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高築城 第199章 塞翁失馬 文 / 木子藍色
第199章塞翁失馬
武羅山城北城門外。
陳克復親領著李世民兄弟的重步兵,以及毛翊、魯世深、於欽明統領的一千騎兵,還有李奔雷、羅林先頭北上的四千騎兵,共計萬餘人馬,擺成了一個巨大的陣形,將整個北城門守的死死的。
在解決了契丹人之後,陳克復當日就趕到了扶余城,得知了靺鞨人小敗之後沒有退兵,反而轉頭拿下了附近的武羅山城之後。陳克復和眾將一商量,馬上趁夜帶著大軍直接趕到了武羅城外。
在見過了李承義三兄弟後,陳克復也是十分喜歡。三個小將雖然在軍中輩份說起來很低,都是第三輩的人了,可是年齡其實卻比陳克復還都要大上幾歲。雖然三人被俘虜了一年,做了一年非人的奴隸,身形消瘦。但是將門虎子,從三人的精氣神中,卻能一眼看出都是三位不錯的年青少壯中層將領。
更加難得的是,三人雖然出身將門,年紀輕輕又都是校尉級的軍官,但是李奔雷老爺子家自小家教極嚴,二來又經歷了一年多的戰敗被俘虜的奴隸經歷。不但沒有將三兄弟給毀了,反而在這樣的逆境之中,將三個年青的小將給磨礪了出來。有了這樣的一段經歷,三人的眼神之中所透露出的目光也更加的堅毅。
而陳克復更加高興的是,這三人都是李奔雷的孫子,而他一直以來也當李奔雷是自家爺爺一樣看待,李老爺子對他更是親孫一樣的對待。眼下突然得到這樣的三位小將,對陳克復這個極度缺乏可靠可用將領的大帥來說,無疑是一個極好的消息。
而且一見面,聊了會,和三兄弟間也十分投機,陳克復更是直接將三人當做了兄弟對待。不顧老爺子的反對,陳克復直接將三人提撥為上校軍銜,暫時讓他們跟在他的身邊,打算一回到遼東城,就讓他們三人直接各帶一團人馬。
有人歡喜有人憂,李家的重逢讓陳克復十分高興。但是小將羅林的失望陳克復也知道了,對於這個看重的愛將,他也是好好的安慰了一陣子。今日武羅山北門之外,李氏三兄弟及羅林四人全都伴隨陳克復身後。就連昨日半被強迫結拜了的契丹阿保窟、瓦台他們九個契丹少族長,也全都隨在他的身邊。
一眼望去,整個北門陣前,居然大都是一水的少壯軍官,一個個頂盔貫甲,龍精虎猛。如毛翊、魯世深這樣才三十出頭的正當年的將軍,反而成了老一輩的了。
此時的阿保窟跟著陳克復一天多了,才越來越清楚的發現,這支隋軍真的是銳氣十足。不但裝備精良,更加讓人暗暗心驚的是這支軍隊將士的年齡。不但士兵都是二三十歲的青壯漢子,就連軍中的將軍,基本也都是二十多到三十來歲的雄壯漢子,連四十以上的都十分少見。再一想想這支大軍的統帥,他們新鮮出爐的結拜大哥陳克復那二十三歲的年齡,幾人都覺得無比震驚。這真的是一支無比年青的軍隊。
「李副司令曾經教導我三兄弟兵法時常道,兵法有雲,圍師必闕。大帥,今日我等趁城中靺鞨人不備,成功的圍住了靺鞨人,圍三闕一,可是為何大帥卻又不讓人在空開的東門之外以精兵設伏?」
李承義騎著一匹同樣雪白的戰馬,策立在陳克復的半個馬頭之後,看著隋軍的陣勢,有些不大明白的對陳克復問道。
圍三闕一,這只是要懂兵法的人都會這麼做,可是圍三闕一,這闕的一,並不是就空著就好。圍三闕一,為的是不讓城中被圍的兵馬絕望,產生魚死網破的心理。只圍住三面,網開一面,從而全面的瓦解城中士兵的士兵軍心。而只要城中的兵馬一出城,那麼網開的那一面,前面必然會有一支最精銳的兵馬以逸待勞的埋伏在那裡。這才是圍三闕一的真正精髓,為的是以降低自身的損失,而最大程度的殲滅敵人。
