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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360章 章 135 逸興橫素襟-5 文 / 鼓元吉

    「法麥圖閣下,」邱大瑞見大食副將反對,急忙打勸道,「官軍處心積慮做這個局,就是要將我們一網打盡。海路絕對是一條死路。」他說的是大食語,旁的大宋海盜雖然聽不懂,但多少猜測到了一些,都虎視眈眈地看著。邱大瑞拋開旁人和大食人商議,宋國的海盜頭目都有些不滿,只是迫於他的財雄勢大,大食的武力強橫,暫時隱忍不發而已。

    「走陸路突圍?」另一名副將阿布德鄙夷地看著邱大瑞,大聲道:「你這個懦夫!騙子!」

    阿布德粗通漢語,大概聽明白了邱大瑞要宋國海盜突圍後分散的話,他對法麥圖大聲道:「閣下,千萬不要相信這個騙子的話,剛才他讓宋國海盜從陸路分散逃命,這些東方的異教徒的長相一摸一樣,散入居民中間,就像一把沙子灑在沙丘上分辨不出來。他們很容易逃脫,但是,我們大食人和東方人長得不一樣,簡直像黑夜中螢火一樣明顯。這個狡猾的人,他鼓動司令官閣下從陸路突圍,不但為他打開道路,還吸引敵人的注意,簡直就是個騙子啊。」

    阿布德說的是大食語,聽懂的大食軍官都怒目而視,邱大瑞大聲辯解道:「閣下,你們誤會了,」他示意身前的護衛讓開,走到法麥圖跟前,沉聲道,「我邱某人可以對天發誓,一旦突破捍海城,貴部所需的海船,都包在邱某人的身上,若違此誓,甘受天打五雷轟!」他神情肅然,情急之下,這番誓言可謂擲地有聲,然而,大食軍官不但不信,眼中鄙夷反而更深了,連法麥圖也退後一步,厭惡地看著邱大瑞。在羅姆突厥帝國,無論大食人還是突厥人都是信奉大食教的,而隨口發誓則是經書所禁止的行為,要遭受神的厭惡和懲罰的。

    「信口發誓,只有異教徒才幹得出來,果然是異教徒啊!」

    「狐狸的誓言怎麼能信呢?!」

    「不管你說得說麼好聽,空話上面也蓋不起房子。」

    賽義夫丁呸的一口痰塗在邱大瑞前面:「異教徒,不但是個懦夫,還是個騙子!我們海軍加上宋國海盜,兵力明明比宋國海軍多上十倍不止,可是你這個懦夫居然被嚇得想要棄船而逃?!」

    「他糾集了這麼多人,卻還要靠我們來攻打廣州,就是因為真神不站在他一邊!」

    「這就是宋國人,羊再多也是羊啊,能指望狐狸趕著羊,去和牧羊狗打仗嗎?」

    大食將領你一言我一語,都是譏笑羞辱的話,邱大瑞懂大食語,只聽得臉色青白。若不是形勢格禁,他也絕不會如此低聲下氣地懇求這些蠻夷,熟料卻遭到如此羞辱。他看著法麥圖,神色變幻不定,心裡仍反覆盤算著,該如何說服這個蠻子,從陸路突圍而出。

    正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轟——」「轟轟——」數聲巨大的炮響。

    大食軍官和海盜頭目都轉頭看去,只見江面騰起開炮的黑煙,一股股水柱沖天而起。

    「不好!」邱大瑞臉色驟變,這裡還在爭執不休,南海水師已經發起進攻了。

    南海水師開炮的動作很快,江面上大食戰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第一輪齊射已經完成了。

    雖然僅僅一輪齊射,卻給大食戰船帶了巨大的損失。

    大食海軍從來沒有沒有遭遇過如此猛烈的炮擊。宋國水師戰船側舷炮位次第開炮,一枚枚炮彈呼嘯著破空而至。大食海軍雖然也開炮還擊,但憑借船頭船尾一兩門鐵桶炮的火力,根本無法和宋軍猛烈的炮火相比。雙方的炮彈落在海面上濺起了高高的水柱。而大食海軍的炮彈落在宋軍戰船上,往往被厚厚的木板彈開。而,宋軍的炮彈落在大食戰船甲板上,船舷上,多數能夠貫穿船板,造開一個個巨大的破洞。這是因為大食戰船多用宋國商船改建而成,不像南海水師戰船那樣使用加厚的龍骨和船板,根本無法抵禦炮彈的轟擊。更為致命的是,宋國戰船有意朝著大食戰船吃水線下方開炮,炮彈命中則都造成巨大的漏洞。

