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緩稱王 第236章 同胞的血 文 / 木子藍色
第236章同胞的血
黎明時分,高句麗乙支文德統帥的中軍第一個先頭千人營趕到遼東城東面。
隨後沒有多少,第二個千人隊、第三個千人隊、第四個千人隊一直到第一百個千人隊到達戰場後,後面仍然還有兵馬沒有到達。
那無數的火把將整個遼東城東都照亮了,星火點點,如繁星密佈。
晨曦的薄霧之中,已經能清晰的看見這無邊無際,如同一片黑水海洋一樣的遼人兵馬。總共一百二十個高句麗戰兵千人隊,後面還有三百個後勤民夫千人隊。
除此外,還有室韋人二十個騎兵千人隊、百濟二十個步兵千人隊、黑水靺鞨的人最少,只來了十個騎兵千人隊。原本黑水靺鞨的覺羅這次是全族出動,帶了老老弱弱三萬人前來遼東。不過他們在路上洗劫了粟末水部族後,卻也引來了粟末水和隋軍、契丹的聯軍,最後在白水黑水間打了起來。
高建武大梁水被襲,高句麗上下都認為是黑水靺鞨所為,無奈之下,覺羅只好派了自己的兒子黃格領了一萬騎兵前來匯合,並且向乙支文德向高建武解釋證明他們的清白。
東面四百七十個千人隊,南面還有四十個千人隊,高句麗聯軍達到了五百一十個千人隊,總兵力十分恐怖的達到了五十一萬人,雖然其中只有二十一萬戰兵。但是這個數字,也是整個遼東、東西、海東的最大一次各族兵馬集結。
高句麗聯軍五十一萬,戰兵二十一萬、輔兵三十萬。遼東隋軍十六萬,民夫三十萬。
雙方看似兵力相等,可實際上隋軍的戰兵不過十三萬左右,其中精銳兵馬三萬,上過戰場、受過訓練的士兵六萬,剩下的有近四萬是只接受了一個來月訓練,甚至都還沒有殺過人,見過血的新兵蛋子。
遼東城頭的隋軍將士們都在觀看著高句麗遼軍,每個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感覺心頭沉重。人上一萬,無邊無際,這裡有五十一個一萬,那更是無邊無際。晨曦的薄霧之中,遼軍人頭攢動,無數的軍旗飄揚。
這是中原王朝與遼東遼西各部族最大的一次對決,顛峰對決!以往隋軍打過突厥,打過契丹、打過奚人,這幾年還一直在打高句麗人。可是每一次,基本上都是一對一的戰爭,甚至其它各部族還得站在隋軍這邊,派上萬把八千人助戰。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了,這一次,除了突厥和奚族不願意參與,契丹大賀氏來不了外,其它周邊數族能來的都來了。
除了突厥和奚這兩個緊靠著中原河北的兩大部族,其餘整個遼東、遼西的所有部族王國全都已經捲入了這場大戰。大隋、高句麗、契丹、靺鞨、室韋、百濟、新羅、東瀛,這是一場捲進了八大政權的決戰。
隋軍勝利了,那麼從此以後,高句麗必然滅亡,而百濟也鐵定難逃覆滅下場。至於出兵聯盟的契丹大賀氏、室韋、黑水靺鞨也絕對無法逃脫大隋對他們的報復。就算遠在海上的東瀛,也一樣會受到大隋的報復。
如果高句麗勝,那麼大隋必然再一次受到重創,連續在高句麗失敗四次後,中原大陸已經陷入混亂之中的大隋必然無力再將手伸到遼東。大隋在遼東的退出,也就等於高句麗聯軍的勝利,接下來的遼東才真正是各部族們的天下。
