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第420章 二聖出遊豫-1 文 / 鼓元吉
第420章二聖出遊豫-1
日子一天天過去,局勢就像吳階所預料那樣,宋國朝廷一邊和夏國談借兵的條件,一邊向遼國遣使議和,東征的日期一推再推。趙行德對此卻無能為力,組建和訓練火器軍隊他倒是駕輕就熟,各種操典條令都是現成。新建的火器營擁有四十門四寸炮,二十門三寸炮。為了便於輜重補給,除了騎兵斥候之外,火器營的護衛全部是火銃槍手。整個東征軍中的火器軍隊實際上包括十三個營,其中兩個火炮營,十個火銃營,外加一個騎兵斥候營。全部炮手來自火器司,而火銃手則來自團練軍的精銳。趙行德以行軍長史的身份兼任火器都監,大將軍府也沒有將他的制將軍秩去掉。
和數年前訓練火炮營相比,都監趙行德的威信卻有天壤之別。他是唯一在十萬人以上的決戰中使用過火炮的夏國將領。論實戰經驗在火器司軍官中無人能比。吳階甚至要求火器司不要派老資格軍官參加東征,否則在白羽軍中恐怕會受到不夠尊重的待遇。面對強勢的吳階,火器司屈辱地默認了這個條件,還秉著借雞下蛋的打算,為每門炮配備了兩倍的炮手。團練軍中選拔的火銃手是趙行德親手訓練,帶兵軍官則是原先龍牙軍火器營的老部下,指揮起來得心應手。雖然火器軍隊配合訓練的時間非常緊張,但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反而是出兵關東的日子看起來還是遙遙無期。
新年過去不久,李若雪帶著兩個孩子到了長安。趙行德無事便回到家中居住。在他的授意之下,淳於越僱傭匠師手工造了一些高精度的卡尺、千分尺、量規、氣泡水平尺、精密天平、深度尺、角度尺、劃線尺、手工圓度尺等等,為了製造這些精密的測量器具,趙行德和匠師一起造了一個達到了手工極限的操作台和操作平面,得到精密的測量器具後,又再造了幾個更加完善的手工操作平台。等待著漫漫無際的出征日期,從軍營回家後,趙行德便沉浸在這些量具的試制之中,暫時忘卻滿腹的不合時宜。
為了達到最佳的測量效果,趙行德規定了各種量具的保管和使用規範。夏國本來就是用從水結冰和沸騰的溫度一百等分來計量溫度,而最佳測量溫度在二十度上下五度之間,每次測量前,都要用燒炭火,先用炎涼儀測量工作間的溫度。他和淳於鐵廠請來的大匠師交換測量的方法,一起分析誤差來源,為了讀數方便,為眼神不好的老匠師配備了的透明玻璃放大鏡。為了搞清原料成分和所煉鋼鐵的金相,趙行德還從學士府買來了昂貴的顯微鏡,讓打了一輩子鐵的匠師們從來沒這麼清楚地看見自己的煉出的東西。有了完善的工具,趙行德便系統地向這些老匠師講解如何通過在工序中測量來控制製造誤差,以及如何如何合理地改善器物構造,工藝工序等等,以尋找最短的誤差積累鏈條。他拿出帶兵打仗的嚴厲和堅決,要鐵廠的匠師從此以後用公差累計來控制精確度,而不能一味跟著經驗和感覺走。其實許多匠師都有自己的秘訣,只是沒有如此系統而明確而已,見他毫不藏私,好些人感動之下,也把自己的秘訣拿出來與之對照。
這些事情,趙行德更多的是出於興趣,偶爾為之,卻引起了學士府的注意。秦孝公時,商鞅便親自監製了銅方升等,號稱法家重器。假如丞相府收取賦稅時,軍士說衙門的斤兩不對,淳於鐵廠稱得才准,那就麻煩了。自秦朝以來,車同軌、書同文,規矩關乎正朔所在,更成為重中之重。所以,當淳於鐵廠試制量具頗見成效之後,長安學士府的副使阮長齡立刻向大丞相府請求了一筆錢,以購買同樣精確的一整套量具。
這天,趙行德剛剛看到軍報,樞密院將***的太學生徵入保義軍。趙行德看出這是借刀殺人之計,更是憤懣無比,卻只能坐困關西,無計可施。軍報上還說,李若冰被扣遼營,宋庭又派了景王趙杞為正使,鄧素為副使出使求和。他既擔心著李若冰和鄧素的安危,又不得不瞞著李若雪,只說邸報和軍報上都沒有李家兄弟的消息
