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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章94 潯陽滿旌旃-9 文 / 鼓元吉

    千餘遼騎緊追著踏白使進入視線,埋伏的宋軍騎兵不禁屏住了呼吸,幾匹戰馬感受到主人的情緒,不安地想要站起身來,張憲冷冷地盯著小山之下,踏白營騎兵已全部過去,千餘遼騎的前鋒剛剛馳到小山之下,張憲猛然大喝一聲:「上馬!」

    剎那間,背嵬營騎兵躍上馬背,一聲發喊,從山上衝了下去。戰馬的速度越來越快,馬槍的鋒刃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風聲呼嘯,遼軍騎兵發現伏兵,頓時一陣慌亂,一名裨將大聲呼喊,還沒來得及調整部屬迎敵,便被一馬當先的張憲將挑落下馬。

    「遭糕!」耶律也先腦中閃念,口中高喊道,「不許亂!」一邊拚命地撥轉馬匹,企圖迎面向背嵬營衝殺過去,熟料戰馬奔跑了許久,馬力接近耗竭,這猛然使力轉向,竟然折了後蹄,坐騎哀鳴倒下,耶律也先掉落下馬,他踉蹌著站起身來,抬頭只看無數騎兵亂哄哄地從眼前掠過,好幾騎差點把他撞翻,幸好幾名親兵眼疾手快催馬過來,把他團團護在當中,一名騎兵把戰馬讓給耶律也先,耶律也先騎上馬來,想要呵斥部屬結陣,剛剛張口,一股勁風撲面而來。「將軍小心!」親衛高聲叫道,不顧耶律也先的意思,拚命將他的戰馬向旁邊拉去。

    說時遲,那時快,數騎宋軍騎兵風馳電掣一般衝殺過而過,幾桿馬槍連挑帶打,兩名耶律也先的親兵躲閃不及,落於馬下,耶律也先驚魂未定之時,第二波宋軍騎兵又殺到,這一波沒有前面那數騎密集,但相對接近崩潰的遼軍騎兵來說,仍是不可阻擋。遼軍騎兵紛紛亂哄哄的避開宋軍衝陣,不少百夫長、十夫長已經率軍往東逃回。

    雖然從小山上衝下的只有寥寥數百騎,但誰知到宋人還有多少伏兵,說不定那些該死的偵騎也是誘餌而已。戰者,奪氣也!耶律也先看著已經無可挽回的崩潰,氣喘吁吁,竟然一時失了主意。宋軍騎兵衝陣十分厲害,剛剛數波衝過,已經在不遠處兜轉馬匹,準備立刻再衝陣,竟是絲毫也不歇息,不給遼軍喘息之機。

    「將軍,快退吧!」親兵大聲喊道。若耶律也先陣亡了,這隊親兵也要全部斬首的。

    「將軍,退吧!」更多親兵大聲勸道,兩個人已經不由分說地抓起了馬韁。這匹戰馬本不是耶律也先的坐騎,旁人來抓馬韁,也不抗拒,反而馴順地跟著親兵掉轉了方向,全速向東面來路逃回去。

    「唉——」耶律也先腦海一片空白,只聞風聲呼呼地從耳畔掠過。戰馬狂奔出十餘里外,幾個百夫長糾集了數百騎停下來,耶律也先面如土色,清點人馬,折損了一百多騎。到了這個地步,大家都喪了膽,他也顧不得計較到底宋人有多少伏兵,只得匆匆忙忙受收攏部屬,回去並報遭遇宋人大軍埋伏了。

    小山下,踏白營騎兵返身殺回時,遼兵已經一個不剩。楊再興臉色如雪片一樣蒼白,強打著精神,在馬上向張憲拱手道:「張統制,再興欠你一條命,今後必有所報!」他草莽出身,任俠使氣,和其他將領相比,也多了些義氣的言語。

    張憲正在料理自己的兵刃,遼兵鮮血染紅了槍頭白纓,他到提馬槍,讓血順著紅纓流向槍尖,滴答滴答流下,在將土黃色的地面染成朵朵紅梅一樣的顏色。他皺著眉頭,聽楊再興說話,抬起頭來,微微笑道:「楊統制莫要見外,你我的性命都是岳樞密的,何必婆婆媽媽,說什麼欠不欠的?」

    若是旁人說他婆婆媽媽,楊再興恐怕要當場翻臉。可面對張憲,他只點了點頭,笑道:「正是如此,捨生忘死,殺敵破軍,這才是好漢所為!」說話間氣血澎湃,牽動了傷口,忍不住咧了咧嘴。楊再興信手將身上的箭桿折斷,這才讓軍卒上前,料理傷勢。軍卒小心翼翼,楊再興一邊忍著疼痛,一邊和張憲說了些遼兵的情況,頗有些關公刮骨療毒的架勢。見他如此硬氣,張憲也暗暗稱奇

    趙行德隨著鎮**大隊剛剛抵達江州,陸明宇、羅閒十等將便迎上來。為防驚擾敵軍,諸將要麼只身前來參見,要麼只帶了一兩個親隨。但臉上神氣無不是激動萬分,彷彿趙行德當真是被鎮**扣押了十幾天一樣。