無論哪個結果,這一戰事關重大。
城東高句麗遼軍已經開始在安營紮寨,聯軍統帥乙支文德,西路軍統帥淵淨水、室韋兵馬統帥鐵達安、百濟兵馬統帥扶余璋、黑水靺鞨軍少族長黃格,東瀛兵馬統帥蘇我太郎,還有已經成了光桿元帥的高句麗前軍統帥獨臂高建武,七位聯軍最高將領站在陣前,遠遠打量著遼東城。
看著在晨曦的薄霧中高高聳立的遼東第一要塞遼東城,每個人都面色沉重。特別是高句麗人乙支武德、淵淨水、高建武三人,遼東城過去一直是他們的,所以他們比任何人都明白這座要塞有多少的堅固。
如此雄偉的一座要塞,現在被那隋軍中新近崛起的大將陳克復坐鎮,他們要想拿下這座要塞,那必然是得以無數的屍體來堆積。
誰也沒有想到,高句麗和大隋之間的戰爭,最後會演變成整個遼東、遼西各族之間的相互聯盟的大決戰。
戴著斗笠,穿著木屐,身高不過五六寸的矮小又自大的東瀛人。滿腦後都結滿小辯子,穿著野豬皮甲的黑水靺鞨人,身上滿是牛羊奶膻氣的室韋人,還有和本就是由高句麗貴族建立國家的百濟人。
而在城中,禿髮的契丹人,高大的中原漢人,處處學習中原人裝束的新羅人,耳畔結滿髮辮的粟末水靺鞨人。這簡直就是一場遼東、遼西各民族的展示會。這些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驃悍且勇猛,這是數千年來,在艱苦的生存環境中生存,且通過了一次次的種族戰爭,最後生存下來的民族。
乙支文德做為聯軍統帥,大戰未起,就已經失去了前軍兩萬人。而且,他還失去了一個親兄弟。看著那如怪物一樣聳立的遼東城,他大聲道,「此次我等各國歃血為盟,共同萌誓對抗暴隋。只要攻下眼前的遼東城,那麼隋軍將再也無入東進。只要殲滅眼前這支隋軍,那麼我們就能趁勢西進,越過遼河,將整個遼西一舉拿下。各位兄弟,擊敗了隋軍,以後整個遼東、遼西就徹底是我們自己的遼東、遼西!」
黃格笑著道,「抗擊隋國,那是我們共同的目標。這些年來,隋國的天子楊廣已經越來越狂妄,再這樣下去,這次被滅的是高句麗,下次就是我們了。唇亡齒寒,這個道理我們也是明白的。我們只有聯起手來,才能保證今後不用再受中原人的欺迫。多的話不用再說,兵馬我們都已經帶來了,接下來怎麼打,我們就看乙支大將您的決定了!」
眾人看到不過三十來歲的黃格,如此肉麻的拍著乙支的馬屁,心裡都有些不齒。大家明白,黑水靺鞨現在有些解釋不清楚當日高建武受襲的事情,生怕高句麗以後會找他們報復。
乙支文德有過殲滅隋軍三十萬大軍的經歷,所以聯軍之中誰也沒有不服他指揮的意思。
「好,既然大家相信本帥,那本帥也就當仁不讓。眼下我軍新到,正是銳氣十足之時,我等當趁此時機,一舉攻城,就算今天攻不下,也能展示我聯軍氣勢。」
有句話乙支沒有說出來的是,他們早已經得到了隋朝派了大將張須陀來援的消息。眼看著最多還有半個月時間,隋援兵就要到了,為了避免夜色夢多,他當然是希望越早攻城越好。
十月十六日,晨曦中的薄霧還沒有散去,高句麗聯軍卻已經開始鼓角長鳴,聲如雷震!無數的兵馬狂吼亂叫,向著遼東城直奔而來。
沒有什麼進攻的次序,也沒有什麼隊形梯隊,高句麗的聯軍從四面八方向遼東城發起了攻擊!
進攻開始了!