而眼下陳克復雖然下令圍三闕一,可是卻是真正的圍三闕一了,居然沒有調動半點兵馬在東門設伏攔截。到時如果城中的靺鞨人從東門出城,將能輕鬆的逃脫。李承義自被解救後,早已經聽過了太多的陳克復的英勇事跡,他絕對不會相信,陳克復會連這個情況都不知道。
陳克復笑了笑,「李校尉說的沒錯,孫武在《孫子兵法·軍爭篇》中列舉的用兵打仗八條原則,其中有一條就是圍師必闕。不過圍師必闕不光光是一種戰術,更是一種思維方法。其核心是要求我們處理事情時要掌握分寸,留有餘地,話不要說得太滿,事不要做得太絕,如果超過了一定的限度往往就會適得其反。」
李家三兄弟中長的最壯實的,皮膚最黑的老三李承禮道,「這靺鞨騎兵不過是海東的一野蠻部落,可是他們卻膽大的連我大隋的兵馬也敢攻擊。這樣的野蠻人,難道我們不應當給他們一個狠狠的教訓?為何大帥還打算放他們一馬?」
李老爺子自從三兄弟解救出來後,整個人都彷彿年青了十歲,騎在馬上腰桿也更直了。特別是立在陳克復的身旁時,那雙目光卻總是會不時的去看看三個孫子,目光中滿是關懷和欣慰。
此時看到三兄弟發問,忙捋了捋鬍須,笑道,「大帥常教導我軍眾將,戰爭不是目的,只是手段。戰爭服從於政治,政治是為了利益。我們和靺鞨人之間,不同於和高句麗人之間的關係。靺鞨和我們大隋還隔著一個高句麗,乃是最東面的海東之地,且更是最原始的野蠻化外之地。他們上次來打扶余,並不是為了攻擊我大隋,而不過是想趁著當時扶余城空虛之時,來撿個便宜。對於這樣的一個部落,我們當日已經殲滅了他們千餘騎,教訓過他們一頓了。」
老爺子常在陳克復的左右,現在已經十分的和陳克復的節拍了。打靺鞨人,就和他說的一樣,這不過是一處於大隋和高句麗之外的一個化外野蠻小部落,這次也不過是看著有機會,想來撿點便宜罷了。
和他們開戰,沒有半點利益,就算全殲了他們又能如何?中間隔著一個還沒能解決的高句麗,大隋也不可能真的去佔領那塊距離萬里之遙的海東原始野蠻叢林之地。
特別是對陳克復來說,面子什麼的都只是小事,他既然已經教訓了靺鞨人一頓。那麼再讓他用寶貴的遼東新軍,卻和那些靺鞨人打這些無謂的仗,他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做的。他的目標是中原大之主,而不是做東北原始叢林之王。對於和靺鞨之間的關係,他考慮良久後,是要和高句麗等族區分對待的。
對待高句麗,那是死敵,因為陳克復得在遼東高句麗人的地盤上開拓自己的基業。要以遼東高句麗的錢糧人口起家,說白了,他就是打算直接來一個吸血**。短時間內,他不打算搞什麼種植屯田、商業發展什麼的。他的策略就和中原的那些農民軍一樣,都是打算靠搶,搶錢、搶糧、搶女人、搶地盤,搶一切。
唯一的區別是,農民軍的目光短淺,只能在中原搶,搶身邊的一切,如蝗中一樣的屠戮一切。最後搞到朝野不容,成為過街老鼠,最後如一朵歷史長河中的浪花一樣,不過是打了個卷。
而他陳克復的區別卻在於,他所有的搶劫目標是高句麗,如同一個吸血蟲一樣,以高句麗遼東為養料,以數百萬的高句麗人為代價,在短期內以非常手段完成他的最初實力累積。至於高句麗百萬人的死活,這卻不是他的考慮之內的了。
等到他強大了,那時他就有了進軍中原,逐鹿天下的本錢。犧牲一個民族,成就一個帝王,開創一個霸業,這就是他陳克復的想法。
高句麗必須搞死搞殘,相反,同是東北部族的其它部族,陳克復的策略卻是不同的。對於契丹,他要做的是聯盟,拉上自己的船,最起碼也得是利益交換合作的關係。而靺鞨野豬皮,陳克復的想法卻又有不同,對於他們,陳克復要做的就是威懾,震懾住這些野豬皮,在現階段不能給他添亂就行。
