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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360章 章114 寥落天地秋-1 文 / 鼓元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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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濁不分,大宋必危貪官不除,大宋必亡」

    「廣言路減賦稅抑兼併」

    趙行德站在牆邊,側耳傾聽,嘈雜的聲音隱約可聞(_&&)過了一會兒,遊行的人漸漸遠了,牆外恢復了安靜,趙行德才歎了口氣,坐下身來從鄂州,到各路州縣,上至皇室,丞相,下至庶民,都在這時勢這口油鍋裡翻騰,武昌侯府中雖然安靜,卻也能感受外面熾烈的溫度

    大禮法上,丞相、六部、州縣和普通士人的權利都寫得明明白白,而恰恰是這樣,每各方面都竭盡所能的利用自己權利之下,大禮議中尚未妥當的地方一下子就暴露出來了例如士人議論、遊行、上的權利,就被各地廩生們運用得淋漓盡致,衙門一旦干預,就會被扣上鉗制言論,甚至意圖謀逆的罪名

    據趙環講,鄂州行在還算好的有的地方清流當政,對俗易人施行嚴刑峻法,弄得非是清流的士紳、富戶苦不堪言,甚至逃亡外地還有的地方是俗易士紳保持官府,專用清流法對付清流人,大批將犯了小過的清流士人下獄問罪,送到鄂州的死囚一小半也是如此外地的民間還爆了械鬥,參與者多達萬人之眾,當地官府不敢調用當地團練,只能請朝廷從外州縣調官軍彈壓平亂

    紛亂的時局中,武昌侯府卻是一片死水趙行德每日打熬身體之外,唯有看寫字,時不時與趙環聊天解悶軟禁的日子看不到盡頭,他除了撰寫有關」君子之道「的文章外,將前生所記得的一些機械的圖樣畫了出來,將文章和圖樣都分們別類地裝訂成冊又按照對現時技術的理解,製造各種小模型,並且計算推論各種參數趙環最怕他悶出什麼毛病,見趙行德以此排情遣懷,非但不覺得他不務正業,反而召集各種工匠,興致盎然地陪他一起胡鬧

    此時,趙行德身前的石桌上,平放著一塊四四方方的矩形木板,粘得平平整整的白紙上,畫著一艘船,船上裝有四五根桅桿,各種大大小小的方形或三角形的帆,船身兩側開著炮窗-_()在船身中間縱剖面的圖上看出,船底還有一個巨大的艙室,安裝著一個好像倒放著的竹蜻蜓般的東西在最大的那張圖紙旁邊,另外還專門有船體外廓等各種用途的圖樣

    「這是什麼啊?」趙環牽著袖口,好奇地指著那個竹蜻蜓般的物事

    「旋櫓」趙行德解釋道,「也有人叫『螺旋槳』,我覺得『旋櫓』貼切一些始終都在水下面,它工作的方式像櫓,傳統上沒有櫓的地方才把它叫做『槳』」他一身葛衫,褲腳,袖口都用繩子紮著,從一疊圖樣抽出一張來,這一張是螺旋槳部件構造的放大圖,底艙中安置著百個登船的踏板,通過齒輪組和細長的螺桿,轉動安在船底的兩列「旋櫓」

    「誒,我倒覺得好像是把車船兩邊的輪子放倒下來,安在船尾」趙環兩隻手比劃了個圓圈,按在船身側面,疑惑道:「那樣輪子會大,就不要這麼多個了」看了趙行德所畫的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她自己又去工部找了圖樣作參考,倒也長了不少見識

    「那樣的話,槳片入水和出水會浪費很多力氣」趙行德指著船身兩邊一排排方格子,解釋道,「而且船身兩邊還要佈置炮窗」他指著桅桿和風帆道,「海上行船,主要還是靠風力,但在無風或者打仗的時候,戰船有自身的動力就會好很多例如蜀中的車船,西夷的槳帆船,都是如此」

    「唔」趙環若有所思,然後笑道,「如果水師有這樣的戰船,就能驅逐海盜了」

    「紙上談兵罷了」趙行德搖頭道,「不經實驗過程,陡然間造不出來的」

    「嗯」趙環點點頭,趙行德所說「實驗」,她算是體會深刻

    就以船身而言,趙行德先以他所見過的宋國海船和西夷海船為參考,製作了木模型,通過流水中所對比實驗,認為宋國的海船的船型好有這個實驗做底子,他又特別選擇了一些關係到船體重心,船體浮心,排水量,船外廓上的尺寸參數,計算兩種船型在水中所受到的阻力大小,浮力大小,抗傾覆的性能好壞,最後再以宋國的海船為基礎,優化了它的尺寸,最後再按照這個尺寸又做了木模型,和原先的模型一起放在流水之中對比,就明顯要好得多了得知大食海盜進犯沿海之後,趙行德將這個優化過後的海船模型連同尺寸比例一起交給了兵部