    第一輪齊射過後,在好幾條大食戰船的甲板下面,大食水手只能泡在著海水修補破洞。

    然而,海水彷彿激流一樣湧進底艙,水手根本無法靠近破洞的地方,反而被海水將厚木板,繩索等修補材料沖得七零八落,很快,整個底艙都浸泡在海水中。這些底艙水手在大食海軍中是地位最底下的人,要麼是窮人,要麼是戰俘,要麼是異教徒,要麼是犯了錯而受罰者。不管在戰鬥還是平時,底艙通往上面的艙門永遠被上層的人鎖著,無路可逃的水手絕望地拚命敲打艙門,然而,上層甲板的水手正驚慌失措地忙亂著,沒有一條船的底艙艙門被打開,隨著海水洶湧而入,人們絕望地哀嚎著,祈禱著,水面漸漸漫過頭頂,大食戰船也開始緩緩下沉。

    「幹得漂亮!」劉志堅高興地一拳捶在欄杆上,對趙行德道,「這幫傢伙,沒白操練!」

    「還不錯。」趙行德微微點頭,臉上卻毫無笑意,「但還不夠。」

    這一輪炮擊使殿後的大食海船損失慘重,然而,整個海盜船隊的兵力卻比水師多了十倍有餘。「必須封鎖航道,然後才能安心!」趙行德吐了口氣,指著不遠處,下令道:「先擊沉那幾艘敢於衝上來的!」劉志堅順著他手指看去,混亂一團的大食戰船中,幾艘正緩緩下沉,有幾艘似乎想要衝上來近戰,另外幾艘則調轉方向往港內逃去。

    「好勒,擊沉這些出頭鳥!」劉志堅沉聲道,立刻吩咐旗牌官把將令傳了下去。

    因為時間倉促,所以劉志堅並沒有向開戰前一樣,為每一條戰船分配目標。但是,長期的海上演練讓各船指揮對趙行德的軍令都心領神會。隨著簡單軍令的下達,各船稍稍調整了位置,將側舷炮窗對準了靠上來敵船,幾乎每條船都下令給火炮填入雙份甚至三份火藥包,又一輪猛烈的轟擊過後,敵船的主桅桿、前後桅桿先後被炮彈轟斷,大食海船在江面上動彈不得,有一條船被宋軍發射的紅熱彈引燃了大火,另外兩條則在驚慌失措中擱淺在江邊的淺灘上。

    每一次水師炮船擊中了大食海船,岸上的大宋軍民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然而,在戰船船艙中,滿頭大汗的炮手們無暇觀察戰果。武人以服從軍令為天職,只要上面沒有下令停止開炮,他們就照訓練那樣,以最大速度刷洗炮膛,裝彈藥,回復炮位,朝敵船開炮。「砰——」「砰——」的巨大炮聲,熾熱的火氣讓火炮甲板猶如地獄一般恐怖,每一次開炮,後坐力使數百斤重的炮身猛然後退,粗大的纜繩拉得筆直。在巨大的拉力下,纜繩相連的艙壁發出「吱吱嘎嘎」令人牙酸的聲音。

    整個船艙彷彿要散架了一樣,沉重的鑄鐵火炮終於停在了炮軌末端。

    「別愣著!」火炮剛剛停穩,炮長便大喝一聲:「上!」

    炮手們都用布條堵著耳朵,但都聽見了炮長的軍令,立刻一擁而上。

    有的用蘸濕的厚布給火炮降溫,有的用乾濕炮刷清晰炮膛,更多的赤膊水手則在甲板上下搬運彈藥。這是水師的規矩,決不能在火炮甲板上堆積過多彈藥,同時絕不能因為彈藥不濟而延遲發射時間。這時,船身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一側的船舷向著水面傾斜,炮窗勉強保持在水面上,細小的浪花帶著噴湧的水霧灑進了下層的舷艙。

    「快快!」「加把勁兒啦!」甲板上方,在火長大聲喊著號子。

    眾水手齊心轉動硬帆,掌舵火長和三個水手一起奮力旋轉舵輪,戰船所受的風力和水流衝擊方向猝然變化,在舵手和帆長的控制下,高大的戰船在江面上驚心動魄的緩緩轉動著船身。南海水師戰船的火炮主要分佈在船舷兩側,當一側火炮發射過後,戰船就需要調轉方向,讓另外一側炮位開炮。這段短短的時間,是炮船最容易被敵船攻擊的時刻,也是船上水手最為緊張的時刻。

    這時,後方炮船從前方炮船陣列的間隙駛出,水師陣型橫隊的第一列和第二列交換了位置。

    這戰術南海水師演練已久,本是為開闊的海面上正面決戰所操演的,以前後列換位來掩護剛剛開火一次的炮船,將兩次開炮的時間縮短了一半。因為珠江的江面寬闊,勉強也施展的開。第二列炮船上前後,猛烈地炮聲再度響起。「轟——」「轟轟——」「轟轟轟——」一枚枚炮彈飛向了正在團團打轉的大食戰船大食戰船被轟得千瘡百孔。

    宋軍開炮沒過多久,被圍攻的大食戰船都被擊沉,只有尖尖的桅桿還露在江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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