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十章 竹馬繞墨樓 文 / 今夕何夕
好大的膽子
看著樓下歡呼人群,王馨兒滿臉震驚,心潮難平。
琉京上下,無數臣民竟都被一個區區僕僮瞞鼓裡,如此膽大妄為之舉,卻只有她一人知道
察覺到對面女子愈冰冷的眼神,王馨兒下意識的想要將一切道出。
或許是巧合,就這時,少年飄忽不定的目光落向酒樓。
目光相觸,隔著沸騰的長街,兩人同時一愣。
少年的目光初時有些迷茫,隨後閃過幾絲慌亂,然而沒過多久,卻漸漸平靜了下來,就和他身旁那個只會瞇眼笑的「公子」一般。
不行,自己不能說出。就算璃珠信了,也會追問到底,安伯塵一旦暴露,連帶著仙人秘籍之事也會曝光。到那時她定不會再顧所謂的「姐妹」情誼,翻臉將自己供出,私吞了那仙人秘籍。
「王馨兒,你且好自為之。」
對面的女子起身,不再多看王馨兒一眼,拂袖而去。王馨兒恍若未聞般縮入木椅,避開那道令她心頭慌亂的目光,高聳的胸脯急促起伏著。
那夜的情形再浮於眼前,本以為是個平平無奇的僕僮,孰料竟出其不意的將她反制,道破她此行目的,藉機脫身。那一夜的反擊固然驚艷,可再如何,他也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人,不出所料,他還是忍不住潛反京城,正王馨兒下懷。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事還是生了,就今朝,七層墨雲閣上,被她所殺的離公子死而復生,隨之一同登樓的還有那個名叫安伯塵少年人。
只這一手便將自己的如意算盤的打破,先前的躊躇滿志此時變得無比滑稽,一子出錯,滿盤皆落,可笑自己竟被一個小僕僮壓得死死。
眸裡浮起濃濃的恨意,又一杯酒水下肚,頰邊透紅,王馨兒強逼自己冷靜下來。
璃珠已將自己視為棄子,想要繼續呆琉京卻無法再指望她,好不容易得到仙人秘籍的下落,自己絕不能空手而歸,只能另謀出路了這個安伯塵能弄出來個如假包換的「離公子」,非是他一人之力,他背後定有高人相助,沒找出那人之前,自己且勿輕舉妄動。
站高樓上的安伯塵自然不知道王馨兒那些彎彎腸子,憑樓而立,登高望遠,偌大的琉京收入眼底,亭台樓閣、坊市街道,以及匆匆行走的路人,帶著琉京獨有的繁奢風華沒入安伯塵眼底。站「公子」身邊,登臨墨樓,享受琉京姓的歡呼,當真算得上意氣風,何況身旁的公子還是假的。說到底,僅次於皇宮的墨樓上,只有自己一個人站著,秋風襲面,吹拂額迷亂眼眸,倒有些像那日御風而飛的感覺。
安伯塵正走神間,眼前忽地閃過一抹櫻紅,面色微紅,安伯塵清了清嗓子,大聲道。
「公子出來前已定下今次的賣家。」
話音落下,布衣街漸漸安靜,商販們都滿懷期盼的望向樓閣高處,躍躍欲試。
目光落向街頭一角,繃緊小臉似生悶氣的少女,安伯塵笑了笑,下意識的捏了捏拳頭,開口道。
「有請那位賣櫻花的姑娘,公子已相,還請入樓一敘。」
見著自己的貨物不被公子看重,商販們無不失望惋惜,卻也客氣的空出一條道,讓那個一頭紅的女孩走向墨雲樓。公子喜歡鮮,不料他今日看的竟是隨處可見的櫻花,羨慕的看著一臉驚喜的少女,嘰嘰喳喳的議論上一陣,再抬頭望去,閣上已沒了公子的身影,眾商販一哄而散。
對面的酒樓上的王馨兒也只是好奇的看了眼紅少女,隨後起身離去,落安伯塵眼,卻讓他心頭浮起一絲古怪。
同樣面露奇色的還有兩人,一個是至始至終坐街角小茶肆的年人,他穿著尋常無奇的灰布衣,雖有著年人的面容,可須皆白,額上皺紋深嵌,滄桑顯。
抿了口木杯的粗茶,半晌,他抬起頭,直直盯著墨雲樓高處。
「離公子曾和我說過,他不甚喜艷花,今日倒奇了怪。」
喃喃自語著,又看了許久,他才起身,丟下一串銅板,緩步離去。見著客人出手闊綽,店掌櫃滿心歡喜跑去數錢,可當他抬起頭來時,卻陡然一怔,原本坐滿茶肆的精裝漢子們皆已不見了蹤影。
除了白龍魚服的年人外,另一個則是迎接少女入閣的糟老頭,他的鼻下長著兩撇細胡,生著一雙三角眼,大多時候渾濁無光,只安伯塵陪著離公子出現時候乍現出一絲精芒,隨後耷拉下眼皮,捲起袖筒。