所以今天,他下令全軍在到達武羅城後,立即擺出了最強的陣勢,體現出隋軍的強大戰力。卻又擺出了圍三闕一陣,目的就是直接震懾靺鞨部族,讓他們老實的退回海東去。
遼東現在雖然還是高句麗人的,但是在陳克復的心中,這裡卻早已經成了他的了。他陳克復的遼東,絕不允許各個部族都捲入進來,把這裡搞成混亂的遼東。遼東必須有秩序,而這秩序的規則只能由他陳克復來訂。
「張錦,給城上的喊話,讓他們的大族長突利出城來見我,我想和他談談。」對於這個帶著一萬人馬,就敢攻打隋軍的靺鞨族長突地,陳克復也是打算見一見的。
如果這個突地識時務,那麼陳克復倒也願意暫時的交這麼一個朋友,大家以後也好互相約定,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如果這個突地,真的是那種坐井觀天,自以為天老大,他老二的人物,他陳克復也不介意再拿這一萬野豬皮來個實戰練兵。
隋軍中沒有會講靺鞨話的,不過阿保窟他們這些契丹人中,卻有不少會講靺鞨話的。張錦挑了幾個契丹騎兵,一同奔到北門之下,對著城頭那些臉色發白,如臨大敵的靺鞨騎兵吼道,「給你們族長突地傳話,就說大隋遼東侯,左屯衛大將軍,東北軍大帥陳克復大帥有請突地族長速速前來晉見我家大元帥,給你們一柱香的時間,如果時間一到,人還沒來,那麼就是藐視我家大帥的權威,到時城中的一萬靺鞨人將無一能存!」
幾個契丹騎兵敞開嗓門連喊了三遍,也沒等那城上回話,就又策馬回到了隋軍陣中。
於欽明笑問道,「大帥,你這麼肯定那突地會來嗎?難道他就不擔心來了後,被大帥一聲令下,當場斬於陣前?」
「現在這一萬靺鞨人不過是被圍起來野狗,我們想什麼時候打,就什麼時候打。他來有可能死,不來也不可能就保得了命。如果他還算是個人物,我想他就應當會來。既然他都敢二話不說,就揮兵攻打我軍佔領了的扶余城,那麼此人定不會是無膽之輩。於將軍,要不我們打個賭?」
「好,我賭了!」於欽明笑了笑,「我賭這人一定不敢來,他又不是大帥肚裡的蛔蟲,如何能知道大帥搞這麼大的陣仗,只不過是為了嚇嚇他。」
武羅山城之中,此時的萬餘靺鞨騎兵已經全部集結,一個個整裝待發。除了那每個靺鞨騎兵還偷偷的保留了一些細小件的金銀及首飾等物。各部族前兩天搶來的所有錢糧布匹女人等戰利品,盡皆被突地下令棄之於地。雖然一個個的靺鞨騎兵眼中滿是不捨,但是當此生死存亡關頭,卻也沒有人敢拿小命來賭了,畢竟東西再好,也得先有命去花才行。
所有的戰馬都緊急的餵過了上好的精料,就是靺鞨騎兵們,也都是匆匆飽食一頓。如此,一會突圍出城,才能有力氣。
突地從一萬餘靺鞨騎兵中挑選了最精壯的兩千人馬,做為他親領的先鋒部隊。一反常態,這兩千騎兵,粟末水部的勇士卻只有他的幾百親兵,其餘的卻皆是此次跟隨前來的各部族中的勇士。突地的想法很簡單,盡最大的可能保存自家粟末水部族的力量。
也吉雖然一再強調要與大哥同生共死,但最後還是被說服,率著由粟末水部族勇士組成的後軍。一但隋軍大城外設伏,他必須在突地的掩護下,帶著粟末水部族的部份突圍回到粟末水邊。
萬餘騎兵,沒有人說話,兩日前攻進武羅城中的那種狂歡和喜悅,早已經不知道隨風吹向了哪裡。此時的萬餘人馬,一個個皆是面色陰沉,情緒低落,對於衝出城外數萬隋朝大軍的包圍,沒有幾個靺鞨人有信心。幾日前,那兩千追著他們落荒而逃的隋騎,給他們的印像太深了。隋軍太強大了,特別是那精良的鎧甲,強勁的弩箭。
