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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章155 匈奴笑千秋-1 文 / 鼓元吉

    「岳飛已經離開汴梁,據說只帶了幾個親兵,回相州侍奉老母親去了。」

    兵部職方司郎中劉鶴鳴失聲道。「什麼?」鄧素臉色大變,簽押房內眾大臣無不大驚失色。鄧素接到岳飛解甲歸田的奏折後,鄧素立刻召集了心腹大臣商議,眾人計議來去,均覺得岳飛久掌北伐大軍,兵將均熟。朝廷原先的安排,雖然走馬換將,東南王貴在前面統兵進攻幽州,岳飛在後經營,也是穩妥之策,如今岳飛居然撂挑子不幹了,貿然換將就有些危險了。然而,如果就此收回成命,則朝廷的顏面無存。所以,當務之急,既不能繼續激怒岳飛,讓他一意孤行,又不能讓王貴就此打道回府,須得想個兩全其美之策。

    丞相的簽押房內,眾大臣正你一言,我一語,字斟句酌,準備再次下旨宣慰岳飛之時,兵部忽然收到王貴和劉端送來的鴿書急報,王貴和劉端趕到北伐大營之後,岳飛雖然接旨,但言辭間對王、劉二人極其冷淡,甚至連接風宴也沒有擺,當夜就托辭離開大營了。現在大營中人心惶惶,張憲稱病不來點卯,羅閒十和陸明宇兩將一直在前線未歸,其餘眾將也亂哄哄的,還有人說要聯名上奏朝廷把岳飛給請回來,否則軍心潰散,遼軍打過來大家都是死路一條。王貴好容易才安定了大營,他也是岳飛麾下出來的將領,此時不敢擅專,只用最快的鴿書回報鄂州,是請岳飛回來主持軍務,還是依照先前鈞旨行事,請朝廷火速拿個主意。

    窗外,鵝毛雪已經停了,天色仍陰沉沉的,鄧素的臉色比天色更陰,彷彿一塊青鐵板。

    「跋扈,太跋扈了!」吏部侍郎王務觀怒而拍案道,「簡直不把朝廷放在眼裡。」

    這一句彷彿一石激起千層浪,眾大臣紛紛斥責出口:「以一己之私,不惜敗壞北伐大業,這麼看來,當初就是養寇自重了。」「王貴有朝廷的鈞旨,岳飛的部屬也不服他,這到底是朝廷的軍隊,還是岳家的軍隊?」「正是,兵驕將惰!」太驕橫了!」「相公,這是有預謀的。岳某人早已計算好了王貴到達大營的時間,這才用普通奏折來托病請辭,就是要陷朝廷於不義。朝廷若派人將他請回去,這人必然氣焰更加囂張,東京、河北這支大軍,從此不為朝廷所有!」

    眾人七嘴八舌之際,鄧素的臉色越發鐵青,陰得彷彿要滴出水來。

    「既如此,你等以為,當如何處置當前局面?」他冷冷道,看著周圍的大臣。

    王務觀等人心中一凜,丞相這種神氣,在「解決」曹固兵變等事件時都曾有過,鄧素已經下了決心,他所需要的,只是眾人把他心裡所想的說出來,再表示贊同而已。

    這些人位列鄧素的心腹,自然知道他心頭想法,再結合語氣略作思索,便能「意會」。

    果然,鄧素的問話話音未落,王務觀便沉聲道:「如此,當以快刀斬亂麻!」

    「諸將跋扈,若猶豫不決,日子拖得久了,不定生出什麼變故,不如令王貴從速進軍,直取幽州,以戰事凝聚人心,一則借勢掌握住兵權,二則,也好安天下人之心。」王務觀說到最後「安天下人之心」時,他著重了語氣,北伐大軍與遼軍在邊境對峙,每拖延一日,錢糧耗費不計其數,夏國在海外強征宋國商船之後,證信堂券票價格暴跌,揚州百姓圍攻證信堂,逼走了蘇同甫,如今,朝廷再沒有別的渠道來籌集軍餉,而諸州學正一又不願意增加「河北稅」,二還有大批流亡的河北士紳鬧事,不允許朝廷將河北土地用以發賣和賞功。

    再這麼拖下去,宋國幾乎就要不戰自敗了。因此,王務觀之論,迅速得到了眾人附和。

    「王大人之議甚好!」

    「一面催促王貴進軍,一面令差人勸說,讓他顧全大局,趕快到大名統籌全局方為穩妥!」

    「為從速進兵,兵部和戶部可再籌措一批犒賞三軍的銀錢。」

    鄧素默然良久,終於點頭道:「既然如此,就命王貴火速進軍,不可再拖延下去了!」

    他長長歎了一口氣,望著窗外,東方已是微明,星辰寥落。

    從得到岳飛告病的奏折到現在,整整一夜過去了。眾大臣商議來去,最終還是把最重的擔子壓在了王貴的肩上。而諸多武將,王貴是鄧素為相後最為重用的一個。「吾以國士待王將軍,王貴,你這次可不要令我失望啊。」鄧素握緊了拳頭,望著天邊寥落的晨星,暗自祈禱道。夫戰者,廟算多者勝。眾人皆以為朝堂高位者能左右天下興亡,然而,身居廟堂之人,才知人力是有窮盡之時,許多時候,廟堂廟算之後的等待,與賭徒投下骰子也沒有多少區別