    前一番嘩變真真假假,動人心魄。趙行德在軍中的威望得到了完全的體現。保義軍軍卒一聽說指揮使被扣,無不義憤填膺,諸將稍加引導,便成了嘩變的局面,差點和鎮**在舒州便打起仗來。而且,出乎陸明宇等人的預料,嘩變救主這事情,其他人拘於名分還猶猶豫豫,不少軍中的秀才卻最膽大包天,什麼朝廷制度,什麼樞密兵部,在他們嘴裡,全都被駁斥得一無是處。「儒以文亂法」和「俠以武犯禁」兩者如同天雷勾地火一般,在鎮**的嘩變中完美地結合起來。經過了這假戲真做的嘩變過後,鎮**和以前有了極大不同,內裡上下渾然一國,對外人隱隱有種同仇敵愾的感覺。

    這種情況,趙行德隱隱有所察覺,但事已至此,是福是禍,他也不能寒了眾人之心,只得心照不宣地好言安慰,然後逐一詢問埋伏的佈置。

    「大帥未雨綢繆,佈置的妙啊!」陸明宇笑道,「石參軍也是個能人,江州這片地方,莫說兩萬騎兵,就是十萬兵馬來打,我們也不懼怕!」諸將一起大笑起來。陸明宇說話有些誇張。但當他們心急火燎地趕到江州時,石景魁早已在此徵集了數萬附近州縣的丁壯。州縣義兵雖然未經戰陣,但石景魁大方地將鄂州運來的火銃槍分發下去,已有了初步的隊列操練,同時,石景魁指揮州縣義兵在江州附近險要處建立營寨,又徵集了不少糧草。諸將心裡石頭總算了落了地,紛紛佩服起趙行德幾乎未卜先知一般地安排來。

    「石參軍這樣能文能武,放到哪裡都是臂膀一樣的人物。」羅閒十也毫不吝惜地誇讚。

    「哪裡,哪裡!」石景魁眼裡佈滿血絲,拱手謙道,「末將不過做了些分內之事罷了。」

    「勿要過謙,此戰得勝,石參軍功不可沒,趙某代東南百姓謝過了。」趙行德微微一笑,頗有深意地向石景魁躬身作揖。石景魁忙站起身來作揖相謝,主帥如此對待一個部屬,堪稱罕見,諸將只以為趙行德禮賢下士,卻沒想到趙行德這一揖是謝石景魁身為夏國人,卻為關東的戰事殫精竭慮。夏國的行軍長史,個個是嫻熟軍務又精明練達的人才。也難怪行軍司能夠在大將軍府中獨佔鰲頭。

    「既然遼軍不遠六百里過來打仗,」客套過後,趙行德氣定神閒道,「咱們也不能慢待了他們,」石景魁攤開了事先制好的地形圖道,趙行德看了一眼,笑道,「石參軍已經在沿途的高地要點設立營寨,適合大軍決戰的地方,大約是在這裡。」趙行德不願守城,他指著江州城東一片狹窄的平原,周圍的小山不適合騎兵衝擊,卻極為適合設置炮壘,居高臨下地控制戰場,倘若遼軍想要攻陷江州的話,就必須通過這片地方。鎮**和保義軍的大隊人馬也可在此迎戰遼軍。唯一可慮的是,原來以為追來的遼軍只有一萬餘騎,誰知接到踏白營的通知,東南遼兵援軍大至,這一路追來的居然有兩萬餘至三萬精騎。這就好比準備了一桌飯菜招待惡客,突然來了兩桌客人。在遼軍的兵力優勢面前,保義軍和鎮**面臨的壓力陡然增大起來,很可能再度陷入鏖戰,而不能及時抽身回援鄂州。

    這時,有名親兵稟告入內,進來後,將一封鴿書呈上,趙行德展開一看,眼中流露出喜色,他將紙卷合上,手竟然有些微微顫動,沉默了片刻,笑歎道:「老天保佑,真是及時雨啊。」

    襄陽南面,紅日初升,宋軍的營寨連綿,飄揚著各色旌旗。東南行營和西京行營諸軍已經不准軍卒出營,將領們每天卯時都要到帥帳點卯,十數日以來,上上下下都憋出一股火氣。

    「等等等,」一個剛出中軍帳的將領爆口罵道,「等個鳥兒!」

    「唉——」另一人低聲道,「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想當年」他朝左右望了望,又壓低了聲音,「咱們王統制領兵時,是何等的爽快!可惜了」「東南行營乃王統制抽調天下精銳而成,朝廷的旨意還好說,什麼時候又要奉西京的令?」另一員將領也歎了口氣,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中軍帳內,樞密使曹迪面色如鐵,劉延慶雙眉緊皺,兩人目光同時落在了舒州和江州。

    「曹使相,劉節度,」從帳後轉出一人,黃袍金盔,赫然竟是天子趙杞,「舒州已經敗了,到底何時才能發兵鄂州?」他面色不豫。天子躲在帳後旁聽軍議,已是有失體統之事。但趙杞素來倜儻不拘,他和曹迪有翁婿之誼,又記掛著早日出兵鄂州確立正統,是以不顧禮儀地親身前來,想看看大軍軍議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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