「兄弟,突出城後,只要遇伏,到時我會帶著這兩千勇士死死的拖住隋軍,盡可能給你時間。到時你一定要帶著人馬衝出去,粟末水部等著你們回去,如果這次所有人都回不去,那麼我們粟末水部族必然會被黑水部族給吞併的。雖然你不如我勇猛,不過兄弟你卻有一個好腦子,相信在你的統領下,我們粟末水部族一定能統一靺鞨部族的。」眼看著突圍在即,突地也忍不住有些傷感的對著弟弟也吉交代。
粟末水此次出征的各部族頭人們也全都聚在這裡,大家都明白,這是大族長在指定下一任大族長的繼承人了。如果此次大族長回不去了,那麼以後就將由也吉來擔任大族長了。
聽到這裡,每個人都感覺萬分的低落,誰也沒有想到,此次出來,最後居然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一騎快馬奔來,馬上騎士滾鞍而落,喘著粗氣大聲的吼道,「大族長,北面的隋人派人傳話,說是大隋遼東侯、左屯衛大將軍、東北軍大帥陳克復請大族長至陣前相會。還道一柱香後大族長不到,那麼我們一萬人將無一能生還!」
一聽到這話,本來已經打算要突圍的靺鞨人都愣了一下。這是什麼意思?居然要大族長前去隋軍陣前?
「大哥,千萬不能去,你一去,隋軍必定會將你斬於陣前,到時我軍群龍無首,兒郎們更不可能逃的出隋軍之手了。」也吉一看突地那些心動的樣子,急忙拉著他的馬韁勸解道。
也吉對於隋軍實在是無法相信,敵強我弱,對方肯定不會安什麼好心。說不定就是想誘斬靺鞨騎兵首領,才出此一招。
「大族長,也吉說的對,隋人肯定不安好心。我們不要管隋軍了,我們突圍吧,是死是活,就全靠我們的馬刀說話。」另一個頭人也忙勸解道。
從來沒有如今天一般,讓突地感到寸步難行,不管是要如何決定,他都感覺萬分艱難。幾萬隋軍列陣城外,給他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這些隋軍不同於高句麗人,高句麗人雖然也同樣很強,但他卻從沒有如現在般感到恐懼與無助。
搖了搖頭,突地苦笑著道,「你們不要說了,我想賭一把。贏了,說不定我們會安然無事。如果賭輸了,也不過是早死一會而已。烏力,我出城後,先鋒的兩千騎兵由你率領,也吉依然帶領後隊。你們在城中準備,如果我一到隋軍陣前,被隋軍斬了,你們就立即突圍。如果隋軍把我扣住了,只要到了晚上還不放我,那麼你們也依然突圍出城。不管如何,只要突圍出城之後,也吉就是我粟末水部族的大族長,所有人都得遵從他的號令!」
說完只帶了兩個親兵,雙腿猛的一夾馬腹,帶著一陣轟響,直奔北門而去。
雖然也吉等一眾頭人心中擔憂,但是眾人卻也無法勸解突地,而且每個人的心中,其實也都在暗暗的期望,希望真的如突地所說一般,到時隋軍真的能放他們一馬。
城門隋軍陣前。
陳克復等隋將並沒有等多久,北門的吊橋就已經放下,一陣吱呀呀的聲音響起,北城門已經在幾個靺鞨騎兵的推動下打開。三騎靺鞨騎士策馬而出,而城中的靺鞨騎兵一等三人出城後,立馬就又重新絞起了吊橋,關閉了城門。只有城頭上,突然多了許多雙關注的目光。
「來者何人?」
在三騎靺鞨人還距離隋軍陣前近兩百步時,張錦就已經帶著一隊騎士縱馬將那三人攔了下來。
「我是突地大族長的使者,特代我家大族長來拜見大隋遼東侯、左屯衛大將軍、東北軍陳大帥!」突地勒停戰馬,沒敢報出自己就是突地,而是謊稱自己是突地的使者。
張錦等人不客氣的上前,將突地三人身上的武器都給搜走,然後又讓三人下馬步行跟隨他們來到陳克復的馬前。
