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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章66 九土中橫潰-3 文 / 鼓元吉

    好像燒熱的小刀可以輕易地劃開油脂,燒得紅熱的圓鐵彈,對木板的穿透力就會大增,不但如此,紅熱的圓鐵彈溫度極高,所過之處但有易燃之物,比火油罐放火還要厲害。

    看似平靜的「烏龜殼」內,已經混亂到了極致。圓鐵實心彈穿透了圓木護盾,一枚枚灼熱的炮彈四射橫飛。盾車內的空間極為狹窄,雖然盾車停下來後,大量馭馬被牽了出去,但裡面除了萬斤巨炮之外,還有拉動絞盤為為巨炮裝填彈藥的馭馬,堆積如山的炮彈和火藥,上百個滿頭大汗的炮手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這裡的景象宛如人間地獄,一枚枚熾熱的炮彈毫無預兆地穿透木盾,炮手驚慌失措地抱頭鼠竄,一旦被這炮彈打中或擦過,要麼身首異處,要麼殘肢斷手,下場悲慘無比,馭馬一邊縱聲悲鳴,不住亂踢亂咬,馭手拉都拉不住。

    在慌亂的人群中,有個人呆立不動,吳春望著那些不斷穿透木盾的實心炮彈,嘴唇顫抖著,喃喃道:「怎麼可能,,怎麼會如此,,不可能的,」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直直地站那裡,任憑亂奔亂跑的人將他撞得東倒西歪,也不躲避,只喃喃道,「為什麼,,這是為什麼?」他那失神的瞳孔忽然出現了一絲驚慌。

    一枚暗紅色的圓鐵彈穿透了木盾,帶著一一股熱氣直奔火藥桶堆而去,「砰」的一聲砸了進去,緊接著,一團火焰沖天而起,「轟——」「轟轟轟轟——」火藥殉爆噴發出巨大的氣浪,掃向四面八方,盾車內的一切都被吹了起來,血肉和灰塵四處橫飛。不但如此,這氣浪彷彿一隻巨手,將萬斤鐵桶炮被整個兒掀翻,接著又將罩在外面的木質盾車炸得粉碎,木片,鐵屑,沙石四射橫飛。伴隨著巨大的震撼,一股煙塵在地面上騰空而起,在晨曦的萬道霞光中顯得格外妖異。

    南山城上城下,遼軍和漢軍,都被這巨大爆炸的威力驚得目瞪口呆。趙行德看著那朵冉冉升起的煙塵,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萬斤鐵桶炮和巨盾車乃是遼軍士氣所繫,爆炸過後,在城牆缺口外面,心神惶恐的遼軍也不堪戰,在城頭霰彈子的打擊下,紛紛向後退去,漢軍則抓住這難得的機會,搶修城牆。

    蕭塔赤差點被掀翻在在地,他好不容易控制住受驚的戰馬。他臉色鐵青地望著巨大的煙塵,一輪紅日正從地平線後升起來,冰面反射著萬道金色的晨光。就在片刻之前,遼軍還士氣如虹,此刻正倉皇的退去,就連耶律勃和蕭平也沒有阻止。城牆上的漢軍卻爆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聲,在蕭塔赤耳中好像放肆的嘲諷。

    「城牆已經倒塌,我們要攻克南山城!」他將手中的馬鞭指向前方,那處缺損的城垣,堆積成山的屍體,被浸透的紅色土丘,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傷口在不斷淌著鮮血

    「上將軍,到鎮州的腳程,還只剩下八百里了。」行軍長史石孝秉道。

    「嗯,」朱燕衡抬頭看了看西斜的落日,這一天行軍下來,他的雙腿也有些酸麻,但仍然下令道,「再往北行軍十里,到飲馬河紮營。」「是。」石孝乃是朱燕衡的舊部,立刻前去佈置行軍紮營。朱燕衡微微瞇起了眼睛,隱去了眼底的一抹厲色。

    北州被蔑爾勃人抄了後路,安北上將軍朱燕衡驚怒異常。北州什麼地方?度寒城乃安北軍司舊日軍府所在,三家開國公侯封地所在,無數北州人軍功封爵,就連陛下,因為在驃騎軍中服役過,提也來也是有句「朕乃北州人」的口頭禪。現在北州居然被小小蠻部抄掠,不想可知,消息傳到敦煌,朝廷裡對安北軍司定是非議如潮。得知消息後,朱燕衡當即將軍務移交給安北軍司行軍主事莊佐邦,留下度寒軍和同仇軍,一萬五千蔭戶騎兵協同安東軍司繼續攻打大同府。他自己則親自率領驃騎軍和一萬五千蔭戶騎兵急速北援。

    行軍路上,朱燕衡接到秦國公趙國公等北州貴胄親自上陣,將蔑爾勃人逐出北州的軍報,鬆了口氣之餘,更是感到深深的恥辱。按照朝廷制度,非經護國府特許,團練軍不得越過州界。然而,蔑爾勃人出了北州進入鎮州後,非但不收斂,反而一路劫掠過去,雖然鎮州早做了防備,仍是到處雞飛狗跳。