「姑娘,公子等你很久了。」
老頭的聲音有些陰沉,和他那副尊容般,無精打采的睜開眼皮,瞅了眼少女,挪騰著腳步,側身讓開一條道。
應了一聲,「紅拂女」提著花籃,邁步走入樓。
目光追隨著輕車熟路繞過樓柱,逕自蹬上樓階的少女,老頭皺了皺眉,又看了眼樓閣高處,隨手將門掩上。
「沒露陷?」
眼見少女走了進來,將花籃丟於一邊,自顧自的找了一張籐椅,翹著二郎腿躺下,安伯塵撓了撓頭,開口問道。
「馬馬虎虎,有本姑娘幫襯,你放心好了。」
少女懶洋洋的答道,今日她穿著一身水湖藍的身褂裙,雖沒三日前初見時候那般飄然出塵,可卻透出一絲卓爾不群的英氣,有些奇怪,也有些神秘,就如同她本身一般。
「你究竟是誰?」
安伯塵忽然問道。
「昨日我不和你說了,怎麼,又開始不信我了?」
「若真如你所說那般,你來自吳國世家,為何剛剛王馨兒沒有認出你……」
目光落向少女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安伯塵陡然一怔,猶豫著,半信半疑道。
「難道你不僅用假名,還易容了?」
「你也的確有點小聰明,不過也好,你越機靈這齣戲越不容易被揭穿。」
搖晃著修長的雙腿,少女老氣橫秋的說道。
「人江湖飄,保命用假名,這是本姑娘十幾年來總結出來的,說不定你以後也會用上。」
直勾勾的盯著少女的面龐,安伯塵只覺有些恍惚,這張精緻的容顏下,居然還藏著另外一張面龐,也不知是美若天仙,還是比村口一臉麻子的二丫頭還要寒磣的醜八怪。鬼使神差的,安伯塵瞪大雙眼,就像那年爹爹第一次帶他去捉田蛙時那般,滿臉好奇,突然伸手向少女臉上摸去。
而少女也瞪大雙眼,措不及防下被安伯塵無比「輕浮」的摸了把臉蛋,似乎還有些意猶未,趁著少女還未回過神來,安伯塵又伸出食指,好像試西瓜生熟般,輕輕彈了兩下。
鴉雀無聲。
轉眼後,紅少女勃然變色,陽春三月般的面容變得寒如臘月,冷哼一聲撥開安伯塵,口唸唸有詞。
下一刻,安伯塵腳底一空,卻是身體被憑空提了起來。強扭過頭,安伯塵神色一僵,將他拎半空的不是別人,正是「離公子」。明知是少女所為,可安柏塵還是止不住心頭怵,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可又礙不下面子求饒。
「罷了,這次且饒過你,若還敢動手動腳,可別怪本姑娘心狠手辣。」
等了許久不見安伯塵討饒,少女只覺有些無趣,掐斷咒術。
揉了揉酸的肩膀,安伯塵沉默半晌,抬頭看向少女道。
「既然我們要一起演這場戲,那就相當於盟友,為何你不肯告訴我真名?」
「你就這麼想知道?」
深深看了眼安伯塵,少女目光閃爍,眼見安伯塵一臉侷促,少女不由笑聲道。
「我們來到京城,同演這一齣戲,只為各得所求罷了。等戲演完,我們分道揚鑣,知不知道姓名又有什麼關係。」
「可是你已知道我的。」
「覺得不公平?罷了罷了,婆婆媽媽,等你得到千兩黃金修成道法,而我也拿到秘籍後再告訴你。」
伸了個懶腰,少女一踢腿從躺椅上站起,向後廳走去。
「累了三天也該好好歇息下,你乖乖陪你家公子前廳養病,後面那個藏玉廳歸本姑娘了,未經本姑娘允許不准進來。」
輕描淡寫間就將琉京姓乃至滿朝武可望而不可即的雲墨樓頂閣瓜分,少女拍了拍小嘴打了個哈欠,卻又止住腳步,轉身看向安伯塵,猶豫著道。
「接下來做什麼,你可知道?」
「知道。假借公子之名,招聘天品修士,為我築火。」
看向不假思的安伯塵,少女眸閃過一抹異色,滿意的點了點頭。
「知道就好。我畢竟不如你熟悉離公子,道符掌於我手,使久了難免被樓裡的奴僕察覺到異常。等明日你種入武火之種,生出炎火便能操控這離公子。等事情都辦妥了,就此離開琉京,以免夜長夢多。」
說完,少女轉身向藏玉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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