴夫子手中的木屐沒再落下。

    「從今日起,你和白狐書院再無關係。」

    老夫子看向安伯塵,頓了頓又道:「你罪證確鑿,自會有人去報官,老夫見你年少,勸你一句,若你自首,誠心認錯,或許能少受幾分牢獄之苦。」

    黃昏下,山山水水,景色怡人,只除了一陣響過一陣的斥罵聲,傳入少年耳中,漸漸點燃了他心底並不常現的怒火。

    此時此刻,安伯塵又怎會不知這一場為他精心布下的圈套。有苦主,有罪證,還有許許多多對自己不利的疑點。最為關鍵的,自己只是一微不足道的草民,即便有士子的身份,可在這些世家子們眼中,依舊是一個卑微到極點的賤民。就算自己出言辯解,他們也懶得去聽,早在數日前自己已將他們得罪,此時巴不得自己被千夫責罵,趕明兒就拖到菜市場斬首示眾。

    深吸口氣,安伯塵下意識的看了眼學舍內,無華和張佈施捏緊拳頭,臉色通紅,神情莫名。

    嘴角泛起苦澀,安伯塵暗歎口氣。

    連無花和穿布鞋的都猶豫不定,這白狐書院,七十里琉京又有幾人會相信自己。也不能怨他們,畢竟相交才寥寥數日,自己又總是行蹤不明。

    能毫無保留相信自己的,恐怕只有兩人,一個是李小官,還有一個

    摩挲著腕上的珠鏈,嘴角的苦澀又濃了幾分,安伯塵不再多言,越過嚴老夫子,也不理會額邊的傷口,在學子教習憤怒的目光中向樓梯口走去。

    冷厲的目光射來,走到書捨門口時,安伯塵腳步微滯,看向身旁的黑衣少年。

    對自己恨到無以復加,又能使出這等卑劣手段,讓自己身敗名裂的,除了他還會有誰。

    四目相對,厲霖笑了笑,壓低聲音,一臉輕巧道:「圓井村離琉京不過二十來里地,你若不去自首,連累了家人,可是大不孝。」

    安伯塵身體一僵,轉眼後,那絲被他壓制在心底的怒火「騰」地暴湧而出,直躥上頭顱,將安伯塵清澈的眸子染得殷紅如血。

    直攖安伯塵冰冷到極致的目光,厲霖心頭一凜。

    對於將安伯塵當作對手,厲霖深覺不齒,可他並不知道,從頭到尾,安伯塵都沒有將他當成對手,又或者說,沒將他放在眼裡。除了披著世家子的華麗外衣,在安伯塵眼中,厲霖無論道技還是修為,都沒任何可稱道之處。

    七十里琉京,安伯塵只有兩個潛在的對手,一左一離,都是凌駕眾生的亂國大妖,論及手段本事比之厲霖不知高明多少倍。

    隱忍一月,現如今被自作聰明的厲霖設計陷害,又以父母相挾,潛伏琉京墨雲的這條雛龍終於動了真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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