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章53 征樂昌樂館-3 文 / 鼓元吉
. 因為遼國有意分而治之的關係,居住在遼國腹地的鴨綠江女真各部一直沒有統一起來。此番女真部落得知漢軍攻打保州,也是各部落分別派出戰士,到了來遠城下,各部也分別立下營帳,只是靠得近些而已。營中也不像金國正規軍那樣規矩森嚴,營帳搭好之後,練武的,放羊的,造飯的,各行其事。日近黃昏,飄蕩著胡笳聲聲,調子嗚咽,哀婉悲涼,便是從女真營中傳來,一曲輓歌似地。
不少部眾站在營帳旁羨慕地看守備營搬取戰利品,各部首領則在王亨直的帶領下來趙德商量下一步的行動。到了中軍帳,親兵告知趙行德在傷患營地裡巡查,王亨直等人便又來到郎中為傷者包紮的營帳。這傷患營地乃大營中獨立的一處,除了承影第八營本身負傷軍士外,還有些負輕傷的高麗俘虜在這裡治傷。
女真首領額裡也羨慕道:「早知道這些高麗人如此不堪一擊,我們早該把保州城打下來。」鴨綠江女真部落與高麗人乃是世仇,自從遼**隊撤走後,高麗人後腳便接管了保州。附近的女真部落都如坐針氈一般,所以王亨直稍一邀約,額裡也便聯合了其他部落,帶了兩千多名戰士前來合攻保州。
趙行德他一眼,淡淡道:「高麗人也算雖敗猶榮了,幾乎堅持到死傷了一半才潰退,他們敗在兵種不全,單單靠著人數和勇敢,很難戰勝步騎炮配合完善的軍隊的。」他也不管額裡也是否聽懂了他的意思,對王亨直道:「來遠城的高麗軍主力已被我營殲於城外,這城池中必定還有不少輜重糧草,如果打下來的話,你我兩家平分如何?」
他話音剛落,額裡也額頭上頓時青筋畢露。「王將軍,當初你可不是這麼說的啊?」「我們女真人就白幹了麼?」他和高麗軍隊多次交過手,知道其實並不好對付。趙德將高麗精兵輕易收拾了。額裡也心下也有些怯,縱然對他不滿也只找王亨直吵鬧。
王亨直頓時尷尬道:「趙將軍,額裡也首領前來合攻保州,也是一番好意」他咳嗽一聲,沉聲道:「不論如何,三軍會盟保州,首要是齊心合力打下來遠城,不能自亂了陣腳。也免得趙將軍的前功盡棄。」
他原先打的主意是帶著三千壯丁過來混二十日的軍糧,然後帶著趙行德這部分精兵圍攻開州城。王亨直也沒有攻克開州城的打算,只是要為韓凝霜經略蘇州關南吸引遼國的注意力而已。漢軍常年隱藏在深山密林中,除了韓凝霜身邊少數新銳將領之外,大多數都失去攻堅城打硬仗的勇氣和信心。誰知保州戰況居然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夏國營不但用炮船封鎖了這一帶鴨綠江面,切斷了保州和來遠兩地間高麗軍的援應。趙行德更是獨力擊破三倍於己的高麗軍。
「夏**隊居然強橫如斯,難怪宋遼兩國都如此忌憚。」王亨直和額裡也表面上沒動聲色,實則都深懷戒懼,更不遠示弱。王亨直看出來遠城小,高麗人屯軍不能超過三千,主力又已經折損,就算強攻城池,也不會大的傷亡,便存心撿個滑頭。何況有女真軍相助,攻下來遠城的機會不小。
然而,趙行德正眼也不看王亨直和額裡也,只不斷俯下身子查看負傷的軍士。見許多火炮手被流矢射傷了手臂和小腿這些甲冑防護不及之處,趙行德頗有些後悔將全部弓箭手都放置在側翼營壘,喃喃道:「若是高麗軍衝陣的時候,有得力的弓箭手在防線正面壓制一下就好了。」劉志堅也正在旁邊看本隊的炮手,搖頭道:「校尉勿要自責。大家都親眼看見,弓箭手佈置在側翼炮壘殺敵才最好。要怪的話,只可惜咱們的弓箭手太少,守備營的兵又全部中用的。」他歎了口氣道:「護國府也絕不會同意裁剪刀盾和長槍手,增加弓箭手的。」趙行德點點頭,歎了口氣。夏**士使用諸般兵刃,就好像大宋士子考科舉的諸般課業一樣,影響人晉身仕途的機會,輕易不能變動。另一方面,提高弓箭手的比例並非有利無害,和大宋將步軍的弓箭手提升到八成之高相比,夏**隊更強調以肉搏戰克敵制勝,所以步軍營配置了更多重甲長槍手和刀盾手。
