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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章148 飛鳴天上來-2 文 / 鼓元吉

    「呀當心!」直到這時,朱穎才驚呼出聲,雙手緊緊抓住李若冰的胳膊。

    李若冰也吃驚地看著場中央,莫齊行若無事挺身而起,也不看掙扎地野豬,大步走到二人跟前,先和李若冰打過招呼頭,又對朱穎拱手為禮道:「商洛人莫齊,穆夫人有禮了。」朱穎在心神震驚之下,還有些恍惚,聽莫齊稱自己為「穆夫人」,這才省起李若冰化名為「穆若水」,自己則是「穆夫人」,她心頭湧起一陣甜蜜,檢紉為禮道:「莫先生萬福。」

    莫齊見她舉止端莊大方,不禁暗暗驚訝,沒料到在漠北還能遇見這樣的女子。

    他看向李若冰的眼神多了些瞭然,這樣的璧人,難怪千里迢迢也要將她接來團聚。

    三人見禮之後,一起朝著山谷下方的空曠地走去。

    這時,那頭野豬已經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獵狗歡叫著撲上去撕咬著野豬的皮肉

    直到被別的獵人趕開,獵狗們才又跑向莫齊這邊,圍繞主人搖著尾巴撒歡兒。

    「好啦,好啦!」莫齊一個一個拍著在自己褲腿上蹭的獵狗,笑呵呵道,「別擔心。」

    他向李若冰二人告了個罪,帶著獵狗大步走到野豬跟前,彎下身子用匕首將野豬的肚子剖口,也不嫌髒,直接伸手進去將豬心豬肝等內臟全掏出來餵給獵狗,獵狗歡叫著圍了上去,只留下一副野豬胃就地煮豬肚湯給人喝,不是他捨不得,而是有講究,胃是糧食口袋,決不能拋棄或者餵狗,所有獵物的胃,人一定要吃掉。

    幾個獵人接著處理獵物的時候,莫齊又回到李若冰和朱穎跟前。

    「見獵心喜,大概就是如此,」他搓著手笑道:「倒叫二位見笑了,恕罪恕罪。」

    李若冰和朱穎忙道不必如此。莫齊給他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年紀在三四十之間,滿臉風霜之色,但筋骨強壯,精神也十分旺盛。不過是個商人而已,但他常年帶著商隊,又喜歡馴狗行獵,當他站在獵物旁邊的時候,流露出一種類似漠北蠻人的那種野性,而當他開口說話時,有全照著中原的禮節,彷彿又是一個憤世嫉俗的隱士,當他烏黑的瞳仁打量著對方的時候,才像是一個真正的商人。總而言之,這是個讓人一眼看不透的傢伙。

    在漠北闖蕩的中原人,誰都不是是等閒之輩。

    正因為莫家商隊在石番谷的勢力足夠大,李若冰才攜朱穎前來投奔。所謂物以類聚,莫家商隊的人給李若冰和朱穎的感覺正是如此,和他們呆在一起,好像距離中原更近了些。朱穎是婦道人家,只站在一旁饒有興致的看著獵人餵著獵狗,如果不是這些獵狗太兇猛,她也想去摸摸他們的腦袋。莫齊則興致勃勃向李若冰問起上京那邊的風物。李若冰的口才便給,又曾經在都亭西驛供職,接人待物最是嫻熟,讓莫齊覺得他是言無不盡,又巧妙地隱藏了二人在上京的真實處境。

    「穆兄上次留下來的家書,我已經托商隊帶往洛陽了。」

    李若冰臉色一喜,忙拱手相謝,這地界,說是家書抵萬金也不為過。

    「不過舉手之勞而已。」莫齊渾不在意地搖搖手,笑道:「穆兄還是考慮一下,乾脆留下來,和我們一道做貂皮買賣如何?」他那幅因為常年呼喝獵狗而變得嘶啞的嗓子,在勸說別人的時候顯得格外低沉,帶著一股奇怪的誘惑,「貂皮可是價比黃金的玩意兒,我看穆兄也是有大志向的人,莫某不敢讓你久居人下,什麼時候你想自立門戶了,咱們哥倆也是好兄弟。只要你能從漠北收得上來皮子,羅斯、蘆眉那邊多少貨都能吃得下。那邊銀錢哪裡賺得完?」

    「莫東家抬愛,」李若冰含笑道,「我這不是到東家這兒來討生活了嗎?」

    他含糊避開了莫齊的建議,莫齊也聽出來了。

    他沉默了一陣,打量著李若冰,低聲問道:「穆兄弟,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和保義侯府趙上將軍,是不是有別的關係?」李若冰托他往洛陽帶家書時曾說,他的族妹在保義侯府中當丫鬟,當時莫齊不虞有他,此次和李若冰相見,他夫婦二人都有一種沉穩之氣,似乎是見過大世面的人,而自己誠心相邀李若冰做皮貨的買賣,等於將金礦指給他看,若是普通人絕不會毫不動心,而李若冰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這叫他不能不生疑。