    從鄂州到河間,將近三千里路程,金字牌急腳遞六日夜方至,然而,丞相府催促進軍的軍令用最快的鴿書傳遞,只用一日兩夜,便送到了河北前線大營,河北路制置招討使王貴的手中,相府鈞旨加封王貴為河北諸路安撫使,將統御北伐大營的重任徹底放在了王貴肩上,大營四品以下武將有不聽將令者,王貴有先斬後奏之權,四品以上武將有不從將令者,王貴可將其就地免職,押送鄂州治罪。鈞旨催促王貴火速統帥大軍北伐三關,直取幽州,另有三五萬貫的錢糧犒賞在揚州發運,希望三軍用命,攻下三關直取幽州之時,便是大行犒賞之日。

    「請向丞相覆命,末將等奮身報國,哪怕朝領命,夕就死,絕無二話可說!」

    當天早晨,王貴在大營中向諸將展示鈞旨,然後當眾對書吏口述了一封奏折。丞相府嚴命,哪怕張憲這樣的悍將,也不敢當面有所違逆,於是,王貴接著吩咐諸將各自回去清點人馬,整理火器兵刃,準備七日糧草,此後每日諸將都要到大帳點卯,會商北伐軍務,一矣雪停天晴,隨時便揮師北上,先奪雄州、霸州等三關之地,略作休整,再視情相機攻打幽州。

    「末將遵命!」諸將的齊聲應命,吼聲蓋住了帳外的北風呼嘯之聲。

    「好!」王貴滿意點點頭,

    王貴原先便是岳飛帳下第一大將,此番攜丞相府鈞旨而來接掌北伐大營,底下的將官雖有不滿,但許多人也還念著他舊日的威望和恩義的。這一次又有丞相府的嚴命催逼,不管願意與否,至少在表面上,整個大營的氣氛為之一變。前幾日人心惶惶,在王貴的手段和相府的威壓下,似乎漫天陰雲被清掃一空了一般。

    「大人,怎麼樣?」副將韓銘走過來問道。

    「準備準備,近日就要發發兵北上。」張憲陰沉著臉從韓銘手中接過馬韁。

    「什麼?天氣酷寒,大軍北上和遼軍野戰,怎能有勝算?」韓銘失聲道。

    張憲望了望天空,細小的雪花紛紛揚揚,這場雪已經下了五日。

    斥候往北出河間三十里外,回稟道路積雪深達沒膝,戰馬只能勉強前行,宋國大軍若要強行通過,只怕困難重重。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說,大雪也給遼軍騎兵行動帶來了很大的困難。在如此嚴寒的氣候下,野外的一點小傷就能致人死命,所以,這幾日,遼宋雙方犬牙交錯的前沿,斥候和攔子馬之間的零星戰鬥幾近於無,遼宋雙方軍兵都默契地沒有主動挑起戰鬥。然而,這寂靜竟是電閃雷鳴的前兆,伴隨著來自鄂州相府的嚴命,河北平原上短暫的平靜很快就要打破了。

    「咄,咄,駕——」

    戰馬旋風般地踏出四蹄,泛起一片雪花,戰馬忽然一頓,在一片雪地前面立主。

    「吁——」賈元振長聲喊道,雙手猛地一勒韁繩。

    他朝前望去,雖然只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卻已經不再是陸地,而是凍結了的湖面。

    這一片水面位於宋遼邊境,乃是宋國歷經百年所營造出來的人工屏障。為了阻止遼國騎兵縱橫,在西北自保州綿延向東,東至滄州,引來徐河、鮑河、沙河、唐河等河水,又往東匯合滹沱河、漳河、淇河、易水、白水等河水,甚至鑿泉灌入窪地為湖,形成這一片水網地帶,東西綿延八百多里,南北寬的地方也有六十里寬闊。夏天的時候,宋軍可以憑借河汊抵禦遼軍,到了冬天,湖面和沼澤盡數結冰。在冰層厚實的地方,騎兵足以緩緩通過。因為每年的冰情都不一樣,每到冬季,這裡各處冰面的情況,就成了宋軍斥候們要豁出命去弄清楚的頭等大事,而全力阻止對方探明湖水的冰情,成為宋軍斥候豁出去命去執行的另一樁頭等大事。賈元振所在的營頭每天都派數隊人馬出來巡行各處,哪怕連續下了五天的大雪也不曾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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