遼東城早已經在遼人開始吹響進攻號角的時候,也敲響了警鐘。除保留了騎兵部隊,和三分之一的戰兵外,所有的兵馬都被調上了四面城頭。
晨曦中的薄霧似乎也被這狂衝而來的聯軍吹散了一點,城頭的隋軍士兵們驚訝的發現,整個城下都佈滿了潮水一般湧來的兵馬。而更讓他們吃驚的是,這些衝在最前面的潮水一樣的兵馬,卻每個人都沒有戰甲,只是手提著一支長矛,或者是一把彎刀,就這樣披著一件破爛的袍子衝了上來。
他們十餘人一隊,扛著粗製爛造的雲梯不斷的奔跑而來。
「這不會就是聯軍士兵嗎?如果這就是聯軍士兵,那麼不要說是二十萬,就是五十萬我們也不用怕,照樣一掃而光。」李世民的站在那裡,有些驚的看著那些普遍只有一把簡陋武器的人潮說道。
「不,這些不是聯軍士兵,這些是高句麗人的奴隸,對方是想用這些奴隸消耗我們的箭支及戰士們的力氣。」李節沉著的道,攻城之時,驅趕奴隸為先頭部隊,不但能消耗守軍的守城物資,而且也還能大大的消耗守軍的體力。再強壯的弓手,連開個二十箭,也會氣力不支。等到將守軍的體力消耗的差不多了,那時候就是正規兵馬出動了。
陳克復冷冷的道,「遼東城中兵馬不多,但是各咱器械物資多如山積。他就是將整個高句麗的百姓奴隸都驅趕來做前軍,我一樣將他們殺個乾乾淨淨!」
不過再一次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那些高句麗奴隸們在衝到了離城五六百步遠的時候卻都停了下來。又是一陣鼓聲如雷,霧氣之中那些奴隸們突然紛紛往兩邊靠去,讓出一個空闊的通道。
就在所有城頭將士們的關注之下,又是一批批的奴隸被驅趕了出來,但是這些奴隸卻全都是赤手空拳。他們沒有武器,但是每個人卻都扛著一個個的土袋,這些人是負責填堵遼東城四周的護城濠溝的。
遼東城四周本就挖有一條寬達三丈,深達一丈的大濠溝。後來陳克復拿下了遼東城後,又動員了數十萬民夫,對這濠溝進行了加寬加深。直接從三丈寬變成了十丈寬,兩丈深,徹底的變成了一條干河。
為了提升防禦力,他還讓工兵營的人指揮著民夫們在河底打上了眾多橫七錯八的尖樁。最後大功造成之後,工兵們乾脆直接從附近的河連挖了一條溝引來了河水,將整個濠溝徹底變成了一條護城河。十丈寬,兩丈深的護城河,攻城的人馬不填平根本無法去。
背著沙土袋的奴隸足足有數萬人,在一隊隊的遼人士兵長槍、彎刀的驅趕之下,不得不向著遼東城下而來。
「不要放箭,不要放箭,我們是隋人!」
「不要放箭啊,我是隋軍!」
那些奴隸越靠越近,許多人都在不停的向城頭的守軍哭喊著。
「大帥,好像是真的是隋人!」李奔雷沉聲道。
「不要放箭,是自己人,自己人!」一片片的哭喊、哀嚎聲不斷從城下傳來。陳克復等將領仔細觀看,這些說著中原漢話的奴隸,確實都是漢人長像,而且這些人一口漢話也說的十分流利。特別是這些***都是青壯漢子,沒有老功弱小。
李節一張臉陰沉的怕人,憤怒的道,「大帥,這些肯定是高句麗人手中那四萬多二次征遼時的我軍被俘將士。這些無恥的高句麗人,居然用出這麼下做的伎倆。」
在高句麗人長矛戳,彎刀砍,弓箭射的驅趕下,數萬的隋軍俘虜已經進入了隋軍的射程之內。
「大帥,怎麼辦?」眾將領都猶豫的道,下面的這些都是中原同族兄弟,軍中同袍。只因戰敗被俘虜,此時被驅趕來堵護城河。每個人都無法下令對他們攻擊,如果不殺他們,他們卻又在遼人的逼迫下開始堵護城河。
城頭上身著黑甲,手臂上戴著紅色袖章的憲兵司官兵已經在開始督戰。
「放箭,放箭,敵人已經進入射程!開始放箭!不能讓他們就這樣填堵護城河!」一個又一個的憲兵開始對著城頭的弓兵弩手們瘋狂的咆哮。
可是城頭那些一向畏黑衣憲兵如虎的弓兵、弩手、工兵們卻都猶豫了。城下那些是他們的同胞同袍啊,他們如何能對之些人下的去手?這些守城的士兵大多都是在遼東新加入的軍隊。在數月之前,他們還不過是一群普通的農民,雖然有不少人也上過戰馬,殺過人。但那戰場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面對那些外族們他們沒有手軟,可是現大面對著一群同胞們,他們猶豫了。
如果城的城頭的守軍是當初破軍營那樣的精銳,只要將領一聲令下,他們還是不會猶豫的。可是此時城頭的守兵,都還不過是些新兵。沒有人手上沾染過同族的血,士兵們紛紛扭轉頭,看向各自的軍官,等著最後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