    「莫兄說笑了,若有那樣的強援,」李若冰苦笑道,「我夫婦二人怎會流落漠北。」

    「也是。」莫齊拍了下腦袋,笑道,「瞎猜,瞎猜,老弟莫怪莫怪。」

    他回味過來,也覺得剛才的猜測太沒意思。

    趙保義是什麼人?連契丹皇帝在他面前也要避讓三分,一雙兒女還未成年,宋國和夏國都冊封了爵位。如果這位穆兄弟和趙保義真有什麼瓜葛的話,正如他所言,又豈會流落契丹部落,潦倒到暫時托庇於自己的地步。算他是趙保義派到契丹的細作,又怎麼會千里迢迢帶一位我見猶憐的夫人在身邊。這世上總有些才高孤傲之人,不yu久居人下之輩,自己若把都當成身後有強援人家才如此,未免器量太小。想到此處,莫齊不免有懊惱的擺了擺頭。

    李若冰見他神色,心知已暫時遮掩過去,心下稍安。

    看著不遠處正在幫著燒水做豬肚湯的朱穎,李若冰眼中流露出一抹溫柔,他不禁低頭沉吟,二人這樣的關係,無論在夏國還是宋國,一旦被人發現,不但身敗名裂,而且令家人蒙羞,父親大人更是萬萬不能接受這個兒媳。他二人本來就要避世,再無可能借重從前的身份。這麼想來,剛才莫齊的建議,隱姓埋名地做個隨波逐流的商人,也不失為一條可行之計

    從安南出發後,南海水師一直都西邊的沿海岸航行。

    航行途中看到過好幾條河的入海口,也發現了一些淺灘和小漁港。

    因為時間緊迫,趙行德來不及派人上岸查看,也沒有進港停泊,只下令各船避開淺灘,小心暗礁。然而,天公似乎有意和人為難,九月底的信奉還不是很穩定,連續幾天都是逆風,水師船隻不得不整天逆風而行,商船隊則因為逆風航行白白耽誤時間,不能隨意上岸交易而抱怨不已,但趙行德並沒有改變主意,一直航行至占城港,方才允許船隊占城停泊兩日,一邊為船隊補充新鮮的食水,一邊讓商人們上岸和本地的坐商交易買賣。

    俘獲安南王室之後,大理國代占城王呈遞了歸順的上表,護國府答應保留了占城王位,但大丞相府力主應縮小占城王管轄的範圍,逐步在大理和占城實現改土歸流。占城乃安南之南方第一大城,從前在安南形如國中之國,只是被迫臣服於安南而已。大理國與安南交戰的時候,占城王也出兵自南向北攻打安南,雖然屢遭敗績,但也因此而博得了大理國的同情。

    西南海水師挾大勝之威途經此地,占城王誠惶誠恐,親自同流官一起拜見趙行德。

    此時還有大批商人正在從內地趕來的路上,占城王和流官都勸說趙行德在占城多逗留幾日,給這些商人交易的機會,也給他們親近上國大臣的機會。大規模的宋國船隊已經很久沒有來過,占城的坐商早就準備了大批寶貨,此時競相將存放許久的象牙、犀角、沉香木、肉桂、胡椒、珍珠等寶貨換取越州的瓷器、開封的鐵、關中的白疊布、福建的茶葉,東南諸州縣的五色緞、花宣緞、雜色絹、丹山錦等等。

    他們的好意,趙行德卻婉言謝絕了,他肯定兩日後南海水師將離開占城。不過,為了回應占城王的好意,趙行德答應留下十幾條宋國商船停泊占城港,一矣交易完成,這些商船將直接返回宋國。為了保護商船的安全,他留下了幾條分艦隊的戰船。同時,趙行德又在占城附近選擇了一處良港修築炮壘,以供分艦隊戰船和商船停泊,以及堆積往來的貨物之用。因為西南海水師上百條戰船就停泊在占城港裡,趙行德這一片好心,占城王不答應也不行了。

    「你沒見占城王那個臉色,簡直跟吞下一隻蒼蠅一樣的難受啊。」

    馬援看著那些港口上搭建的帳篷笑道,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哈哈哈大笑了三聲。

    「真是可惜,」馮糜端著酒杯,一臉遺憾道:「自東漢以來,中原王師踏足占城之土地,數百年來這還是第一次啊,此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也!我竟然錯過了,惜哉!惜哉!」他亦將杯中甘蔗酒一飲而盡,皺著眉頭咂了砸嘴。趙行德和占城王見面的時候,他正在港口協調宋國商人登岸交易的事情,所以沒能親眼目睹這一場好戲。

    占城王沒料到趙行德直接提出了修築堡壘,劃出港口以及商會自治區域的要求,加之馮糜等水師的幕僚早已制定了完整的方案,占城王猝不及防,又力不如人,只得捏著鼻子認了。好在趙行德也言明,分艦隊和炮壘駐軍只負責保護過往的商旅以及航道暢通,並不干涉占城地方的事務,占城王才稍稍有些欣慰。南海水師駐守占城的分艦隊和占城堡守軍一共才一千五百人,對占城軍隊來說微不足道,但強大得過分的西南海水師隨時可能返回占城。

    所以,只要占城堡守軍的行為不太過分,占城王也就準備容忍這根釘子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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