    此外,因為普通木船吃不住火炮的力道,趙行德便考慮用一種鐵骨浮箱的辦法來造炮船整個海船的龍骨,船身肋條,乃至數層甲板下的縱桁橫樑,俱都是用鑄鐵鑄造,形成一個網狀的鐵骨船框架,在鐵骨外覆以厚木板,形成船殼輪廓火炮炮架,桅桿,船舵,旋櫓等重要的部件,也都與鐵骨相連而艙室全都是形狀各異的浮箱結構浮箱分別固定在鐵骨上,哪怕部分艙室被打穿漏水,也不會導致海船立刻沉沒不過,這種鐵骨浮箱船,還有其他諸多改進,因為無法進行可靠的實驗,也就和這「旋櫓」的安置一樣,僅存在於圖樣上

    趙環也不可能背著趙行德將這些古怪東西交給兵部就像她不信小小的「旋櫓」能代替大大的「車輪」,但她也不會為此而爭論不休她一邊幫忙收好圖樣,一邊不經意道:「給兵部的圖樣,兵部交轉給了造船務,造船務說他們只管掌控舟楫船運,實則造船的船場是轉運司在管著,又將圖樣轉給了轉運司,再後來,就沒有了結果了刑部現在正在嚴查鐵釘大案,轉運司已經下獄了二十幾個官員,剩下的人人自危,他們估計誰也顧不上船樣了」

    「哦」趙行德臉上並未太多失望,反而問道,「鐵釘大案?」

    「嗯南海流官上奏稱江淮造官船易壞,難易抵抗南海上的大風浪,建議此後南海設置官船場,南海一切船隻皆由廣南路或南海本地建造陳相公將此奏給了轉運司,讓轉運司商議是否可行?結果江淮船場反對得厲害,堅稱江淮的船下南洋已經有一百多年了,從未出過問題,南海屯墾流官上奏純屬無事生非兩邊打起了筆墨關係,結果陳相公就派了御史許孝蘊去江淮查清楚誰是誰非許御史卻是吳尚的弟子」

    趙行德臉現異色,趙環解釋道:「陳相公派了他去,別人便都沒話說」

    「原來如此」趙行德點點頭,眼中流露出讚賞之意,趙環粉頰微紅,微微笑道:「船場的貪官污吏將物料、人工的賬簿什麼都準備好了,原以為做得高明,他們又盡皆選擇了清流法自守,有司沒有真憑實據的話,就不能對他們用刑誰知這位許御史可和他恩師一樣,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聽人說,他竟然從最難檢查的鐵釘開始不過我倒想不明白,為什麼船上的鐵釘最難檢查的,夫君知道嗎?」

    趙環住了口,含笑看著趙行德,好似要考較他的模樣進府久了,兩人夫妻不似夫妻,朋友不似朋友,相處久了,她漸漸放下了心思,對趙行德沒那麼拘束,反而隨便起來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就以「夫君」相稱,漸漸成了習慣

    「我在遼東時見過,海船上的鐵釘,確實是最難檢查的」趙行德講解道,「鐵受潮氣,最容易生銹,不但鐵釘銹蝕,還會侵蝕周圍的木板,讓木料形成空洞,久而久之,船就毀了所以,造船的時候,工匠為了防範鐵釘生銹,不但要將鐵釘連釘帽一起敲進木板,還要用油灰料加麻筋,將釘眼兒凹陷全部填實,遮蔽密封所以,海船一旦造好後,要想再檢查釘子的長短好壞,是千難萬難的」

    「原來這樣啊,」趙環微微笑道,「我問了好幾個人,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還是夫君見多識廣這麼說來,那許御史的做法,就講得通了他到了江淮後,先要了各地船場用料的賬簿,然後讓各大船場送一條剛造好的船到杭州府,然後一把火,將大小幾條船都燒了」

    「啊?」趙行德皺起了眉頭,聽趙環繼續道:「許御史將各船場報上來一條船用鐵料數早已堆在旁邊,從燒燬的船骸裡扒出鐵料,還不到應該有的一半重量據說,那時候,江淮各大船場的官員臉都嚇白了,許孝蘊當場祭起清流法,將在場船場官員全部拿下,當晚便上奏朝廷彈劾,要刑部要窮究此案,後來是刑部跟進這個案子,將相關人等下獄訊問,又查處了許多別的貪墨之事不過,在東南州縣廩生當中,許御史的官聲一下子就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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