坐在晃晃悠悠的籐籃裡面,鄧素面沉似水,絲毫沒有驚慌之色。眼看籐籃就要落地,幾名軍趕緊手忙腳亂地將它接住。「鄧侍郎,您受累了。」幾個控鶴軍軍卒都分外尊重。
「無妨,」鄧素從籐籃中站起身來,回身拱手道,「京師安危,還有勞各位。」
就在不遠處,景王趙杞也從籐籃中爬了出來,他一隻腳邁出籐籃,另一隻腳剛要出來,卻沒料到前腳踩了個虛,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周圍的禁軍彷彿避瘟神一樣,躲得遠遠的,還是鄧素走上去扶一把,趙杞才沒有摔個狗啃泥。他狼狽不堪地站起身來,還心有餘悸地扶著鄧素的肩膀,低聲道:「多謝鄧大人。」
趙柯繼位兩年來,景王趙杞的意氣消沉已極,彷彿亡國之君住在敵國的都城一樣提心吊膽,這趟裝病也沒能躲過出使的差事,更是自量必死。對禁軍視而不見的冒犯,他也無心追究,只不情不願地走到坐騎前面,還回過頭來問道:「鄧大人,這趟出使,再沒別的隨從護衛了麼?」
鄧素眼中閃過一絲憂色,點點頭,沉聲道:「殿下臨危受命,身上擔著我大宋的尊重。折辱殿下便是折辱大宋。素腆為副使,哪怕肝腦塗地,也不會讓遼人得逞。」他和趙杞本並沒有什麼交情,只是同為使者,擔心趙杞在驚懼之下,做出有辱國家的事,所以先以慷慨言辭激勵他。
趙杞卻大為感動,想起不能繼承大位,原先在自己身邊鑽營的趨炎附勢之輩紛紛遠去,避之如同避仇家一般,連西京引以為倚仗的丈人曹迪也不敢多有聯絡。趙杞幾乎落淚,哽咽道:「孤恨不早識得鄧侍郎。」一邊歎息,一邊慢吞吞爬上馬背,兩人緩緩地向不遠處的契丹騎兵騎去。
年關已過,天氣一天比一天寒冷,大河已經完全結上了厚厚的冰,遼國鐵桶炮就快全部運過大河,但耶律大石的御賬仍舊駐在陳橋驛,似乎是因等待議和耽誤了拔營,又似乎是等大隊人馬渡河聚齊後在一鼓作氣攻打汴梁。
宋國也不是第一次遣使議和,遼軍的防備也不像上回那樣嚴密,三百餘契丹騎兵監視兩位使者向北而行。順著驛路約莫行了個多時辰,趙杞一直都耷拉著腦袋,鄧素目不斜視看著前方,氣度儼然反倒像是正使。契丹使者對他也格外客氣。
前面緩緩行來大約四五百騎,看旗幟和裝扮也是遼軍。一些契丹騎兵還和對面嬉笑著打招呼,兩軍在驛路上交錯而過,忽然,對面人馬發喊了一聲,騎兵齊齊抽出兵刃,照著身邊的丹騎兵連砍帶刺。契丹騎兵猝不及防之下,頓時吃了大虧。自從南征以來,遼軍幾乎無役不從,渡河之後,各地宋軍更是風聲鶴唳,只嚴守城池,根本不敢出城野戰,再加上這一趟護送的是宋國使者,遼軍的警惕性放到最低點。
「你們是什麼人?」統兵的契丹千夫長驚怒交集,大聲地吆喝,「殺,殺。」其他契丹騎兵手忙腳亂地抵抗。契丹軍官大聲喊道:「我們護送的你們南朝的使者!
對方卻毫不理會,從開始拔刀相向到現在,沒有說一句話,只悶頭毫不留情地斫刺砍殺。偷襲者不但人馬眾多,甲堅兵利,更兼個個武藝不凡,面對面的近身格鬥中,契丹騎兵難以抵擋,沒過多久,三百多騎遼軍已經倒下一半,剩下的再也支撐不住,拚命打馬朝北方退卻。把兩個目瞪口呆,渾然不知發生了何事的宋國使者留在原地。
趙杞生平從來沒有見過這般血淋淋的場面。一個面相兇惡,身上還沾著點點鮮血的將領,正策馬朝著自己這邊過來,趙杞身體早已不聽使喚,他面色蒼白地僵在馬上,連轉身逃跑也不能,渾身篩糠一般顫抖不止。
鄧素催馬上去,擋在了趙杞身前,沉聲道:「大宋使臣在此,來者何人?」
那將領面目微黑,皮襖肩膀在搏鬥中被砍開一條縫,露出裡面黑亮的鐵甲,他沒理會鄧素,逕直策馬來到趙杞面前,沉聲道:「西京大營左先鋒將王懷敏,參見景王殿下。」他稍微頓了一頓,直到趙杞已經回過神來,方才繼續道,「末將奉曹節帥之命,護送殿下前往西京。殿下,此人如何處置?」他斜視著鄧素,眼中露出一抹凶光,幾個騎兵早已等候在旁,手按在兵刃上,只要趙杞稍一點頭,便將鄧素滅口。