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360章 章119 曠然散我愁-4 文 / 鼓元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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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打仗的時候,第一要想的是怎麼結束)」
陳昂歎了口氣,低聲道:「護國府校尉不惜一切和大食諸侯打這一場仗,他們心裡到底有沒有結束的計劃?難道不滅掉羅姆突厥,就準備將河中的人力物力耗乾不成?眼看遼宋相爭又成相持的局面,再這麼泥足深陷下去,東面一統天下的大好良機將要錯失了」
西面的戰事越打越大,一點看不到結束的徵兆原先盛傳陛下陳宣會帶龍牙軍親征河中,在丞相柳毅和安西上將軍徐文虎的苦勸下,陳宣才放棄了打算,改派虎翼軍指揮使,雍王陳昂帶著五營虎翼軍鐵騎赴援河中因為各處都是冰雪封路,陳昂在康居度過了一個冬天,開春後,將率部前往齊州活路城駐守隨著天氣轉暖,夏**隊和羅姆突厥都蠢蠢欲動,但是,無論是護國府還是大將軍府都拿不出一戰結束這場戰事的方案,周礪戰敗留下的陰影太沉重,行軍司只能按照徐文虎的張略,安排各軍一城一城的推進並鞏固著既有防線
「不改變這個肌肉指揮腦袋的體制,我們做再多的功夫也是白費」
陳昂身旁的一個老人道「這次河中徵召了四十五萬團練,不過被徐上將分散使用,他這分明還是漢朝的戰術」另一人搖了搖頭:「周上將太冒進,老徐又太謹慎」前頭說話那人只冷笑了兩聲,沒有說話其他幾人也低聲議論著:「東西都徵召了團練,但河中的還是太鬆散啊」「陳千里在長安倒是做得有聲有色」另一人低聲抱怨道:「可惜,北疆的風雪,將他的腦袋凍僵了還是他做校尉的時間太長了?」「北疆?上面就是以自己為模子,復刻了一個自己,也難怪如此」「有其父必有其子,國家大事都丟給五府,唉——無為而治?」
涉及到皇室,陳昂的臉色陰沉下來,他還未發作,副將先咳嗽了一聲]
議論聲頓時消失了,他在這群人中的威望,卻遠遠過任何人陳昂一向深自謙抑,在外人眼中,沒有多麼煊赫的權勢和地位然而,虎翼軍軍指揮使和雍王的雙重身份,讓他潛在的影響力遠遠過普通的將軍,在軍中達到了與張善夫等上將軍分庭抗禮的地步這次他率部西援,除了麾下虎翼軍兩千鐵騎外,還節制河中的二線軍隊,以確保各路輜重輸送,遏制突厥游騎深入河中,在突發狀況下建起第二道防線
虎翼軍是勳貴世族歷練子弟的地方,負責朝廷重臣的警衛對於朝中的種種動向,陳昂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對於東西兩面受敵的窘境,連陛下陳宣在內,許多大臣都憂心忡忡,但是誰都拿不出妥善解決的方案這一切都是護國府的短視和大將軍府屢屢兵行險著造成的,說到底,是開國朝制度留下來的隱患國內各種勢力相互牽制,使得全力解決一方面的問題,成為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陳昂的伯父就因為大權獨攬,被護國府彈劾而被迫退位了
勸農的田埂旁,康德義和眾軍士坐在一起休息,這時已接近正午時分,陽光溫暖的照著大地,大典的場面愈發熱鬧忽然,人群中響起一片喧嘩,接著又是大聲的起哄聲,康德義和軍士們朝喧嘩的地方望去,卻見王妃伊娜帶著一群綵衣翩翩的美女,挽著竹籃朝這邊走過來康德義臉現異色,眾軍士臉上帶著驚喜地神色,和他一起站起身來,有人還不自覺地將沾滿塵土手在背後擦了擦
「姐妹們做了點糕點,還有宮中的酒」
康伊娜對他眨了眨眼,撩開面紗,露出臉上淘氣的笑容,揭開了覆蓋在竹籃上面的布單都是她特意挑選過的,一件件精緻而不奢侈,眾軍士勞累了一個上午,正等著吃點小食,這時無不食指大動,有人肚子竟忍不住「咕——」叫了起來,惹得美女掩口輕笑,其他人又是一陣目眩神迷]王妃這個舉動,對眾人來說完全是個驚喜,康德義事先是被瞞著的
「多謝愛妃,」康德義心中苦笑,長身拱手道:「多謝各位姑娘」
「伊娜,那是我們的伊娜」「康國萬歲」「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圍在外面的康居百姓認出了王長女,一陣陣騷動過後,康伊娜有許多的傾慕者和不錯的名聲老國王無子,在陳康過繼之前,甚至有人提議乾脆就立伊娜為女王她在這大庭廣眾下的親密舉動,對康德義贏得本地的人心無疑是極有裨益的不遠處陳昂看到這一步,也暗暗點頭外圍的百姓開始有人高聲呼喊著,大聲地表達著胸中的激動之情