離陳克復他們還有二十步,張錦就已經制止了他再往前走。這些靺鞨人都是些化外的蠻夷,萬一暴起發難,傷到大帥可就麻煩了。
突地見到前面那面巨大的黑色戰旗之下,一眾盔甲華麗的隋軍將領們,都圍在一員年青將軍的身後,雖然覺得那將領年青的有些過份。但並沒有多遲疑,馬上的掀袍子,單膝跪地,大聲的道,「在下靺鞨突地大族長使者,受命特來拜見大隋遼東侯、陳大帥!賀陳大帥萬福!」
此時高傲的頭顱,也不得不低垂,雖然他自命英雄了得。但是大隋兵多將廣,卻是他無論如何也得罪不起的。那日不過被扶余城中的財富比迷了心,才莽撞的去攻打了隋軍,結果只兩日,數萬隋軍就已經打上門來了。如果眼下他再不放低姿態,只怕他們粟末水部族也就完了。
二十步並不遠,做為一個騎射了得的靺鞨人,突地能清楚的看清對面的那大白馬上的隋將年青大帥。
「使者?本帥可說的清清楚楚,一柱香內,讓突地親自來見我。如果不至,城內萬餘靺鞨人,一個不留!既然他不肯來,那本帥就成全他。傳本帥令,全軍攻城,拿下武羅城,屠滅所有靺鞨人!」
白馬之上的隋軍年青大帥,目光冷冷的掃了他一眼,然後聲音冰冷的下令道。
「尊大帥令!」
在那隋軍大帥的身後,立馬有八個傳令騎兵,向前一拱手,大聲的接令,立即準備向其實各處發令。
突地的臉一下子白了,他沒有想到,這個年紀青青的隋軍大帥,居然如此的生殺予奪。完全不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直接就要下令攻城。
心中叫了聲苦,再也顧不得掩飾身份。突地大聲的道,「大帥,在下就是靺鞨粟末水部族族長突地,還請大帥手下留情!」
「說不是的也是你,說是的也是你,你要本帥相信你哪一句呢?還是你的每一句都是假的?」那隋帥的嘴角泛起一絲譏笑。
此時的突地後背全是汗水,這種自家性命及靺鞨上萬人性命全都被捏在別人手心的感覺太難受了。
「大帥,是在下先前得罪在先,還請大帥見諒。前日,在下豬油蒙了心,一時莽撞準備攻打扶余城。在下有罪,請大帥責罰!」說完,再也顧不得大族長的身份,彎下腰,對著馬上的陳克復就磕起了頭。
看到突地居然如此自降身份,陳克復沉默了下。身後的於欽明低聲道,「大帥,這個突地不簡單,居然如此能屈能升,如果今日放虎歸山,說不定他日終成禍患。不如趁今日之機會,殺之!」
對于于欽明的看法,陳克復也十分贊同,這個突地一族之長,居然如此拿的起,放的下,絕對是一個梟雄。不過,對於靺鞨人,陳克復早已經有了計劃,現在也並不打算節外生枝。
沉吟了一會道,「看來你確實是突地大族長了,快快請起。既然是突地大族長到來,那快請近前說話。」等突地起身又前進了十步後,陳克復笑著道,「據我所知,突地族長向來不甘於高句麗的壓迫,早些年前就已經帶著英勇的靺鞨弟兄們向高句麗人發起了反抗,真是讓本帥佩服啊!」
「高句麗人這些年在遼東倒行逆施,早已經成了東北各部族人眼中的貪婪的狼群。而多大隋仁義之師,數次發兵百萬征遼,為的也就是踏平高句麗,解救東北各部族,讓各部族子民都能在我大隋天子的護佑下安樂幸福的生活,共享天下太平。」
突地雖然五大三粗,馬上好漢,但是一顆心也十分的粗中有細。陳克復的幾句話一出來,他已經感覺到也許他們今天都不用死了。心裡稍稍放鬆了一些,他馬上打蛇隨棍上道,「大隋乃天下之仁義王師,我等遼東各族更是盼王師如盼雲霓也。高句麗人的殘暴,各族早已經是不堪忍受,我靺鞨部族更是受高句麗欺壓多年。這些年來,在下雖然率領我部族子民和高句麗一直抗爭,奈何實力不濟,飽受欺凌。」