    自從發現蔑爾勃騎兵出沒以後,留守鎮州的夏國騎軍多次尋敵邀戰,可是都沒取得太大的戰果。踏雁軍指揮使吳明昌察覺馬賊似乎暗藏著奸謀,便力主收縮兵力,穩守待援之策。鎮州地方不適合農耕,從前也沒有修建倉城。將近三千名踏雁軍軍士和三百名驃騎軍士分散到各縣,把蔭戶收攏集中,形成數萬人聚集的大營地來防禦馬賊的劫掠。餘下的一千五百踏雁軍和兩百驃騎軍則繼續守衛橫寨堡。

    橫寨堡原是遼國西北招討司的治所,數十年前被夏國奪取,改名為橫寨堡,又將安北軍司和驃騎軍遷來此地駐守。然而,夏國的勢力在這一帶並不像北州和靈州那麼根深蒂固。就在鎮州附近,還有眾多部落敵視夏國。幾年前,朱燕衡攻破的海都汗蔑爾勃部落,嚴格算來,也在鎮州地界。因此,蔑爾勃人在鎮州興風作浪起來,竟比北州還要厲害。朱燕衡收到消息,有幾個臨近部落和蔑爾勃人居然連成了一氣,企圖攻打橫寨堡,癡心妄想著為海都汗復仇,佔有土兀剌河,臚朐河流域的肥美草場。

    「跳梁鼠輩,竟敢欺本將刀鋒不利?」朱燕衡再度微微瞇起了眼睛。如刀鋒般凌厲寒冷的眼光,一閃而逝。一輪血色的殘陽,正緩緩沉入遠方的地平線下。

    四千五百名驃騎軍在朱燕衡的身後逶迤而行。這是一支沉默的行軍隊列,長長的影子徐徐掃過起伏的野草。除了戰馬普遍高大一些之外,驃騎軍和其他騎軍幾乎沒什麼區別,甚至要更加平凡些。鎧甲外罩著各色粗陋的皮襖,棉襖,軍袍磨損了洞,也只是粗粗補上一塊羊皮。軍士們面目黝黑,大多數時候沉默寡言的行軍。所有的兵刃都罩在粗粗縫製的皮套中。行軍隊列裡,唯一顯眼的是斥候肩上神駿的白雕,以及戰馬周圍撒歡兒的守夜獵犬。跟隨在驃騎軍後面,蔭戶騎兵顯得格外老實。

    在草原之上,驃騎軍可是威震諸部。這支安北軍司中唯一的禁衛軍,鐵蹄踏遍了大漠南北,戰無不勝。驃騎軍的威名甚至遠遠傳到了遼國,每次夏國使者出使上京,覲見遼國皇帝時,遼皇總要問起驃騎軍的近況。

    自從威遠帝陳安年輕時在驃騎軍中服役後,歷代夏國皇太子在驃騎軍中服役已成為傳統,以示皇室對安北軍司的重視。當朝太子陳重,已在驃騎軍中擔任校尉,正率領本營與踏雁軍一起扼守橫寨堡,這也是朱燕衡立刻回援橫寨堡的原因。

    在兩萬騎兵的頭頂,盤旋著一隻老鷹,這只鷹飛了一圈又一圈,彷彿在尋找著獵物,最後朝著一個方向俯衝下去,停在一名男子的肩膀上,赫然竟是蔑爾勃人的大汗,伯升豁·蔑爾勃。他一邊用手輕輕撫摸著鷹的羽毛,一邊對身邊的將領道:「看鷹的情形,夏**隊應該奔著臚朐河去了,前來會盟各部的情形如何?」

    「十一個部落都已經出發了,大家在土兀剌河灣會盟,截住朱燕衡這惡賊!」勇將帖木兒秉道,他一邊說,一邊下意識警惕地向四面瞭望。為防驚動夏**隊,伯升豁·蔑爾勃只帶了二十名騎兵靠近,而蔑爾勃人的軍隊則在遙遠的北方,早一步到達土兀剌河等待著前來會盟的部落。大同府方面的消息,朱燕衡只帶了兩萬騎兵,而蔑爾勃會盟的部落加起來,總共有四萬騎兵。

    這些年來,草原上各個部落都惶恐不安。和遼宋兩國的安撫羈縻之策不同,夏國每收服一個部落,全然不顧原先部落貴族的利益,只將挑選勇士編為軍士,其他則納為蔭戶。部落貴族稍有不服,則身死族滅。正因為如此,這些部落才推舉脫斡勒·蔑爾勃為海都汗,圖謀共同對抗安北軍司。誰料會盟還沒成功,安北軍司就突襲了蔑爾勃部落,斬殺海都汗。小海以東以南,臚朐河兩岸的部落都如驚弓之鳥一般。這兩年來,伯升豁·蔑爾勃除了在遼國的卵翼下招攬部眾之外,便是暗地裡聯絡各個部落一同與夏國為敵。

    這十一個部落,有的恐懼夏國勢力向東擴張,頭領們不甘心部落就此被肢解,淪為普通的軍士或者蔭戶。有的被伯升豁·蔑爾勃用大批的茶葉布匹所收買,有的則是服從伯升豁身為遼國西北招討使的調遣,率軍助戰。多支部落騎兵在同時向著土兀剌河的河灣行軍,多的近萬,小的也有千餘。

    註:臚朐河,飲馬河,今之克魯倫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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