勸農大典的氣氛熱烈到了極點,萬眾擁戴的場面,完全不是關東勸農那種死氣沉沉的樣子「如果我們渡過了眼前的難關,以我大夏的無敵雄師,誰都不能阻擋我們征服敵人,取得勝利」有些人心潮澎湃地想到多人則是完全沉浸在這一片歡樂的海洋中,大聲呼道:「康王萬歲」「皇帝萬歲」「大夏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揚州街頭巷尾,酒館茶肆,四處議論著兩個消息一是官府準備買船出海貿易,商賈最低可入一股,作價為十貫錢,多多益善二是朝廷將再度召集州縣學政,公議處置侯煥寅的事情以遼軍入寇京東路為開始,以鄂州平定廩生鬧事為結束的風波,終於將有一個善後有人懸著心,多人則鬆了口氣
為了回應指摘禮部架空各地學政的清議,禮部還提出了一個議題,各州學公議再推舉一名學政如果獲得學政公議通過的話,今後,州學將有左、右兩名學政,一名在京師議事,另一名在地方執掌州學,這兩人以一年為期相互輪換,這就避免了學政常常不在京師,且不斷奔波往返的弊端地方各種勢力角逐之時,誰也不忘了讚一聲朝廷英明,禮部善政反對的聲音也有,但為著這多來的位置,什麼「推恩」,「掣肘」之類的說法,完全被贊同的聲音壓倒了
紛繁複雜的世事變幻,讓趙行德座船終於安靜了下來水師衙門募兵、水師學堂招生、吳楚園格物院籌建、鐵骨船製造等各項事情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趙行德每天關注各地發來的海寇情況,和參謀官們一起仔細推敲那些是大食海寇的真動向,哪些是虛報謊報的假消息,與此同時,淳於鐵廠在鄂州和蜀中的工坊都在加緊鑄造船上鐵炮
這一天,東關碼頭的水師座船來了一位特殊的來訪者,杭州牙角行大掌櫃趙波聽說趙行德的消息,特意趕到揚州來見他趙波是趙行德的族弟,也是他推薦給陳東到牙角行做事的這一下久別重逢,趙波形貌的氣質都有不小的改變,從前是汴梁街頭的混混無賴的樣子,現在則是一副精明富態的商人模樣,言談舉止也很沉穩得體,趙行德心裡也很為他很高興這些年來,趙波一直盡心竭力做事,一步步成為牙角行最重要的大掌櫃之一
牙角行的另外兩位東家,李邕幾乎全部精力都投入在西南海路的買賣經營上,陳東自有心腹的賬房先生為他打理宋國方面的生意趙行德是大約兩成股份的管理人,但他平常都忙著別的事情,對商行的經營過問得並不太多因此,趁著這次機會,趙波和他說了兩個事情一是讓趙行德准許牙角行的海船跟著水師船隊出海,二是拿來了牙角行的一本賬簿讓趙行德過目
二人聊著天的同時,趙行德翻著著賬簿忽然,他的指節在賬簿某處輕輕叩著
「哦?」趙波瞥著那一筆支出,笑著解釋道:「給各衙門的孝敬錢都按著常例給的」
「孝敬錢?」趙行德問道,「鄂州倡義後之後還要出這筆錢,陳相公不知麼?」
「地方上衙門都是一樣的,換湯不換藥,換人不換規矩罷了」趙波搖頭道,「陳相公不願意我們打著他的招牌在外面招搖,所以一切還是得按著規矩來辦不過咱們不是普通商行,沒有被他們黑吃黑罷了」他不以為意道,「這樣也好,至少別人不會明面上看著陳相公面子,心裡不高興,暗中給你使絆子,那可就麻煩了咱們也不能事事去麻煩陳相公不是?」
「我是在軍中呆久了,連這些規矩都淡忘了」趙行德繼續道,「地方上可以捐廩生,又推舉學政、知州什麼的,那些伸手要錢的貪官污吏,難道就沒有人和他們鬥上一鬥,換個規矩來麼?」他抬起茶盞,輕輕啜了一口既然賬目上這麼些,那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沒辦法啊,」趙波笑得有些勉強,歎息道,「人人上去了都要錢,這世道就是這個規矩升斗小民,你要麼造反,要麼忍著咱們也是就是能忍著罷了和氣生財,若事事都和別人撕破臉去鬥上一鬥,那這生意也別做了」他忽然想起一事,感慨道,「和陳相公作對的吳子龍是個十分厲害的人物,杭州地面被他的人收拾得服服帖帖,跳出來的全都被收拾了,衙門常例也全部取消掉了現在杭州就是清流商賈的天下」他從衣襟掏出一個繡著竹葉的香囊來,指著那幾片竹葉圍繞的圖案,語氣複雜道,「生意歸生意,咱們在杭州的商行也加入清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