「數日前,在下得知扶余城的淵太祚主力南下與上國對抗,於是在下忙率兵前來攻打他的老巢扶余城,以求牽制他一二,為天朝貢獻一份力氣。哪料,最後陰差陽錯,居然沒發現扶余城中的兵馬居然是天朝上國的天兵天將,以致發生了誤會,衝撞了天國上朝,實乃罪該萬死!」
突地語氣誠懇,聲音中充滿了悔意,不瞭解情況的人,還真以為那日他們攻打李奔雷,是因為誤會。甚至他還無恥的表示,自己是一直站在大隋這一邊的,一聽到淵太祚和高句麗開戰,忙帶著兵馬來支援了。
不過這樣的一番鬼話,騙別人還行,想騙陳克復卻有些不大可能。不過陳克復卻只是笑了笑,並沒揭穿了什麼。
「突地大族長,當日之事都是誤會,所謂不打不相識。既然今日大家見面了,那誤會自然也就解除了。只要突地大族長能向我大隋天子陛下上表表示歸附,再進獻一二貢品,那以後咱就是一家人了。我們大隋也必然會為靺鞨做主,幫助你們一起討伐高句麗!」
陳克復說完,馬上讓人準備了文房四寶,立馬讓人給端到了突地的面前。
突地愣了一下,不過轉瞬間卻又高興了起來。此次雖然沒有拿下扶余城,只打下了個小小的武羅山城,而且還好死不死的跟隋軍打了一仗,死了千多人不說,眼下還被隋軍給包圍了。
不過都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眼前的突地還真有這種感覺。轉了一大圈,他居然真的還就和隋軍給搭上了,要是以前,說不定他還真不怎麼在意遠在中原大陸的大隋。可是經歷了這一次之後,他卻對於與大隋結盟十分的感興趣。雖然明面上今後他們就是歸附大隋了,但是實質上也不過是相互結盟罷了。
突地也不再猶豫,拿起筆好半天才不好意思的表示不會寫字,最後只好他口述,隋軍中的文書來執筆,寫了一份洋洋灑灑,歌功頌德的粟末水靺鞨歸附大隋的表書。至於陳克復提到的貢品也不過是一個過場,突地想了想後,就把他剛剛搶下的武羅山城中的一些不錯的遼東特產,如珍貴皮毛、東珠、人參等物品當做是了給大隋天子的貢品。
全部搞定之後,突地倒也爽快,直接拿起刀在手上戳了個口子,用鮮血按了個血手印。
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陳克復也十分滿意,輕鬆的就將,本來已經起了衝突的靺鞨隱患給化解了。不但解決了靺鞨人參與進遼東這趟深水的可能性,還成功的把靺鞨人變成了名義上的盟友。雖然盟友有些勉強,但起碼短期內不可能再是敵人了。這樣一來,契丹、靺鞨一去,陳克復也就能安心的在遼東應付高句麗人不久即將到來的反擊。
陳克復滿意,突地更加的滿意。不但能從刀上撿回他和全族萬餘戰士的性命,還居然能意外的搭上了大隋這座靠山。這完全就是因禍得福了,對於靺鞨人來說,大隋不管如何,那都是萬里之外的王朝。而高句麗才是他們始終要面對的敵人,現在結盟了一個遠在天邊,卻又不會和他們有利益爭奪的強國,一起對付他們的敵人高句麗,遠交近攻,卻正是他所期望的。
而且在這份合作的背後,他甚至隱隱看到了更加誘人的東西。高句麗是強大的,而大隋是更強大的,兩國都是叢林中的猛虎。現在兩虎相爭,卻讓他這個一旁窺視的林中孤狼看到了一絲機會。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哪怕就是不傷,也同樣會嚴重的被削落實力,而他突地,卻有很大的機會,火中取粟、藉機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