他二人在這邊旁若無人的討論著,就在五步之外,一些輕傷的高麗兵也在裹傷。崔鹹熙是被軍士從壕溝中的死人堆裡拖出來的,意氣全無,容顏灰敗,只木木登登的坐在地上。聽見敵將在總結此役得失,他只覺羞愧欲死。「昔時在開京,被人奉承慣了,今日才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他抬起頭,認真地將那個漢軍主將的長相牢牢記在心裡,暗下決心,「倘若僥倖生還,崔某再來向閣下討教。」
趙行德有意冷落來晚了的漢軍和女真首領,不願輕易讓他們進來分沾好處。這幾人也不是好打發的,額裡也滿臉怒容,王亨直堆笑道:「趙將軍,有話好說嘛。貴軍首戰得勝,且先休整兩日。讓我軍和女真軍打來遠城。所得財貨,我們三家平分,你看可好?」
「我軍奮戰良久,雖然戰勝高麗軍,但自身損耗頗大。這個嘛」趙行德說話的時候,頗有為難的神色。最後,還是王亨直和額裡也不斷勸說下,大家商量決定,由夏國營負責開火轟擊來遠城,而由漢軍和高麗軍主攻城頭。夏國營有炮船在江面巡弋,無論是女真還是漢軍,都不可能守得住這塊地方。城破之後,女真人和漢軍平分繳獲和高麗府庫,但不得劫掠百姓的財物。王亨直和額裡也算計得極為清楚,遼**隊撤走時必定對保州和來遠城中百姓搜刮過一遍,高麗軍隊進駐又刮一遍。城裡居住的百姓必定是家徒四壁了,而高麗軍隊在區區來遠小縣便屯駐了三千兵馬,顯然這兩座城裡府庫積儲甚豐。夏國營要了城池和百姓,也甘心讓些實利。
「趙將軍,這些高麗俘虜你打算怎麼處置,免得浪費糧食,要麼賣到金國去當奴隸,要麼殺了乾淨。高麗狗雜種都不是好東西,手上沒少沾我們女真人的血。」
崔鹹熙一直豎起耳朵偷聽,聞言更是渾身一顫,及滿懷擔憂,又生怕被人看出了端倪。
趙行德看了那些面色蒼白的高麗奴隸,不少人都聽得懂漢話,他淡淡道:「先留著,這來遠城修得不當,待城池攻克之後再築新城用,還用得著他們。」他頓了一頓,沉吟道:「若是能多換取些贖金也不錯。」
用俘虜修造工程是亂世常有的事情,額裡也「哼」了一聲,似乎有些不滿這些高麗軍兵好命。王亨直則讚道:「趙將軍放他們一條生路,真是菩薩心腸。」築城乃是苦工,但比賣身到金國為奴要好得多。不少高麗俘虜都暗暗鬆了口氣,留在來遠築城,至少天天能望見鴨綠江對岸的故國。像崔鹹熙這樣世襲武班出身的貴胄子弟,倒有七八分生還的希望,不免天天盼著國中的家族奔走營救,早日付出贖金將自己贖回去。經過這一場血戰,雖然還不知道都統金憲榮戰歿的消息,俘虜中幾乎沒有人相信保州軍隊能扭轉敗局。
此後數日的戰鬥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來遠城裡的高麗軍隊士氣低落,又失了外援,陷落是遲早的事。趙行德有意試探漢軍和女真軍的實力,只命火炮手開炮轟擊來遠城頭,不發一兵一卒幫助攻城。因為來遠城矮,漢軍用的是土山攻城的辦法,壯丁們背負著一袋一袋土堆在城牆下面。高麗軍兵在城牆上放箭阻止土山堆砌,然而,在城下弓箭的反擊下傷亡慘重。土山以驚人的速度堆成,不過兩天功夫就達到了城牆的高度,女真軍和漢軍精銳就踏著土山攻上了西城城頭。在看得見的勝利果實面前,女真軍和漢軍不惜傷亡,戰鬥得十分勇悍,不到半天工夫,生生將最後反抗的高麗軍全部趕下了來遠西城的城頭。
城內殘餘的七百高麗軍最後向漢軍投降,當糧食鎧甲兵器等各種物資從營寨裡搬出來時,連趙行德都有些暗暗後悔。高麗人分明是想把來遠經營作為鴨綠江西面的重鎮,雖然只駐紮三千軍隊,卻足足儲積了足用半年的糧草,箭矢數十萬支,鐵甲一千多領,此外還有改建城池所需的木料和石料等堆積如山。漢軍和女真軍平分了這些戰利品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大方地將全部俘虜送給趙行德,但沒有給餵養俘虜的糧食。
額裡也便將分得的物資大部分給各鴨綠江女真部落。結果女真部落嘗到甜頭後,傳說保州城中的物資更是來遠城裡的十倍,「野人」女真本來就是高麗的世仇,本來就想藉機解決掉高麗的威脅。就在四五天之內,保州城下聚集的女真人越來越多,各種樣式不同的簡陋帳幕一處連著一處。根據額裡也向趙行德透露,保州城下的女真部族正副兵居然達到了萬餘之數,遠遠超過了漢軍和夏國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